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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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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机会来了。芸水刚进公司，正和两个弟弟竞争，急需得力助手。洛甄查到她招聘秘书，立刻投了简历。现在，她站在面试室外。
“吴总管您好，我是洛甄，面试秘书。”洛甄对走来的HR主管吴可欣露出标准微笑。
“三号室请进。”吴可欣点头。
洛甄推门进入，冷气扑面。她鞠躬，坐下。芸水坐在主位，气场强大，与那晚判若两人——专业、理智、精明。吴可欣公事公办：“资料给我。”芸水直接开口：“哪个学校毕业？”
“A大。”洛甄谨慎回答。
面试结束，洛甄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掌心贴着廉价的合成革椅面，微微汗湿。门开了，吴可欣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恭喜，洛小姐。”吴可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噪音，“芸总对你的表现很认可。明天九点，准时到秘书处报道，具体工位和流程会有人带你熟悉。”
一张薄薄的纸递了过来。洛甄接过，指尖触到纸张边缘，传来清晰的硬度。是入职通知。上面清晰地打印着她的名字，“洛甄”，以及职位——“总裁办秘书（芸水）”。芸水两个字，像带着某种电流，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谢谢吴总管。”洛甄立刻起身，嘴角弯起一个标准得体的弧度，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好好干。”吴可欣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人事部深处。
洛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白纸黑字，异常清晰。成功了。她踏进了芸氏，来到了芸水的身边。这本该是一个值得小小雀跃的时刻，在筒子楼邻居们眼中，这简直是鲤鱼跳龙门。但洛甄的心底，却像被塞进了一块刚从冰柜里取出的金属，沉甸甸的，硌得慌，还散发着寒意。那点初入大公司的忐忑，迅速被一种更庞大、更无形的压力覆盖——芸水。那双在夜总会惊鸿一瞥时，带着玩世不恭与冷漠疏离的眼睛；那双在面试室里，冷静、锐利、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将入职通知仔细折好，放进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包最内侧的夹层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份需要慎重保管的秘密契约。然后，她挺直背脊，像来时一样，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出了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玻璃大厦。
**走出大楼，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
像淬过火的金属，悬在头顶，散发着光热，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洛甄没有抬手遮挡，任由那强光刺得瞳孔微微收缩。嘴角那点因面试成功而自然流露的笑意，在走出旋转门的瞬间，就像暴露在极寒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凝结、冻僵，最终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冰棱，挂在唇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隔着帆布包粗糙的布料，能感受到那张纸的硬角。它硌着指尖，也硌着她的神经。她想起了筒子楼里永远潮湿发霉的墙壁，想起了母亲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物的佝偻背影，想起了邻居们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A大，那张金光闪闪的文凭，曾经是她以为能斩断过去、通往新生的唯一利剑。如今，剑已出鞘，刺入了芸氏这堵高墙，但墙内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更森严。芸水，就是这座森严堡垒里，最耀眼也最冰冷的核心。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现实的饥饿感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高档写字楼区，连空气都带着金钱的味道，自然不会有她负担得起的午餐。她脚步一转，熟门熟路地拐进大楼后面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口，熟悉的烧烤摊烟雾缭绕，孜然和辣椒粉混合着油脂焦糊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
摊主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油腻的围裙上沾满炭灰。他正用一把铁钳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爆响，溅起细小的火星。
洛甄站在摊前，油烟扑面。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老板，两串翅尖，三串肉筋，烤茄子……多加蒜。”
摊主头也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声。铁签在烤架上翻动，又是一阵油星飞溅。几滴滚烫的油点毫无预兆地落在洛甄脚上那双洗得发黄、边缘已经开胶的帆布鞋上，留下几个深褐色、迅速凝固的油渍污点。洛甄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几块新添的污渍，它们像丑陋的勋章，提醒着她与这个光鲜世界的格格不入。直到摊主把烤好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一个薄薄的透明塑料袋，油腻腻地递过来，她才像被惊醒般，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同样旧得发软的零钱包，抽出几张卷了边的纸币和几个硬币。
硬币丢进摊主装钱的铁皮盒子，发出几声清脆又孤零零的叮当响。
出租屋的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而锈蚀的呻吟。
一股熟悉的、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陈年旧报纸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裹住。这间位于城市边缘老居民区的单间，是她能在这座城市立足的、唯一的、也是廉价的支点。光线昏暗，即使是在白天。
洛甄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阳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桌上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她把装着烤串的塑料袋随手扔在布满划痕的旧木桌上，油渍立刻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污迹。
她拉开椅子坐下，帆布包扔在脚边。没有开灯，直接掀开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屏幕边缘泛着陈旧的黄晕，开机键磨损得厉害，只剩下半个模糊的凹槽。她用力按下，老旧的散热风扇立刻发出吃力的、嗡嗡的蜂鸣，键盘缝隙里积攒的灰尘被震动簌簌抖落，在桌面边缘积起一小撮。
