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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待罪之人 ...

  •   显示屏上的层数一点一点下落,猩红色的数字不疾不徐地跳动着。

      电梯的速度考虑到步瓷的身体状况特意调整过,而从他的病房在到地下室足有一百多层的距离,要等好一会才能到。

      步瓷又带上了那双长手套,他一身暗沉沉的黑裙装,衬得这双手的猩红色格外地刺目。

      从渡鸦建立之初,首领就有佩戴红手套的传统,满手的猩红,象征着鲜血、仇恨与权力,千年前被联邦众星系抛弃的弃子从尸山血海里幸存下来,建立起了这个极端的恐怖组织,誓要向毫无人性的联邦复仇。

      安静的电梯里只有步瓷慢慢戴手套的声音,这手套里面特意加了层绒,对步瓷来说还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楚危站在步瓷身后,视线规矩地落到步瓷的脚边,忽地听见他问道:“这两个月伤亡情况什么样?”

      这次大规模的报复行动步瓷一醒来就听说了,他当时没有过多询问,靠在床头轻轻笑了笑就过去了,如此恶劣的行径,他却只当是听到自己的小狗挣脱了绳子出去疯玩了一圈,多的是无奈和纵容。

      此刻问起来,好像也只是关心小狗在外面玩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罢了。

      “还在能接受的范围里,夫人。”楚危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朝步瓷那边靠近了一些,从监控的角度看过去,仿佛是上前搀扶的一个动作,“小心,医生说您现在还不能太过忧虑。”

      楚危高大的身躯把步瓷挡了个严实,让步瓷的脸消失在可监控的范围里。

      暗处的阴影中,步瓷脊背发颤,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垂落的长发间,隐约可见一副写满了痛苦和忧虑的眉眼,看得楚危胸口发闷。他心知肚明步瓷是在问哪一方人,也清楚步瓷是为了谁而忧心,只是身在敌营,有太多的难言和桎梏了。

      好半天,步瓷才垂垂眼睛,帽纱下的脸还惨白着,声音却冷静平稳的听不出任何端倪:“嗯,我知道。”

      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在联邦早有准备的情况下。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他强行掩下起伏的心绪,推开楚危上前搀扶的手,皮鞋踏出门,步瓷又是那个永远笑吟吟、但心狠手辣的渡鸦“夫人”。

      渡鸦用来关押俘虏和囚犯的地牢相当坚固,整个地下空间都由被密不透风的高硬度材料打造而成,每一道关卡都有相对应的精神力识别验证,比面部、指纹都更加的精密确切,毕竟任何东西都可能伪造,唯独精神力是复刻不了的。

      通过了地牢大门口的识别验证,系统亲切地播报道:“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您来到'待罪囚笼',尊敬的步瓷夫人。”

      步瓷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后,他就代替这位英年早逝的老公掌控了整个渡鸦的大权,不再被人称为谁的夫人,他自己就是整个渡鸦至高无上的“夫人”,职级、以及普遍的情感意义上的。

      在第一关卡看守的干员见他过来,立刻摘帽垂首道:“夫人。”

      步瓷挥挥手示意干员起身:“何枭的关押室在哪?”

      何枭是上次行动中不慎落网的联邦军人,入狱至今什么审讯手段都用过了,但就是什么也不招,嘴闭得死紧,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很少有这样嘴硬的俘虏,

      “A区第32位,夫人,请允许我为您带路。”干员单臂夹住帽子,手掌指向一个方向,等到步瓷点头同意,便走到步瓷左后方一点的位置——渡鸦等级森严,无特殊情况,任何人都不能走到夫人前面。

      干员鲜少有机会站在步瓷身边,此刻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张嘴的时候都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他紧绷着身子的模样被步瓷发现,惹得人轻笑了两声:“别紧张。”

      接着,那只带着红手套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胳膊,力道很轻,却带着阵阵令人安心的安抚性的精神力,夹杂着一点步瓷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干员一瞬间放松下来,紧接着就是难以压制的悸动感。

      他支支吾吾地推拒:“夫人,您身体还没好......”

