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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月考前一晚,宁鸣夏的台灯像只疲倦的萤火虫,在堆积如山的习题册上投下昏黄的光圈。她揉着眉心,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歪扭的磁感线,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咔嗒咔嗒"的齿轮声——谢栖迟又在鼓捣他的星象仪。父亲留下的老怀表在桌角滴答作响,表盘裂痕恰好横在"十"和"十一"之间,像道跨不过去的坎。
      "夏夏要进前十哦。"谢栖迟昨天来修台灯时,小指勾着铜齿轮挂坠晃悠,"我赌五包辣条,你肯定行。"少年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上周物理实验课的荧光粉,在台灯下闪得人眼花。鸣夏伸手想帮他拂掉,又怕显得太刻意,只好假装整理草稿纸,把发烫的耳尖藏进刘海里。
      手机突然震动,杨雾绡发来消息:「胃药在门卫室,记得吃」,配图是张画着爱心的猎户座,参宿四被涂成红色,像颗跳动的小心脏。鸣夏摸了摸抽屉第二层,果然摸到雾绡常带的薄荷糖——上周她胃疼时,少女塞给她的糖纸还攒在铅笔盒里,叠成了小星星。
      考场里,阳光透过梧桐叶在答题卡上洒下斑驳光影。宁鸣夏盯着最后一道电磁题,题干里"四分铜管"的字样让她指尖发颤。恍惚间,父亲蹲在维修井里的身影又浮现眼前,他沾满机油的手指在图纸上画圈:"电流就像水流,得找对方向。"钢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谢栖迟的"谢氏记忆法"突然清晰起来——用扳手敲暖气管的节奏,正好对应公式里的电流频率。陆池隐考前塞给她的幸运铅笔,此刻正被她攥得发烫,笔杆上"必过"的字迹被手心汗渍晕开,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放榜那天,走廊里挤满了踮脚张望的学生,陆池隐的大嗓门穿透人群:"宁姐!第七名!牛逼啊!"他挤过来时,书包带勾住了别人的水杯,差点引发"水灾"。鸣夏攥紧书包带往前挤,看见谢栖迟靠在窗边转篮球,腕间红绳上的银杏叶晃得人眼花——那是上周帮她修自行车时,卡在链条里的叶子,被他晒干做成了吊坠。"不错啊,宁师傅。"谢栖迟抛来罐可乐,拉环"嘶啦"声惊飞了栏杆上的麻雀,"我说五包辣条少不了,陆池隐那小子非说要赌十包。"
      杨雾绡递来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姜茶:"熬夜复习伤胃,我加了蜂蜜。"少女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前,却笑得眉眼弯弯,像月牙泉的水。鸣夏望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榜上有名时,记得抬头看星星。"她抬头望向天空,正午的阳光刺眼,却仿佛看见父亲在云端微笑。
      月考前的紧张终于化作尘埃,可生日那天的焦虑却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母亲要做第四次化疗,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让鸣夏喉咙发紧。她攥着谢栖迟送的星轨胸针,铜质齿轮在掌心压出红印。凌晨三点,手机屏幕亮起:「寿星起床收快递,过时不候」。
      推开病房窗户,鸣夏差点叫出声——谢栖迟正骑在工地塔吊的钢架上,怀里抱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星象仪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蛋糕上的奶油歪得不成样子,蜡烛东倒西歪插在上面,有两根已经融化了一半。"宁师傅!"他挥着扳手喊,声音里带着得意,"生日愿望要对着猎户座许!"夜风卷着他的卫衣兜帽,让他看起来像只随时会起飞的鸟,鸣夏突然想起老楼修理铺里的齿轮,总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闪闪发光。
      "你疯了!快下来!"鸣夏压低声音,生怕吵醒病房里的母亲。陆池隐的笑声从对面天台传来:"宁姐!谢哥可是花了仨小时爬上去的!摔下来能砸出个谢栖迟坑!"果然,杨雾绡举着望远镜站在旁边,镜筒上绑着粉色气球,在夜色里晃成模糊的光斑,少女还朝她用力挥手。
      谢栖迟突然抛出个东西,鸣夏手忙脚乱接住——是枚锈迹斑斑的铜螺母,内侧刻着"宁建国2009"。这是父亲当年修水管时落在谢家的零件,没想到被谢栖迟攒了九年。"当生日礼物刚刚好!"少年在塔吊上比了个心,"跟你的老怀表绝配!以后想你爸了,就摸摸这螺母,毕竟是他亲手拧过的。"
      病房里,母亲的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响着,像遥远的齿轮转动声。鸣夏把铜螺母放进怀表盖里,裂痕处的月光突然变得柔和,仿佛父亲的手轻轻抚过。谢栖迟开始哼《生日快乐歌》,跑调的旋律混着塔吊的金属震颤,却让鸣夏眼眶发酸。陆池隐跟着瞎唱,把歌词改成"宁鸣夏是大美女",杨雾绡在对面天台打着拍子,远处的霓虹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像幅温暖的漫画。
      "许个愿吧!"谢栖迟掏出打火机,蛋糕上的蜡烛突然亮起。火光映着他后颈的北斗七星胎记,让鸣夏想起老楼修理铺的齿轮,总有办法把破碎的时光拼回原样。她闭上眼睛,听见风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夏夏,要开心。"眼泪突然落下来,她赶紧擦去,怕被下面的人看见。
      蜡烛被风吹灭的瞬间,塔吊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谢栖迟手忙脚乱地爬下来,中途差点踩空,吓得鸣夏心脏漏跳一拍。最后他干脆抱着蛋糕滑下来,摔进花坛里,奶油糊了一脸,活像个滑稽的雪人。陆池隐递来瓶啤酒,杨雾绡掏出包辣条:"庆祝寿星脱离苦海!"四个人坐在天台边缘,看晨光一点点染亮天空,远处的星星渐渐淡去,像谢栖迟说的那样,"去别的地方发亮了"。
      鸣夏摸着怀表里的铜螺母,感受着齿轮轻微的震动。也许时光真的像齿轮,转过一圈又一圈,总会把重要的人带回身边。谢栖迟的星象仪还在转动,陆池隐的啤酒罐空了,杨雾绡靠着她肩膀打盹,远处传来母亲病房的早班护士推车声。
      "下次生日,我要在天台办烧烤派对。"鸣夏咬了口蛋糕,奶油甜得发齁,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你们负责修烤架。"
      "得嘞!"谢栖迟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脸上的奶油蹭到了鼻尖,"谢师傅包管烤架不晃,陆池隐包管吃垮你!"
      "滚!"陆池隐抄起空罐砸过去,惊飞了刚落下的麻雀,罐子骨碌碌滚向远处,映着初升的太阳,像枚金色的齿轮。
      晨光里,四个身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老楼的齿轮还在转动,就像他们的故事,总有磕磕绊绊,却永远向着光的方向。鸣夏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忽然明白父亲说的"抬头看星星"是什么意思——有些光,一直都在,只要你愿意抬头,而她的星星,此刻就在身边,吵吵闹闹,却温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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