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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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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和孟瑀在学院里散步还是离婚前一个月时，那时的孟瑀精神已经很不好，裴晟每次都担心他受凉，于是就带来一件非常臃肿的厚外套强迫孟瑀穿上。
孟瑀是那种不在意自己身上疼痛和不适的人，一年四季都习惯穿衬衫西裤白大褂，对其他人的无理要求，他通常是拒绝和无视。但裴晟这个人，管得多，脸皮厚，不达目的从不罢休，和他反着干是一件既耗精力又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在那段时间，学院里的人总是能看见孟瑀穿着一件臃肿难看的外套和他丈夫一起在学院里散步，两人总是手握着手贴在一起，风大时裴晟还会将孟瑀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企图捂热对方的手心，但回回都以失败告终。
时光辗转，命运弄人。
如今的裴晟又走在了这条熟悉的通往孟瑀实验室的路上，而身边陪伴着的也恰好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即便此刻两人还不是能手牵着手的关系，但经过了刚才的共感链接，裴晟已然将美好的回忆视为必定的未来。
孟瑀不是个健谈的人，但他对谁都相当温和，有问必答。裴晟则恰恰相反，话多而密，声音响亮而有力，一看就是个精力体力都相当旺盛的青年。
二人同行的短短一条路，裴晟就把孟瑀实验室的现状和学院的基本情况问了个遍，孟瑀也算是知无不答，虽然在外人听来应付的话居多，但也架不住裴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没完。
眼看就快走到实验室了，裴晟终于看似不经意的把话题引向了孟瑀的精神体，他指着正被孟瑀抗在肩上的猫说：“这样状态的量子兽我还是第一次见。”
孟瑀顿了顿，回答道：“它比较特殊。”
裴晟继续追问：“特殊？”
顾以盈不爽地插嘴道：“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裴晟摸摸鼻头：“我就是好奇嘛，科普手册上说量子兽通常都会以精神体而非实体的方式存在。”
孟瑀点了点头：“大多数量子兽的情况确实如你所说。但哨兵、向导以及精神体的研究不过数百年，还有很多领域是一片空白。几年前我看过一篇论文，里面提到量子兽也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性格，特殊情况下，量子兽在精神中更占主体地位。”
“噢？那你的猫也是这样吗？”裴晟问。
孟瑀闻言后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他没有回答裴晟的问题，反而指了指三人面前的一座白色楼房，说：“我们到了。”
裴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找的蹩脚借口时限已到。
正当他脑子里飞速旋转想找出下次再约见的理由时，实验室二楼过道的窗台处却突然支出一个脑袋对着三人的方向怒吼：
“顾——以——盈——！”
那声音雄厚有力，几乎让这摇摇欲坠的小白楼都震了三震。
“……”
被叫到名字的当事人嘴角抽了抽，一张光彩照人的脸蛋霎时间皱成了一团。
孟瑀见状，轻轻地推了一把顾以盈的后背：“快去吧，晚了宋师兄又该隔空骂你了。”
大概是孟瑀的提醒唤起了顾以盈什么难堪的回忆，她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与孟瑀轻声告别后就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等送走这位超级电灯泡，实验室楼前终于只剩下裴晟和孟瑀二人。
裴晟以为孟瑀很快就会提出要回去实验室，或者是找别的借口与自己告别，但等了半晌，对方也只是把一直趴身上的猫放了下来，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呃，”最终还是裴晟忍不住先开了口，“我想我大概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如果你很忙的话……”
“是有些忙。”孟瑀将手机滑回裤袋，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但我还是想问问你……”
“什么？”
“是谁让你来的？”
孟瑀的声音很轻，也很冷，他与裴晟站得极近，几乎就要贴到对方的耳边。
“什……”裴晟被孟瑀的动作吓得倒退一步，惊愣半秒后才重新聚焦了瞳孔，“我不懂你的意思。”
孟瑀抬起头，脸上已经收敛起全部的笑意，一双如黑铁般沉寂的眸子安静又冰冷的看着裴晟，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友好的问路人，而是一个待审的嫌疑犯。
面对这样陌生的孟瑀，裴晟迅速压下心底的惊疑不定，镇定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样一句连辩解都算不上的话显然对消除误解没有任何帮助。孟瑀见裴晟不愿回答，便又换了个问题：“在树丛时，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裴晟答道。这倒是真的，那时的链接完全是一场不可控的意外，“我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
裴晟本就长了张周正的面孔，说起话来又十分真诚恳切，眼神中不带一丝心虚撒谎的痕迹。
