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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师尊,这里在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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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相接处翻涌着沥青般的浊浪,永夜漩涡像一只倒悬的漆黑瞳孔,凝视着踏浪而来的银发神女。
塞凝足尖轻点浮冰,腰间龙骨鞭感应到深渊气息,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她耳后三片冰晶鳞骤然发亮,将扑面而来的腥咸海风割裂成细碎冰渣。
"尊主,裂隙正在吞噬潮汐力场!"鲛人卫兵的传音混在雷鸣中,"那孩子身上有恶蚀纹——"
塞凝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漩涡中心,浑身是血的孩童正被九道玄铁锁链贯穿,漆黑的骨翼从肩胛处野蛮生长,每次抽搐都带起暗红血雾。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脖颈处盘踞的暗金咒文,如同活物般啃噬着皮肤——那确实是深渊皇族特有的恶蚀纹。
"第七次潮汐异变提前了。"
她掐诀召出冰蓝结界,浪尖忽然腾起十二根水柱,"准备镇魂阵,我要亲自......"
话音未落,孩童突然仰头嘶吼。
塞凝看到他的喉管在声波中扭曲变形,纯白眼瞳迸出蛛网状裂纹,暗金纹路如同熔岩在瞳孔深处流淌。
永夜漩涡应声暴涨,三条足有楼船大小的深渊魔鲨破浪而出,锯齿状的背鳍割开结界,腥臭涎液滴在礁石上腾起青烟。
"退下!"
塞凝甩出龙骨鞭,鞭梢幻化出冰龙虚影。
就在魔鲨利齿即将咬碎孩童头颅的刹那,她鬼使神差地翻转手腕——冰龙突然调转方向撞碎锁链,龙骨鞭缠住男孩腰身猛地回拽。
"尊主不可!"
卫兵们的惊呼被飓风撕碎。
塞凝左手结印撑开护体结界,右手却被暴走的骨翼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滴落的瞬间,深渊裂隙突然喷出猩红火焰,将她的银发映成血色。
——
男孩蜷缩在玄冰玉床上,浑身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塞凝将染血的右手浸入月光泉,看着伤口处不断生长的冰晶——这是被深渊之力侵蚀的征兆。
她转身凝视昏迷的孩童,指尖凝着水雾拂过他眉间魔纹。
"尊主真要养虎为患?"
大祭司沧溟的声音从水晶帘后传来,"百年前恶帝的弑神戟,可是刺穿过您的心脏。"
塞凝没有答话。
她的灵力探入男孩经脉时,竟看到两套截然不同的灵根在厮杀——碧海潮生诀的温润水灵根,正被漆黑如墨的深渊灵脉寸寸吞噬。
更诡异的是,每当水灵力濒临溃散,他心口就会浮现冰蓝咒印,将暴走的魔气强行压制。
"同生契?"
沧溟猛地掀开珠帘,"您把命魂分给这个杂种?"
"他的骨翼在晶化。"
塞凝抚过孩童背后半透明的翼膜,那里正不断析出黑曜石般的晶体。
"永夜漩涡的腐蚀之力,连成年鲛人都承受不住。"
仿佛回应她的触碰,男孩突然剧烈抽搐。
塞凝立刻按住他心口,却被他滚烫的体温惊得指尖一颤。
暗金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纯白眼瞳完全变成熔金色,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退后!"
塞凝挥袖震开沧溟,龙骨鞭化作冰环锁住男孩四肢。
就在魔气即将冲破封印时,她扯断一缕银发缠在男孩腕间,发丝瞬间化作游鱼状的咒印没入皮肤。
"以吾之名,赐汝新生。"
她咬破指尖点在男孩眉心,冰蓝血珠与暗金魔纹交融的刹那,整座水晶宫剧烈震颤,"从今往后,你叫墨司。"
——
月华透过穹顶的鲛珠帘,在墨司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粼粼波光。
塞凝将药膏涂在他新生的鳞片上,那些漆黑龙鳞正沿着脊椎蔓延,像某种古老而危险的图腾。
"疼......"
昏迷三日的男孩突然发出呓语,骨翼无意识地包裹住塞凝的手臂。
她惊讶地发现,被龙鳞覆盖的皮肤下,竟有碧蓝色血脉在流动——那是同生契生效的证明。
沧溟端着药盏进来时,正看到墨司抓着塞凝的银发往嘴里送。
孩童尖利的牙齿刺破发丝,冰蓝灵力顺着唇角流入咽喉,他背上暴突的骨刺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
"他在吸食您的灵力!"
沧溟挥剑欲斩,却被塞凝的冰墙挡住。
"无妨。"
她任由墨司啃咬发梢,"同生契本就是双向束缚。"
月光偏移的瞬间,塞凝瞳孔骤缩——墨司锁骨处浮现的恶帝图腾,竟与她胸口的旧伤产生共鸣。
百年前刺穿心脏的弑神戟,此刻化作灼热的刺痛在血脉中游走。
她猛地抽回手腕,男孩突然睁眼,熔金色瞳孔里映出她惊愕的面容。
"师尊......"
