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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动 ...

  •   傍晚的风卷着桂花香从纱窗钻进来,江叙白站在厨房里切水果,刀尖抵着砧板,发出规律的轻响。陆知野盘腿坐在沙发上改卷子,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痕迹,却总忍不住抬头,江叙白的背影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肩胛骨的线条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后颈露出一截干净的皮肤。
      “过来”江叙白头也不回地开口,手里动作没停。陆知野放下笔,赤脚踩过地板,刚走到他身后,就被塞了一瓣剥好的柚子。果肉饱满,汁水沾在指尖,泛着晶莹的光。
      “甜吗?”江叙白侧过脸问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陆知野“嗯”了一声,喉结动了动。江叙白的指尖沾着一点柚子皮的清香。
      沉默在厨房里蔓延,只有冰箱的嗡鸣和窗外的蝉声。陆知野忽然伸手,用拇指抹掉江叙白腕间溅到的一滴柚子汁——他的皮肤温热,脉搏在指腹下跳动,像某种隐秘的呼应。
      江叙白没躲,只是垂下眼看他,目光从陆知野的眉骨滑到唇角。 “程熙刚发消息,”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说马上到家”
      陆知野收回手,指尖蜷进掌心,“……哦” 夕阳彻底沉下去,厨房陷入昏暗。两人谁都没去开灯,任由影子在墙角交叠,模糊了界限。
      密码锁声突兀地响起,接着是程熙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哎呀,你们两个在家怎么不开灯?"程熙的声音先一步飘进来,带着刻意的轻快。她按下开关,刺眼的灯光瞬间充满整个客厅,将角落里还未分开的两人照得无所遁形。
      陆青松跟在后面,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他扫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两人,目光在江叙白还沾着柚子汁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秒,又漠然地移开。
      她手里提着印着'金悦轩'的打包袋,一次性餐盒的边缘渗出些许油渍,在纸袋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陆青松一只手拎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标签上烫金的"中秋特供"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程熙把打包袋放在餐桌上,塑料餐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在金悦轩订了菜。"她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一次性筷子从塑料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陆青松把红酒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叙白,去拿开瓶器"他的语气像是下达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指令。
      程熙已经摆好了餐盒,塑料盖子掀开后,里面的菜色虽然精致,但已经有些凉了,油花凝结在表面。她笑着对江叙白说,"特意点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快尝尝"
      江叙白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扫过程熙新做的美甲——镶着水钻的指甲在拆塑料盒时刮擦出细微的声响,又看向陆青松松开的领带——上面沾着一点口红印。
      "我去拿碗"江叙白转身走向橱柜,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陆知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塑料包装上沾了一层薄灰。他抬头时,看见程熙正忙着把菜摆盘,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陆青松则站在窗边回工作消息,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程熙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进江叙白碗里,指尖的钻石戒指在灯光下晃眼,“叙白啊,在大学有没有交女朋友?”
      她的语气亲昵,眼神却扫过江叙白洗到发白的衬衫袖口——那是陆知野的衣服。 “没有”江叙白垂眼,筷子尖轻轻拨开鱼刺,“实验项目多”
      陆知野坐在对面,碗里的米饭被他戳出几个小坑。程熙突然提高声音,“知野这次联考物理全市第三呢”她转向陆青松,“比你当年强多了,对吧?”
      “南大保研率多少?”陆青松没有回答程熙的话,反而问江叙白,却不等回答就接起电话,“王总?正陪家人过节呢……”
      所谓的中秋团圆饭就在这诡异的气氛接近接近尾声,"哎呀,最重要的东西忘了,你们爸爸从海城带回来的月饼!"程熙边说边去拆那个精美的包装盒。"你们一定要尝尝"
      程熙切开的月饼流出油腻的蛋黄,她娇嗔着喂陆青松一口。陆青松敷衍地咬下,转头对江叙白说,"你反正现在没事,好好辅导知野功课"
      江叙白小口的吃着甜的发腻的月饼,"他不需要"。远处沙发上的卷子被程熙的包压皱,只露出红色的98分。
      陆知野突然觉得这个月饼难以下咽,用纸巾擦了擦嘴,拉着江叙白离开。
      二楼阳台上,夜风裹着桂花的甜腻拂过,楼下传来程熙刻意拔高的笑声,和陆青松敷衍的应和。陆知野的指节攥得发白,栏杆上的漆皮被他抠出细小的裂痕。
      江叙白靠在栏杆另一侧,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陆知野的手背,那里冰凉,还沾着月饼的油渍。
      "知道吗,"江叙白忽然开口,"南大实验室的桂花,比这里开得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精准地划开令人窒息的氛围,"十一月才落"
      陆知野转头看他。江叙白的眼睛映着月色,像两潭静水,底下却暗涌着某种坚定。"等桂花落完,"江叙白继续说,"实验室窗外的悬铃木就该黄了"他的拇指蹭过陆知野的虎口,那里有一道写字磨出的茧,"到时候,你来看"
      楼下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程熙正在收拾残局。陆青松的电话又响了,他走到院子里接听,皮鞋碾过一地桂花。
      陆知野忽然反手握住江叙白的手指,"我明年填志愿,"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写南大"
