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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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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安感觉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提丰的黑色骨翼还带着倒刺,留在自己体内,还有毒性,又痒又痛。
瘦长的手指染着沾着沙砾和雪水,脸颊一片粘腻,睫毛被血浸的打着绺,无力翕动了几下。
卡里安本性不爱叫痛,真正疼的发抖也只是沉默。
尤加暮无心去管倒地的提丰,几步迈到卡里安身旁,脸色比失血的雄虫还要难看,细微的发着抖。
银白的瞳孔覆上一层薄薄的红,手都不知道要碰他哪里才不会那么痛,最后半跪在卡里安面前,给他打了一针镇痛剂,低低保证道:“我会杀了他。”
卡里安懒得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坐到星舰上,做了简单的处理,又打了一针镇痛剂,体感才稍微好一点。
失血带来的疲倦和冷意让他闭上眼,但神经又是极度清醒,镇痛剂的后遗症,其实不太舒服。
尤加暮伸手握住他完好的左手,很轻的摩挲着,企图捂热他。
目光游弋过对方的脸,稍显不虞,拿起温热的湿巾一点点擦拭着卡里安脸上的血渍。
卡里安睫毛动了一下。
尤加暮放下手,眼皮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和卡里安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对上。
早上的不快还历历在目,尤加暮不会说什么软话,抓着沾血的湿巾,面上还是一片冷淡,最后也只挤出三个字:“还痛吗?”
卡里安挪开视线淡淡刺了他几句:“你说呢,不痛,还挺舒服的。”
这明显是假话了。
尤加暮有些茫然的望向他,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垂眼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为什么老是给自己甩脸色。
那自己也不理他好了。
尤加暮沉默了一会,又无法控制的捻了捻指腹的血,升起的不高兴又倏然一扫而空,算了,雄虫受伤不舒服,也可以体谅。
又伸手帮他擦拭脸上微微干涸狰狞的血迹,提丰这么脏,万一有什么传染病。
卡里安明显感觉到精神腺体损坏了之后,身体强度反倒变好了,想晕也晕不过去。
清浅的呼吸拂在脸侧,卡里安终于不耐了起来,“你能不能别动了。”
平铺直叙,简明扼要。
他情绪其实不太好,每次跟个地鼠一样,不是进这个坑就是进那个坑,这一榔头那一榔头,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卡里安已经觉得自己情绪够稳定了,却还是觉得很烦,平等的对每个虫都很烦。
语气其实不凶,很平淡,尤加暮停了手,怔怔的眨了下眼,这句话在脑海里过滤了好几遍才明白意思。
心脏仿佛被捏了一下,有点酸有点刺痛,像泡在化学试剂里被腐蚀了。
尤加暮迫不得已减缓呼吸,防止心脏里的血液供到末梢,但避无可避还是涌上喉咙,酸胀刺痛,应该是愤怒,好心当作驴肝肺。
尤加暮滚动了一下喉咙,最后只是干涩的解释:“提丰的血很脏,我...”
明明只是想擦一下,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他做错什么惹他烦一样。
明明都是提丰的错。
卡里安闭上眼一副厌烦的样子。
尤加暮倏然停了解释的话头,莫名其妙,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升起愤恨,冷冰冰的偏过头不再看他,把湿巾拽紧又丢开,卡里安自生自灭好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很难不吸引他虫的视线。
队长在后面一直斜眼看的津津有味,大概也没看尤加暮这种蠢态百出的样子,大家生活都挺不容易。
瞬间自己约会不到雄虫也不算什么事了,连上将都要看雄虫脸色,自己以后日子不知道多难过呢,但看领导吃瘪其实味道还不错。
上将冰凉冷漠的眼风冲他扫来,“你很闲吗?”
“没有”,雌虫紧急挪开眼睛,不想成为出气筒,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应该还是训练少了”,尤加暮语气清淡,“之后一个月可以多和我去训练场练一下。”
都是一群废物,连保护卡里安都做不到,可以去死了。
“...是。”
*
尤加暮在审讯室里,黑色的手套拂过刀上的泥泞血肉,暴戾的心情诡谲的缓缓平复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靴子很轻的点在地上。
暗调的灯光衬得他五官极为立体,漠然抚弄着刀刃不辨神色。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怎么杀一个虫最快,在极夜区的贫民窟活得很累,一些极端穷虫甚至会吃小孩,为了不成为食物只能杀了他们。
反正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尤加暮五六岁的时候讨厌血腥粘腻的感觉,又在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明白折磨虫的快感。
那种跪在他身边痛哭流涕,又或是恐惧的作态,也可能是完全掌握他虫的感觉十分令他愉悦。
丑态百出。
压力太大也算一种发泄。
他目光漫不经心的投射到对面已然看不清五官的雌虫,沉沉道:“提丰,如果你聪明一点就知道不应该对他动手。”
“不过从小你一直挺笨的。”
提丰咯咯笑了起来,尤加暮真的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虫,这倒是一点没变,动脉都要断了还要给他打高昂的药剂让他醒来折磨他。
他声带已经完全嘶哑:“你喜欢那个雄虫?”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雄虫很恶心。”
尤加暮不是很想提卡里安,一想到他就不舒服,暴虐的情绪又不受控的升了起来,面色冰凉,语气淡淡道:“喜欢是什么?”
