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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见照江梅 ...

  •   “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

      叶郁今夜好梦。

      傅枭手指点在桃木桌上,思考着叶郁手背上交杂的那些疤痕纵横堆叠,新伤覆着旧痕,最深的一道泛着青紫色的增生有的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但印记还在,明显是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发炎出脓了,增生留下的。

      想不通,他猛地扯松领带,胸腔里翻涌着酸涩的疼,像有团火在灼烧,又像被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像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脏。

      傅枭仰倒在皮质座椅里,头枕着冰凉的靠背,手指曲起揉捏着山根,剑眉紧蹙着,思绪万千飘散回八年前的深夜。

      雨幕如铅,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纯黑长柄伞,伞骨被狂风压得微微弯曲。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发出密集的鼓点,顺着伞檐织成一道透明的水帘,雨点滴落在车顶,房檐,树叶上,雨声撒落一片。

      “我到了,我现在上去”男人对着手机低声说道,尾音被雷声吞没,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余光一撇,在大厅门口左侧阴影中蜷缩了一个黑色的一团异物,正以微弱的幅度起伏着。

      男人跨步上前的瞬间,皮革鞋底突然发出黏腻的声响。

      低头一看,猩红的液体正顺着雕花皮靴的纹路蜿蜒而上,雨水冲刷下,混着血水的泥浆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涟漪。他猛地后退半步,积水倒映出碎成蛛网的血色,被暴雨砸得支离破碎。

      男人单膝重重跪在浸透的地砖上,膝盖瞬间被冷水浸透。指腹触到那人缠结的发丝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雨水冲刷下,苍白的脸浮出青灰的血管,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细碎血沫,像濒死蝴蝶抖落的鳞粉。

      用手指撩开了敷在这人脸上杂乱的发丝,血色糊满了整张脸,看不清样貌。

      当掌心贴上那人后背时,潮湿的布料下传来温热黏腻的触感。浸透的衬衫被血水染成紫黑色,指尖探入伤口边缘,凹陷的肌理让他瞳孔骤缩。

      能出现在这个医院附近的必然不是什么乞丐。

      男人思索片刻后,把伞暂时往旁边一搁,他顾忌着这人的伤口,把人翻过来面朝着自己,托着他的屁股把人给抱起来,让他双脚叉开卡住自己的腰,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男人不敢动他的肩,又怕他摔下去,只好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按住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进袖口时,雨水顺着伤者垂落的发丝滴在他锁骨,混着血水在男人的衣领染出蜿蜒的红线。

      男人快步走入大厅,唤来了护士,护士见状马上推来了担架床。

      担架滚轮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男人单膝抵住床尾稳住担架,动作却比想象中轻柔许多。他屈指勾住伤者被雨水浸透的衣领,掌心贴着对方肩胛骨微微用力,借着惯性将人平稳放倒。

      沾着血污的指尖悬在伤者胸前停顿半秒,确认后背伤口悬空避开压迫,才松开紧绷的手臂。

      男人原地等待了会,转身上了11楼的外科病房。

      男人走到期间一个病房门口抬手随意的扣了扣,推门而入。“傅枭,你怎么这么晚才上来?还有你怎么不等我应了再开门,不然你敲门的意义在哪?”

      听着韩京樾的控诉,傅枭知道他的病早就好了,赖在这也不过是休假的一种罢了,现在是难得停战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不赖。

      傅枭走过病床前,径直找了张椅子拉过坐下,两手空空,连刚刚带的伞也被扔在了外面忘了拿。

      韩京樾左看看又看看也没等来傅枭拿出什么来,就只好作罢,傅枭拿过桌上的果篮挑了挑,找到一个桃子,正想着刀来吃,突然想起刚刚抱了小朋友手上还粘着血没洗,起身准备去冲个干净。

      韩京樾正因为傅枭两手空空的来无语中,看到他的手上沾了血衣领上也有血,马上跳了起来,急得脸红“你这是咋的了?京城脚下也有人敢在你身上动土?”

      “你别急,待会又伤了腿”傅枭站在洗手池前,仔细的搓着手指缝里的血迹。

      “在楼下捡了个小朋友,背上好像有伤,看着好像还不轻,我给他送急诊了”傅枭又搓了搓指甲缝来的血块。

      “等看完你后我下去再盯一下”傅枭拿过桌上的纸巾抽了两张擦了擦手,擦完后卷成一团扔到了韩京樾怀里。

      韩京樾气急败坏,把傅枭扔的纸巾又扔回给他,傅枭这才把纸巾给扔进垃圾桶里。

      “待会我也下去看看吧,能在这被捡到八成还是什么我认识的熟人”韩京樾难得正经起来,“那孩子长什么样?”

