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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同栖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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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时的宿舍门被敲响时，凌晨三点零七分。
他拉开门，林昼野浑身湿透地站在走廊里，脚边扔着个瘪塌塌的行李袋，右腿支架上沾满泥水。
"拆了。"少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现在没地方去。"
温雪时沉默地侧身。林昼野一瘸一拐地进来，湿衣服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水痕。宿舍是双人间，但室友陈默长期走读，另一张床堆满了温雪时的书。
"睡哪？"林昼野戳了戳那摞《唐诗鉴赏辞典》。
温雪时从柜子里抽出备用被褥："地上。"
"啧。"林昼野却直接倒在他的床上，"优等生的床果然连味道都是香的。"
温雪时拽他胳膊："洗澡。"
"腿疼，动不了。"林昼野耍赖般用被子裹住自己，"除非......"他眨眨眼，"你帮我？"
花洒的水声持续了二十分钟。温雪时站在浴室门外，手里攥着干毛巾。林昼野在里面哼着荒腔走板的歌，偶尔传来一声痛呼——支架不能沾水，他只能把右腿架在马桶盖上冲洗。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喂，衣服。"
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温雪时递过睡衣，指尖碰到对方掌心的茧子。林昼野突然抓住他手腕，将他半个身子拽进门内——
热气扑面而来。林昼野只穿了牛仔裤，上半身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光，腹肌线条随着呼吸起伏。温雪时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他膝盖上的疤痕，缝合线像蜈蚣脚一样狰狞。
"看够没？"林昼野坏笑，"要不要摸摸？"
温雪时把毛巾砸在他脸上。
凌晨四点，雨更大了。
温雪时在黑暗里数着雨滴声。林昼野打地铺的位置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压抑的抽气声。
"腿疼？"他轻声问。
没有回答。温雪时打开台灯，发现林昼野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膝盖支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药。"他翻身下床，"医务室开的止痛片呢？"
"没......用。"林昼野牙关打颤，"钢钉......下雨天就这样。"
温雪时翻箱倒柜找出古琴弦，这是他平时练指法用的。他盘腿坐在地铺边，开始轻轻拨弦。《梅花三弄》的泛音在雨夜中清冷地荡开，林昼野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
"封建迷信。"少年把脸埋进温雪时腿上的毯子里，"弹琴治腿疼？"
"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脏。"温雪时手指不停，"羽调入肾，肾主骨。"
林昼野闷笑："那你肾挺好。"
温雪时用力拨了个刺音。林昼野"嗷"的一声抱住右腿："谋杀亲夫啊！"
琴声停了。两人在昏暗中对视，林昼野的眼睛在台灯下像两潭被搅浑的泉水。温雪时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膝盖上的疤痕。
"还疼吗？"
林昼野抓住他的手按在伤处："这里不疼了。"然后引向自己胸口，"这里疼。"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温雪时想抽手，却被林昼野就势拽倒。两人一起跌在地铺上，古琴弦硌在腰侧，像道无形的分界线。
"英国的事......"林昼野声音沙哑，"真的不去了？"
温雪时看着天花板上的雨影："我爸冻结了我的学费账户。"
"我可以打工——"
"林昼野。"温雪时转头看他，"你连高中文凭都没有。"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下来。林昼野松开他，翻身背对着："睡吧。"
雨声中，温雪时轻轻拨了下琴弦。
第七天早晨，温雪时在食堂被辅导员叫住。
"你父亲找过校长。"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关于你的......同居问题。"
豆浆在喉咙里凝固。温雪时放下筷子："他不是我父亲了。"
"学校原则上不干涉学生私生活。"辅导员压低声音，"但林昼野同学已经退学，按规定不能留宿宿舍。"
温雪时攥紧餐盘："今天之内搬走。"
回宿舍的路上，手机震动。
【父亲：今晚七点，华协医院精神科803】
推开门时，林昼野正坐在他床上翻看什么。见温雪时进来，少年迅速把东西塞到枕头下——但已经晚了，温雪时认出那是他的日记本。
"看够没？"他冷着脸伸手。
林昼野却举起本子念道："'他膝盖缝了七针，正好是我名字的笔画数。'啧啧，温同学——"
温雪时扑上去抢，两人一起栽进被褥堆。林昼野趁机把他压在身下，日记本高举过头："还有更劲爆的！'昨晚梦见他拆线，居然用牙齿......'"
"闭嘴！"温雪时耳尖通红，屈膝顶向他腿间。林昼野闷哼一声松开手，他趁机抢回本子塞进书包。
"搬出去。"他喘着气说，"学校发现了。"
林昼野的笑容消失了："你爸干的？"
温雪时没回答，开始收拾洗漱用品。林昼野一把拽过他手腕："看着我。"他声音发颤，"是不是因为我——"
"华协医院精神科。"温雪时突然说，"今晚七点，他要见你。"
林昼野脸色瞬间惨白。
华协医院803室的门牌闪着冷光。
温雪时站在走廊拐角，看着林昼野独自走进诊室。门关上前，他听见父亲的声音："林同学，关于你母亲的病史......"
一小时后，林昼野出来了。他走得很慢，右腿几乎拖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叠纸。温雪时迎上去，少年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过。
"林昼野！"
走廊尽头的背影顿了顿，然后加速离开。温雪时追到电梯口，门已经关了。他转向楼梯间，在二楼拐角处追上对方。
"让开。"林昼野眼睛红得可怕。
温雪时挡住他去路："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昼野突然笑了，"就是提醒我，我外婆、我妈都有精神病，迟早我也会疯。"他晃了晃那叠纸，"基因检测报告，开心吗？"
温雪时去抢报告，林昼野却后退一步："别碰！"他声音嘶哑，"会传染。"
"你信这个？"温雪时难以置信，"你是医学生还是他是医学生？"
"我亲眼见过我妈发病。"林昼野靠在墙上，"她把厨房砸了，说冰箱里有人要杀她。"他慢慢滑坐在地上，"那天是我十岁生日。"
温雪时蹲下来与他平视："所以？"
"所以你爸说得对。"林昼野抬头，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配不上你。"
温雪时抓起那份报告撕得粉碎。纸片雪花般落在两人之间，他捧住林昼野的脸吻了上去。少年唇齿间有血的味道，可能是咬破了舌头。
"听着。"分开时温雪时气息不稳，"如果你疯了，我就把你绑在床上弹一辈子古琴。"
林昼野呆呆地看着他。
"现在。"温雪时站起身，"跟我回宿舍拿行李。"
"去哪？"
"租房。"温雪时摸出银行卡，"我攒了三年奖学金。"
林昼野的支架在楼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走到医院门口时，他突然拽过温雪时的手腕，把一样东西系上去——是那根红绳，不知何时被他捡了回来。
"这次换我保管你。"少年眼睛亮得像星星，"敢跑就打断腿。"
温雪时看着两人交缠的手腕，红绳在夕阳下像根燃烧的火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