小时候能轻易说出喜欢,越长大越不懂。
他只是暂时需要对方而已,和喜欢有什么关系,尤加暮想起他就难受。
但多少抱着客观理智的心态,他打开智脑随意搜索了一下——
【喜欢一个虫是什么感觉?】
1、见到他就很开心。
沾不到一点边,现在每次见到卡里安别说开心了,不难受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
2、觉得他可爱。
他和可爱有什么关系,无论从长相和性格来说,很可恨倒是真的。
3、想和他结婚。
尤加暮不受控制的想起对方让他滚,心中一阵窒闷,明明是卡里安准备要和他求婚,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尤加暮不想再看下去了,三条都对不上,没看下去的必要。
他关掉智脑,面色很平静道:“不喜欢。”
甚至还有点讨厌。
提丰其实也不在意他的感情问他,一脸恶心道:“你现在完全变成以前自己最恨的样子了。”
“虚伪的政客,财团的走狗。”
实在是毫无攻击力。
尤加暮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冷然的观察着这位旧友,以前好歹也算在贫民窟同甘共苦过,那时他也爱没事喊喊平等、自由。
怎么过了这么久,提丰还在原地踏步,固执己见。
反正弱有弱的道理,在其位行其事,但不同于提丰的倔强,尤加暮后来洗白摇身一变走进联邦,已经是荣耀加身。
今时不同往日。
虫分三六九等,好不容易已经走到上等了,下等虫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即便是这么一路走过来,尤加暮也毫无怜悯之心,平等什么都去死吧,他面无表情的想。
只觉得他们还不够惨,自己以前可没那么舒坦。
现在好歹还有个叫反叛军的组织,一窝老鼠聚一起取取暖。
也有可能是热爱繁殖的蟑螂,打完这个窝还有那个窝。
“你为什么冥顽不灵”,尤加暮奇怪。
他已经三番五次向这位老友发出邀请,期望对方加入自己这头,对方等级不低,明明前途一片光明。
但为那些弱者付出只会一无所有。
反正提丰已经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唯一留下的价值就是成为他的一颗还算拿的出手的功勋。
也算这位朋友最后给他献出的礼物吧。
作为报答,尤加暮等会把他扔进虫蚁窟的时候可以酌情再往他身上泼点盐水。
“你会有报应的”,提丰嘶哑的说。
尤加暮朝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蓦然哂笑了一声,报应?
也挺会自己安慰自己,一般过得不如意或者比不过别的虫就爱这么安慰自己。
总是能找各种莫名的词汇虚伪的自说自话。
苦尽甘来,尤加暮突然想起之前认识的一个亚雌就爱这么说,他还在那蹭过几顿饭,那位亚雌靠捡垃圾为生,经常安慰自己苦尽甘来。
后来亚雌明明攒够钱,买一个通行证,却在前夕因为捡一个瓶子溺死在那条很深的臭水沟,没有谁去捞他,通行证也被其他虫偷走了。
尤加暮那时候彻底清醒过来,苦不会尽,他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贫民窟等甘来。
*
“他怎么样”,尤加暮从审讯室出来一身血腥味,睫翼颤了颤,看起来倒是很平静的问医虫。
医虫为他读了几份检查报告。
“嗯”,尤加暮听完神色微微放松。
不去看他了,这是惩罚,不能自己三番五次低头去找他,雄虫一贯会摆架子。
*
卡里安幽幽转醒,输着镇痛泵,又是这个熟悉的天花板。
尤加暮庄园里,真是有点想吐,待在这个地方。
怀疑这个地方克自己,每次都是病恹恹的。
卡里安起身,下楼倒了杯纯净水。
是一个新面孔的医虫在下面坐着打着盹,眼下黑青。
卡里安不冷不热问他,“我身体怎么样?”
医虫马上清醒过来,站了起来对他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卡里安冷不丁道:“定位器呢,拿出来了吗?”
医虫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