      “不碍事,我住院的时候你们也辛苦了,”步瓷侧过脸,深红色的眼瞳里全都是些很柔软的东西,像是褒奖,又像是怜爱,“这几个月很累对不对?最近早一点下班吧,我会派人来替你的。”

      一点小安抚步瓷确实不会觉得很消耗,眼前的人又只是个A等级的哨兵,只需要施舍一点点抚慰就足够了,这点在步瓷这儿微不足道的东西,对一个哨兵来是莫大的荣幸,远高于S+等级向导的疏导,跟普通向导的比起来,体验简直是天差地别。

      迫于各种压力,干员把一肚子真情告白都咽进肚子里,才开口回答:“好的......非常感谢您的垂爱,夫人。”

      步瓷眯起眼睛,纤浓的睫给人一种溺爱的错觉:“乖。”

      抵达何枭的关押室前,步瓷吩咐门口的守卫道:“先回去吧,楚危,你来守门。”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步瓷要自己审了,那场面会不太好看。守卫俯身领命离开,干员虽然不舍,但也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楚危沉默了一路,他作为夫人的副手,只听步瓷的命令、看步瓷的脸色,虽然职级权限的覆盖范围比较小,但胜在是最高领导者的第一心腹,这位置还是相当便利并且抢手的。

      得了步瓷的授意,他先是替步瓷开门,随后负手站定在门口,阴沉着一张脸。他是个狠厉阴郁的长相,S级哨兵的体型又加重了他身上那份如有实质的戾气,一看就是能看门的好狗。

      步瓷缓步进屋,门在身后应声关闭。

      A级别的关押室是完全封闭的,寂静、犹如死水一般,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正中心的地方拷着一个人——银色的十字架上,这人了无生气地垂着头,双手被电子镣铐高高栓着,一身联邦军装上满是斑驳血痕,可见在步瓷昏迷的时间里,这人吃了多少苦头。

      步瓷没着急上去问话,纤长的指尖一一点过墙上各种面目可憎的刑具,像是聊家常一样随口问道:“你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吧?”

      一室寂静,那男人不知死活,仍然垂着头,一言不发。

      步瓷一点也没觉得恼怒,温如泉水的声音轻缓又平稳,一听就是脾气很好的那种人,“我听干部们说,你什么审讯手段都受过了,但一点情报都没吐出来,真的吗?”

      说着,他表露遗憾一般轻轻摇头叹息,发尾跟着摇晃,扫过裙摆。

      “何枭,为什么对联邦这么忠心呢......他们本质上不都是利益至上的伪君子,只在乎所谓集体吗?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就算真死在渡鸦,也不会有人记得的。”

      “你大可以出卖他们,用一点点可靠的情报,跟我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你知道的,我在渡鸦还算是有话语权,只要我满意,不会有人对你叛变的真伪提出质疑的。”

      见何枭仍然不为所动,甚至连话都不回,步瓷只好又加码:“或者你想要什么?权力、金钱和地位,我都可以给你,怎么样?”

      随着这句蛊惑人心的话响起,安静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些引人沉醉的东西,那是步瓷作为S+向导特有的能力,他可以释放出一点安抚性的向导素,以引诱哨兵的意志沉沦。

      何枭似乎若有所觉,他费力地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一副无比纤细单薄的弱身子,站在那的时候孤零零冷清清的,受不住什么风、也经不起一点磋磨似的,他好像很怕冷,严严实实地披着一件毛绒披肩,宽大的毛领遮在他脸侧,隐约可见一小点白皙的下巴。

      见何枭看过来,那张姝丽的脸浮现出一个温和的浅笑,长眉低垂,水唇弯弯,他的五官很鲜明,却带着股疏远般的淡色,似乎是气血不足,经常生病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温雅平和,几乎能让人感受到他起伏低缓、有些费力气的吐息,和他身上那份沉甸甸的、温热的安定感。

      何枭不确定这份心安是不是错觉,因为这张温润端庄的脸大半都藏在一张薄薄的黑色帽纱后,步瓷一身都是这个阴沉的颜色,宽大的古董帽、长至脚踝的提拉裙摆,和一头垂顺的长发。只有手上那刺目的鲜红色算是例外。

      他骤然想起,步瓷的上一任丈夫去世不过五年,还在服丧期。

      手刃亲夫、冷血无情,不管步瓷的外表多冰清玉洁,他一路走过来沾的人血和冤魂都是真切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为了欲妄和地位不择手段的恶种、艳鬼。

      暴乱的图景无法支撑着何枭过多地思考,他无法注意到步瓷晦暗难辨的神情,同伴战死眼前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血腥味似乎在鼻腔里涌动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恶毒的、发自内心的诅咒:“......我只想要你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待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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