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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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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的闹钟是老式手机里单调的电子音，像生锈的齿轮卡在喉咙里。洛甄摸黑坐起来，后背蹭过凉席上的折痕，昨晚查资料时留下的酸痛顺着脊椎爬上来。窗帘缝隙漏进一点灰蓝色的光，她摸到床底的帆布鞋，鞋带已经洗得发硬，鞋尖那道开胶的缝在拇指下硌出个浅浅的印子。
推开门，雨丝裹着潮气扑进楼道。洛甄把伞骨撑开，金属连接处发出沙哑的响。巷口的早餐摊支着油污的棚子，穿蓝大褂的男人往铁板上浇油，油条在油锅里炸开的脆响混着雨水的腥气，像把钝刀在空气里反复切割。她往公交站走，积水在帆布鞋里慢慢渗开，脚趾尖先是发僵，然后泛起细密的痒。
公交车站挤满了人，西装革履的男人把公文包抱在怀里，卫衣帽子遮住半张脸的学生咬着包子，还有几个穿橙色马甲的清洁工，扫帚柄上还挂着没干的露水。洛甄站在人群边缘，伞沿垂落的水珠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身边滑过，车窗降下时漏出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和昨晚在芸水社交媒体照片里闻到的那款很像——那是她在免税店官网查了三次价格，最终关掉页面时记住的雪松调。
“有钱人的世界都是晚上才亮的。”她想起昨晚在出租屋刷到的酒吧视频，霓虹把柏油路照得像流动的糖浆，而此刻的街道只有积水里浑浊的反光。公交车来了，她跟着人群往上挤，帆布鞋踩过别人的皮鞋，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啧声，低头看见自己鞋带沾了泥点，在锃亮的车板上格外刺眼。
到公司楼下时，雨停了。玻璃幕墙把天空映成一块湿冷的蓝布，穿制服的保安坐在岗亭里，眼神扫过她洗得发白的衬衫下摆，没说话。洛甄攥紧入职通知，指尖把纸角捏出褶皱，像捏着张随时会碎的糖纸。
电梯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气味。她站在角落，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白衬衫领口磨出的毛边，袖口沾的一点早餐摊的油渍，还有帆布鞋上洗不掉的黄渍。旁边的女人按了十八楼，香水味是甜腻的晚香玉，和芸水那种冷冽的雪松像两个世界。
行政部的吴可欣把她领到工位，隔板是浅灰色的塑料，桌角缺了块漆。电脑是旧款，开机时风扇嗡嗡作响，像只累坏的蜜蜂。洛甄坐下时，后背的衬衫贴在椅背上，昨天洗的衣服没干透，布料里还锁着雨水的潮。
“芸总九点到，你把这些文件分类整理好。”吴可欣丢下一摞文件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走远。洛甄翻开第一页，纸张边缘已经卷角，打印字体里混着咖啡渍的黄点。她闻到空气里飘来若有似无的雪松味，心脏猛地缩紧——芸水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磨砂玻璃门后隐约有个身影，正低头看着平板。
洛甄的指尖悬在键盘上，余光里芸水站起来，黑色西装裤的裤脚扫过真皮沙发，露出脚踝上那只铂金尾戒。她想起昨晚放大照片时看到的戒圈，细得像根快要融化的银线。“原来她真的戴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赶紧掐灭，把注意力钉回屏幕上的表格，数字在雨光里晃得有些模糊。
同事们陆续到了，高跟鞋的脆响，男式皮鞋的闷响，还有前台小妹抱着文件经过时的香水味——今天是柑橘调。洛甄把耳机塞进耳朵，播放列表里是舒缓的纯音乐，却盖不住走廊尽头偶尔传来的说话声。她偷偷抬眼，看见芸水站在办公室门口和人交谈，侧脸在晨光里半明半暗，下颌线锋利得像把没开刃的刀。
“洛甄，把这份文件给芸总送过去。”吴可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洛甄手忙脚乱地拔掉耳机，文件边缘在指尖划过时发颤。她走到芸水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雪松味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芸水坐在办公桌后，指尖在平板上滑动，屏幕光在她脸上投下淡蓝色的阴影。
“放桌上。”芸水头也没抬，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洛甄把文件放下时，看见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带是鳄鱼皮的，泛着深棕色的光。她退出来，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中午十二点，吴可欣把一份菜单扔到她桌上：“去‘云顶阁’买份菌菇汤，芸总只喝那家的。”洛甄捏着菜单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和她帆布鞋的闷响格格不入。出租车里，她看着窗外掠过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苍白的日光，像一片巨大的、没有温度的镜子。
“云顶阁”在商场顶楼，服务生穿着笔挺的制服，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洛甄报出菜名时，感觉周围的目光都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上。她站在取餐区，看着透明厨房里厨师用银勺搅拌汤盅，菌菇在高汤里沉浮，像一朵朵沉默的云。
回到公司，她把汤盅放在芸水桌上，瓷碗边缘还带着温热。芸水正在接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铂金尾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洛甄退到工位，从抽屉里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馒头，还有一小袋榨菜。她坐在隔板后，小口啃着干硬的馒头，榨菜的咸辣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酸。
芸水办公室的门开了，助理把空汤盅拿出来，径直扔进垃圾桶。洛甄盯着那个方向，直到垃圾桶被推走，也没等到芸水的一个眼神。她捏紧手里的馒头，指尖陷进粗糙的面团里，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空调出风口的风是凉的，吹得她后颈发僵，却吹不散空气里那若有似无的雪松味，像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