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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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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币滚过地砖的声响像一串密码。沈延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谢辞袖扣的凉意。夕阳把两人的影子钉在黑板报上,粉笔画的星空图正在褪色,某颗纸星星突然从银河边缘坠落。
谢辞的喉结在逆光中滚动,月牙疤在腕间若隐若现。沈延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同样的疤痕被雨水泡得发白,少年推他时虎口绷紧的肌理与此刻谢辞握拳的弧度完美重叠。
"你..."
"是我。"
谢辞的应答来得太快,仿佛这句话在喉间囚禁了十年。沈延的指甲陷进对方小臂,布料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又缓缓放松。走廊尽头传来保洁员推车的吱呀声,惊散了凝固的光尘。
沈延的舌尖抵着臼齿,尝到铁锈味。他本该质问,却听见自己发出幼猫般的呜咽。谢辞的体温透过衬衫渗过来,与记忆中消毒水气味的怀抱微妙错位。那些在铁盒里发酵了三千多个日夜的疑问,此刻化作细小的电流,在相触的皮肤间噼啪作响。
谢辞突然抬起左手,创可贴边缘卷起一角。沈延瞳孔骤缩——草莓图案下根本不是伤口,而是用钢笔画的月牙。墨水被汗渍洇开,像道正在溃烂的疤。
"当年..."
"便利店促销装。"
谢辞的冷笑话冻结在黄昏里。他抽回手的动作太急,腕表磕在讲台边沿,表盘裂纹蛛网般蔓延。沈延突然扑向散落的硬币,1997年那枚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为什么是七个?"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为什么要留那个约定?"
谢辞的钢笔从口袋滑落,笔帽上的校徽在地面弹跳。沈延看见他弯腰时后颈凸起的骨节,与童年背他上楼时的弧度惊人相似。那些数到873的台阶,此刻化作利齿啃咬着心脏。
"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二十天。"谢辞用鞋尖碾碎半截粉笔,"但它们会记得第873次闪光。"他的影子笼罩住沈延颤抖的肩,"就像你记得每枚硬币的划痕。"
沈延的掌心突然刺痛。摊开手,发现1997年硬币边缘的牡丹纹里卡着片透明塑胶片——是创可贴的背衬,上面印着极小的生产日期:2023.09.05。正是谢辞转学当天。
暮色突然浓稠如药汁。谢辞退向后门的身影被拉得细长,指尖擦过沈延课桌上的银杏涂鸦。当最后一缕光被门缝吞噬时,沈延听见铁盒里的硬币集体嗡鸣,七枚牡丹纹在黑暗中拼成残缺的北斗。
走廊监控记录显示,那天18点47分,谢辞在安全出口停留了3分28秒。他对着消防栓镜面撕掉锁骨处的创可贴,新鲜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在镜面写下"873"的数字。而沈延蜷缩在储物柜后,看着荧光涂料在血迹中渐渐显形——那是用摩斯密码编织的求救信号。
当晚暴雨突至。沈延在铁盒底层发现张泛黄的处方笺,父亲潦草的字迹写着:"7号病房谢姓患者,强制转院通知"。雨点砸在窗台的频率,与谢辞腕表警报声的节奏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