等待开机的短暂时间里，房间里只有风扇的嗡鸣和窗外远处模糊的车流声。洛甄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一块剥落的墙皮上。面试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回放：芸水审视的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提问，还有她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时，那枚铂金尾戒偶尔闪过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她移动鼠标，光标在浏览器空白的搜索框里闪烁。
指尖落在键盘上，发出沉闷而略显滞涩的嗒嗒声。她敲下两个字：
**芸水。**
指尖悬停在回车键上方，停顿了足有两秒。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力按了下去。力道之大，让整个老旧的键盘都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屏幕上瞬间跳出的词条和图片，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数字世界的金属质感。她直接点开了第一个视频链接——是半年前一场高端商业峰会的录播。
画面里，芸水坐在嘉宾席第一排。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镜头推近，她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冷峻，眼神专注地看着发言台。轮到嘉宾讨论环节，她接过话筒，语速平稳，逻辑缜密，分析市场趋势时引用的数据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吐出的结果。她的声音透过笔记本劣质的扬声器传出来，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浸透了冷水的丝绸，滑腻而冰凉地贴上耳膜，然后丝丝缕缕地向下渗透。
洛甄把视频的音量调到了最低一格。芸水的声音变得如同遥远的呓语，但那冰冷的质感却更加清晰。她看着画面里那个与夜总会里判若两人的芸水，那个在面试室里掌控一切的芸水，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凝聚。
关掉视频，她滑动鼠标滚轮。点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芸水私人社交账号的页面（也许是某个粉丝整理站）。页面设置了权限，但有几张似乎是公开的图片。
其中一张吸引了洛甄的目光。照片里的芸水站在一个空旷的现代画廊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室内光线幽暗。她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色彩混沌扭曲的抽象画前，微微侧着头。画框的阴影切割着她的侧脸，形成强烈的几何线条。她的眼神落在画布上，瞳孔深处映着那些混乱、冲突的色彩，空洞又专注。整个人仿佛被那幅画吸了进去，又或者，她本身就成了画的一部分——一种精致而孤绝的存在。
洛甄下意识地滚动鼠标滚轮，将图片不断放大。像素开始模糊，噪点增多，但芸水的脸部细节被强行拉近。直到她的睫毛在屏幕上被放大成几道细长的、浓密的阴影，洛甄才猛地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那枚几乎隐没在光晕里的戒指——铂金指环，纤细得如同发丝，戒面似乎镶嵌着一颗微小到可以忽略的黑钻（或者只是阴影？）。就是这枚在面试时曾短暂攫取过她目光的尾戒。它如此低调，却又如此固执地宣示着主人的存在，像一道隐秘的印记。
她久久地凝视着屏幕上这张被放大到失真的脸。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在老旧默片里独自沉思的角色，无声地演绎着无人知晓的剧本。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光污染给狭小的窗户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昏黄。桌上的塑料袋里，烤翅尖的焦皮因为冷却而变得干硬、脆裂，失去了刚出炉时那点可怜的油润光泽。肉筋也蔫蔫地缩成一团。烤茄子蔫软地塌在盒子里，蒜蓉凝结成白色的油脂块。
洛甄终于从屏幕前移开视线，后颈传来一阵强烈的酸麻感。她用力地揉捏着，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呼——”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都排出去。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目光扫过桌上凉透变硬的廉价食物，又环视了一圈这间狭小、简陋、弥漫着陈旧气味的屋子。现实冰冷而沉重地压了下来。
“大城市的生活……好像真的没那么简单。”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面试成功的短暂眩晕感早已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生存压力。“物价这么贵，实习生的工资只有3000块……付掉房租和水电，还能剩下多少？这个月……大概又攒不下钱了。”她想起早上出门前反复计算过的开销，每一笔都紧巴巴的。“工作时间这么紧，强度看起来也不会小，想再找个兼职……几乎不可能。”一种无形的束缚感悄然收紧。
屏幕的光依旧固执地亮着，映着她疲惫而平静的脸。那上面，芸水的照片还停留在被放大的状态，那双映着抽象画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屏幕，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俯视着这间陋室和陋室里的她。
洛甄伸出手，没有再看屏幕，直接关掉了浏览器。所有关于芸水的影像瞬间消失，屏幕暗下去，房间里最后一点光源也熄灭了，陷入更深的昏暗。合上笔记本电脑时，金属卡扣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给这段搜索与凝视画上了一个突兀的句号。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没有去碰桌上那些已经毫无吸引力的食物，径直走到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边。床单是廉价的化纤布料，洗得有些发硬。
她躺下，身体陷进不算柔软的床垫里。老旧居民楼并不隔音，隔壁传来模糊的电视声，楼下有小孩的哭闹，远处马路上车流的噪音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窗帘没有拉严实，一道惨白的月光从缝隙里顽强地挤了进来，像一把冰冷的薄刃，斜斜地切割在天花板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惨白的光痕。
洛甄仰面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几道月光。光线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的目光追随着光痕的轮廓，直到那惨白的光线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模糊的、跳动的残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黑暗瞬间降临。
然而，意识并未沉入安宁的睡眠。脑海里，没有预想中的兴奋或规划未来的蓝图。只有一种声音，一种节奏，固执地、清晰地回响着，取代了窗外的所有噪音。
哒。
哒。
哒。
那是芸水的手指，在面试室的办公桌面上，无意识敲击的声音。在商业峰会的视频里，在洛甄的想象中，在她紧闭的双眼之后，一下，又一下，平稳，冰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节奏。
像倒计时的秒针。
像某种隐秘仪式的鼓点。
在无边无际的寂静黑暗中，被无限地放大、延长。敲在她的神经上，敲在她刚刚开启的、前途未卜的新生活门槛上，清晰得令人心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