沙哑的童声裹着深渊回响,墨司的指尖抚上她手背结痂的伤痕,"这里在哭。"
塞凝甩开他的手,伤口渗出的冰晶却突然暴涨,将整张玄冰玉床冻成冰雕。
她踉跄后退,看着墨司歪头舔舐指尖的冰渣,纯真笑容里带着魔性的妖异:"好甜。"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裹挟着黑色雪花倾盆而下。塞凝握紧龙骨鞭,忽然想起占星阁的预言——逆流之鲛终将被深渊吞噬。
而现在,她亲手将深渊带回了水晶宫。
——
灵兽苑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时,塞凝正在批阅潮汐观测卷宗。
她指尖的冰蓝墨汁突然凝结成珠,案头镇纸的夜明珠毫无征兆地炸裂——这是同生契示警的征兆。
当塞凝瞬移至兽栏时,浓稠的血雾正顺着青玉地砖缝隙蔓延。
十七头玄龟的尸体堆成小山,龟甲碎片嵌在珊瑚墙上,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少年单膝跪在血泊中央,纯白瞳孔蒙着层血色薄膜,指缝间还挂着半截未吞尽的妖兽心脏。
"墨司。"
塞凝的龙骨鞭缠住他手腕。
少年缓缓转头,折断的獠牙正往下滴落混着碎肉的血液。
他的尾椎骨处生出嶙峋骨刺,将素白弟子服撕成布条,裸露的脊背上漆黑龙鳞正疯狂增殖。
最骇人的是那些游走在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像无数条毒蛇在血管里蠕动。
"它们说...我是怪物。"
墨司突然露出孩童般委屈的神情,染血的指尖抓住她霜色裙裾,"师尊也这么想吗?"
塞凝徒手捏住他下颌,血腥气扑面而来。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结霜的腕间,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当冰蓝灵力强行灌入他灵台时,塞凝突然发现他锁骨处的恶帝图腾正吞噬自己的灵力——那个图腾竟与百年前恶帝战甲上的纹章分毫不差。
"看着我。"
她加重灵力输出,墨司背后骨刺应声碎裂,"谁教你的噬心咒?"
少年突然暴起,龙化的手掌扣住她咽喉。
塞凝的护体结界瞬间崩裂,墨司熔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暴虐:
"师尊的命脉...好温暖..."
他低头舔舐她手腕结痂的伤口,冰晶碎屑在舌尖化作缕缕寒气。
当沧溟带人冲进来时,看到的是塞凝反手将墨司按进玄冰池的画面。
少年破碎的呜咽声在水面下扭曲成深渊语咒,池水沸腾般翻涌着黑雾。
塞凝湿透的银发贴在颈侧,手背伤口因过度运功崩裂,冰晶与血珠同时坠入池中。
"取九幽寒铁链来。"
她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锁住他的琵琶骨。"
——
子时的潮音阁浸在靛蓝色月光里,墨司跪坐在寒玉棋盘前,九道咒枷锁链没入他背后皮肉。
塞凝解开他束发的鲛丝缎带,月光照亮少年后颈——昨夜新生的逆鳞正泛着金属冷光,鳞片缝隙渗出黑金色血珠。
"疼吗?"
她将月见草汁混着鲛人泪调制的药膏涂在鳞片上。
墨司突然战栗着弓起背,锁链撞出清脆声响:"师尊碰这里的时候..."他喘息着抓住寒玉棋盘边缘,"像有火在烧骨髓。"
塞凝指尖一顿。
药膏接触逆鳞的瞬间,竟蒸腾出带着硫磺味的黑烟。
更诡异的是,她腕间同生契的印记突然发烫——这是感应到致命威胁才会有的反应。
"转过来。"她冷声命令。
少年转身时带起锁链哗响,湿漉漉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塞凝还未动作,他突然抱住她的腰,额头抵上她手背伤痕:"师尊这里疼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我这里会跳得很快。"
掌下的心跳确实异常剧烈,但塞凝更震惊于他胸口的图腾变化——原本的恶帝纹章竟融合了人鱼族的潮汐图腾,两种相克的力量在皮肤下撕扯出蛛网状血痕。
"松手。"
她凝聚冰刃抵住少年咽喉。
墨司却变本加厉地蹭着她掌心,龙尾不知何时缠上她脚踝:"师尊的灵力...在害怕我吗?"
他歪头露出犬齿,瞳孔缩成两道竖线,"昨夜我梦见把师尊藏进逆鳞里,用九百道咒枷锁在..."
塞凝突然掐住他后颈,将人整个按进药浴池。
墨司的龙尾在池水中疯狂拍打,塞凝却死死压着他后脑,直到池面不再冒出血泡。
当沧溟闻声赶来时,看到少年湿透的黑发贴在塞凝膝头,唇色发青却带着餍足的笑。
"尊主!他的眼睛!"
塞凝低头,发现墨司的瞳孔正发生可怕异变——左眼维持着纯白,右眼却彻底化作熔金色竖瞳。
更可怕的是,他折断的龙角正在重生,新生的角尖缠绕着与她如出一辙的冰蓝纹路。
窗外惊雷骤响,暴雨裹挟着黑色雪花撞在水晶窗棂上。
塞凝忽然感到腕间同生契传来灼痛,低头看见契约印记正在缓慢分裂——这是共生咒即将反噬的前兆。
"从今日起,你搬去镇海塔。"
她甩开少年站起身,龙尾鳞片刮过她脚踝留下血痕
"没有我的手令,不得踏出半步。"
墨司趴在池边剧烈咳嗽,嘴角却扬起诡异弧度:"师尊在发抖呢..."
他舔去唇边血沫,竖瞳里映出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是因为发现锁链根本困不住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