      “看不清,脸上都是血糊住了”傅枭从新坐回椅子上开始刀刚刚自己挑的那颗桃子,他把果皮削成螺旋状的,一整根不间断的削了下来,小刀切开一块叉起来自己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韩京樾又开始气急败坏红脖子红脸的“这个是我的果”韩京樾指着傅枭的鼻子骂道,傅枭压根不理他,又切下一小块桃子自顾自的吃着 “随便是谁的,还挺甜”

      韩京樾气的两眼一翻,直到傅枭吃完了整个桃子,他把桃子核一扔,站起身洗了把手,就要往外走。

      韩京樾在后边急忙找鞋穿“诶?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待会你被看到病好了滞留不销假不归队,又得记你旷工了”傅枭摆了摆手拉开了门,金属门一开一关咔哒两声留下了独自找鞋的韩京樾,殊不知他的一只鞋已经被傅枭关在了门外。

      傅枭径直下到了一楼,找了刚刚驻守大厅的护士问了问刚刚那个小孩被推到哪去了,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后,傅枭一秒也不磨叽,抬腿就往方向大步走去。

      傅枭走到病房里,护士利落地连接监护仪,金属扣环的碰撞声混着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傅枭坐在病房外走廊里的长椅上,仰头看着花白的天花板,仪器的嘀嗒声跟墙壁上的电子钟跳表重合。

      跳了几千下或者几万下,护士才陆陆续续的从病房里退出来,等人都出去了,傅枭反手关上了门。

      消毒水的气味在密闭病房里凝滞成雾,傅枭垂眸望着心电监护仪规律跃动的绿光。病床上的人蜷缩成脆弱的弧度,苍白指尖无意识攥着被角,输液管随着细微颤抖在晨光里摇晃。

      他俯身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冷银腕表,金属表盘磕在床头柜发出轻响。指腹触到那缕濡湿的黑发,沾着冷汗的发丝黏在瓷白额头上,像一片即将凋零的墨色花瓣。

      撩开的瞬间,那人睫毛剧烈颤动,丹凤眼尾泛着病态的绯色,仿佛被揉碎的胭脂渗进了雪堆。

      傅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四肢纤细,皮肤透露出病态的白皙,此刻他呼吸绵长,面上的血迹已然被护士清洁干净 。

      眉眼压的很低,眉间皱的很紧,好似在忍耐着苦楚。

      傅枭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按在了他的眉心,轻轻的揉了揉,似乎想把褶皱给揉开了,可惜无功而返,反倒惊得对方无意识瑟缩,喉间溢出破碎呜咽,像只濒死的夜莺。

      或许是这人身上太痛,思绪太重。

      无法,傅枭把他额前的碎发掖在耳后,露出整张脸,他的睫毛一直扑扇着,挣扎着。

      鼻梁上的痣被冷汗浸润,在苍白皮肤上晕染成一点朱砂。那人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随着呼吸簌簌颤抖,傅枭甚至能看见他眼皮下青灰的血管,如同蜿蜒的蛛丝。

      这人中途醒过来一次,不过刚刚力竭又昏睡了过去。

      昏过去了也不老实,手还紧紧的拽着傅枭的衣下摆,傅枭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以脱身,现在下摆处还留有一块突兀皱巴巴的衣料。

      这人睡着了也总喃喃着要我带他走,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得了什么难事,傅枭仰躺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冥思苦想。

      傅枭刚刚看着叶郁的眼,冲动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如此莽撞,不是傅枭的形式风格,傅枭抱头苦恼着。

      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傅枭的心头,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冲昏了他。

      傅枭又猫着脚步走到叶郁的床前,在昏暗的病房里,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面色病态的白皙几乎看不出血色,与花白的被子几近融为一体,像个会呼吸的瓷娃娃。

      傅枭手指画过被包裹住的半边肩膀,伤口已经被止住了血,绷带中心的血渍已经干涸,凝成暗褐色的痂,留有淡淡的红色血晕。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打转,傅枭刚要抽回悬在病床边的手指,腕骨突然被一只骨节嶙峋的手扣住。那力道虚弱却固执,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傅枭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小幅度的张合,极小声的呢喃着什么,傅枭鬼使神差的矮下身子把耳朵凑近这人的嘴,温热的呼气扑在傅枭的耳朵上,傅枭咻的一下弹开,猛地后仰,后腰重重磕在金属床头柜上,发出闷响。消毒棉球和镊子应声滚落,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这下傅枭听清了,这人喊疼,好疼,尾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绵绵地堵在他心口,傅枭看着他已经睁开的迷离的双眼,侧开了视线。

      这人睡着了也不老实,自己睡着把别人挠的心痒痒算什么本事。

      傅枭摸了摸耳朵尖尖,温热的气体方法还在耳际温存残留,那种酥麻感顺着脖颈往下爬,傅枭又摸了摸胸口处止不住的心跳。

      他曲起食指抵住下唇轻咳两声,试图掩饰突然加快的呼吸节奏。

      不过傅枭马上就意识到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又悻悻然的把手放下了,青涩的好似被打开了新大门,原地踱步。

      耳尖的热度却丝毫未减。床上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傅枭垂眸,看见那人无意识蹭着他的手背,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才惊觉自己心跳早已乱了节拍。

      傅枭转身走出了病房,去了大厅把费用给结了,回到大厅门口捡回了自己搁置在那的伞,往外头抖了抖雨水,仔细卷起来放在了那人的病房里。

      金属门把在掌心沁着冷意,傅枭隔着半开的门缝,最后看了眼心电监护仪幽蓝的光。草草一眼,傅枭转身走向雨幕。

      雨水重落,打湿了衣领,把上面的沾染的血迹冲淡,水痕印深了身上的外套,皮鞋踩碎水洼时溅起的水花,在裤脚晕开深色云团。

      傅枭抬手将湿发向后捋去,额角青筋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坐进车里,尾灯在黑夜里扑闪扑闪,发动机发动吐出一口灰烟和雨幕纠缠。

      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黄叶在漩涡里打转。

      离开前,傅枭打点好了一切,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在雨幕中亮红的十字架。

      至此傅枭在东南亚驻扎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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