孟瑀盯着这张没有破绽的脸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勾起一个不带什么笑意的笑容，“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抱歉。”
说完，他后退了两步，把自己和裴晟的位置变回了稍显疏远的社交距离，然后指着面前的一条直路说：“从这里过去大概四五百米左右就是院领导的办公楼。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他这一套送人流程干脆利落，完全不给裴晟反应的时间，下一秒就要捞猫走人。
“等等！”
“还有事吗？”孟瑀停下了脚步，半侧过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柔和的橘红色光线穿过实验楼面前的巨大榉树枝叶，斑斑驳驳的映在孟瑀脸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阴阳效果。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孟瑀吗？裴晟的心底不由得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在他们认识的五年时间里，孟瑀也有过不愿多言语的时候，但那时的孟瑀眉眼间永远是平淡安静的，和他那副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书卷气气质相当吻合。
而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从长相、身段和刚认识时的言谈来看都与前世的孟瑀无异，可他刚才突然的逼近、发问时的压迫感，和游刃有余的态度转换又和裴晟认知里的孟瑀完全割裂开。
还有那双如黑夜里的深潭般不见底的眼神，幽暗而深邃，完全不应当出现在一个未满20岁的少年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大约是裴晟呆愣在原地的时间太长，孟瑀的猫先二人一步感到了不耐烦，它先是在孟瑀的肩上伸了个懒腰，又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和抱怨人类间的麻烦事。
孟瑀见裴晟在叫住自己后久久的没有言语，只拿着一双犹疑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时而闪过一丝困惑，时而又低垂着暗淡下去。
裴晟的出现太过恰巧，行为举止也过分可疑，如果不是孟瑀已经知道近期找他麻烦的人是谁，恐怕也会怀疑到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身上。
眼下一番试探结束，如无意外，二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顶多是共感了一个普通人这种怪事能成为孟瑀研究工作中的一个参考。
于是他就这样等着裴晟，看见对方张了嘴又闭上，如此往复，纠结不已。
最终，裴晟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直视着孟瑀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的说：“我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些怪事……可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谁派来找你的，我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裴晟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他整个身子向前倾着，双手也紧张地捏成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什么似的。
可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又能有什么好爆发的呢？
“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是我冒犯到你，我很抱歉。”孟瑀仍旧淡淡的看着裴晟，冷静地说道。
听到这话，裴晟的眸子一瞬间就暗淡下来，团紧的双手也慢慢松开，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个难看的笑容，愣愣地说：“不，你不用道歉……”
这便是这场初遇的结尾了。
在孟瑀转身离开后，裴晟依旧盯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没有动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直到二楼实验室里响起了孟瑀同事招呼他的声音，裴晟才慢慢回过神来，将游离的思绪归位。
那点儿因为和孟瑀重新链接的喜悦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撕扯的疼痛感在胸腔里涌动。
他刚才差点就想把自己死过一次的荒谬事实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我们是一对结合过的哨向？
说我是与你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丈夫？
说我们之间还残留着一丝珍贵的精神链接？
且不说二人如今这萍水相逢的关系，就单单看着孟瑀冷静的眼眸，裴晟都感觉空气中的氧气在被逐步抽走，让他只是呼吸都变得困难，更谈何与面前这个陌生的孟瑀解释这一切。
那一刹那的迟疑在错过后便已无法再开口。
大约十分钟后，一直愣在原地的裴晟终于动了动他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大哥？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