      江叙白笑了。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角一道淡疤,陆知野从未问过来历。"好"他只答了一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重。
      远处传来程熙喊他们吃水果的声音,甜腻得刺耳。两人谁都没动,任由月光将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的灰。
      夜风骤静,桂花香凝固在空气中。陆知野的呼吸在江叙白那句话后变得急促,指尖无意识地收拢,将对方的手指攥得更紧。月光太亮了,亮得他能看清江叙白睫毛投下的阴影,和唇上沾着的一点点月饼的油光。
      "江叙白"他突然喊他的名字,声音哑得不像话。江叙白抬眼,还未应声,陆知野已经倾身过来。
      唇瓣相触的瞬间,远处程熙的笑声、陆青松的电话、甚至桂花的香气都消失了。陆知野只尝到江叙白唇上残留的月饼甜味,和更深处的薄荷牙膏气息。这个吻很轻,像一片月光落在唇上,却烫得他指尖发麻。
      江叙白没有躲。他的手攀上陆知野的后颈,指腹摩挲着那块突起的骨头,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什么。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鼻尖相抵,在冰凉的秋夜里呵出白雾。
      楼下突然传来程熙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叙白?知野?" 江叙白迅速后退半步,却仍保持着将陆知野挡在身后的姿势。他的拇指擦过唇角,抹去那点可疑的水光,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在"
      陆知野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完全被江叙白的笼罩。月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程熙看不见的角落。
      程熙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来。陆青松仍在院子里打电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上来,夹杂着商业术语和虚伪的寒暄。
      陆知野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侧头看向江叙白,发现对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脸上。月光下,江叙白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像是无声的承诺。
      "明年,"陆知野低声说,"我们还要一起过中秋" 江叙白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在栏杆上敲了两下,像是某种默契的暗号。远处,一片桂花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消失在夜色中。
      陆知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着他泛红的耳尖。他对着夜空举起手机,镜头里是悬在桂花枝梢的一轮满月。
      "别动"江叙白忽然从身后贴近,温热的胸膛隔着衣料传来心跳的震动。他握住陆知野拿手机的手腕,指尖在取景框上轻轻一点,"把桂花枝也拍进去"
      呼吸扫过耳际,陆知野的拇指在快门键上微微发颤。月光透过取景框,将两人的剪影和摇曳的桂花树定格成一张照片——江叙白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睫毛在眼底投下扇形的阴影。
      "发给我"江叙白松开手,却仍站在半步之内。夜风掀起他衬衫的一角,蹭在陆知野的手背上,像某种小心翼翼的触碰。
      陆知野低头操作手机,突然发现相册里全是偷拍的江叙白,实验室低头记数据的侧脸,公交车上靠着窗打盹的模样,还有刚才月光下亲吻前那一秒的定格。他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腔。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程熙拔高的嗓音。江叙白转身时,衬衫下摆擦过陆知野的手背,他回头看了一眼,月光在瞳孔里流转,"明年我等你来拍南大的月亮"
      陆知野握紧手机,相册里未发送的照片在黑暗中发着微光。他忽然想起物理笔记扉页上自己写过的话——"月光是反射的日光,而我是你的倒影。"
      程熙的催促声第三次从楼下传来时,陆知野把手机锁屏塞回口袋。屏幕上还停留着那张未发送的月光照,江叙白的剪影在桂树枝桠间若隐若现。
      "马上下去"江叙白对着楼梯口应了一声,手指却还勾着陆知野的袖口。他低头用拇指蹭掉对方腕间沾着的月饼屑,忽然发现陆知野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圆珠笔印——是做题时压着草稿纸留下的痕迹。
      餐厅里弥漫着葡萄过熟的甜腻。陆青松站在玄关整理公文包,行李箱的万向轮已经转向门口。
      "海城分厂出了点状况"他头也不抬地往西装内袋塞护照,金属表带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凌晨的航班"
      出租车尾灯的红光消失在拐角后,整栋房子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陆知野站在玄关,盯着地上两道并排的行李箱轮印——一道是陆青松的登机箱留下的,另一道是程熙的镶钻行李箱,在门槛处还刮掉了一小块漆。
      "她带了那件貂绒大衣。"陆知野用脚尖碰了碰门槛的刮痕,"上个月特意送去干洗的"。江叙白正在关客厅的射灯,闻言手指顿在开关上。灯光从他指缝间漏出来,在墙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冰箱门上的便利贴还在摇晃——程熙临走前匆匆写下的"海鲜粥在冷冻室",最后一个字的笔画拖得很长,像道来不及收尾的敷衍。
      "微波炉热三分钟"陆知野念着便签冷笑一声,"她明明知道我们都不吃虾"。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钻进来,正好照在餐桌上那碗没动过的葡萄上。江叙白拿起一颗对着光看,表皮已经皱成半透明的蜡纸。他突然用力一捏,汁水顺着指缝淌下来,在程熙精心铺的绣花桌布上洇开一片紫色。
      "去阳台"江叙白甩了甩手,糖浆在月光下拉出黏稠的丝。夜风把桂花香吹得支离破碎。陆知野趴在栏杆上,发现楼下的车位上只剩一层薄灰,和几片被轮胎碾碎的桂花瓣。
      "至少三个月。"江叙白掰着手指算,"上次他们去海城..."。陆知野突然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江叙白能感觉到对方衬衫纽扣硌在自己脊梁骨上,带着体温的金属质感。
      "现在,"陆知野的声音混着桂花香一起钻进耳蜗,"整个房子都是我们的"。主卧梳妆台上,程熙忘记拧紧的香水瓶还在挥发。衣帽间里,陆青松的定制西装整整齐齐挂着,像一群被主人抛弃的替身。
      "中秋快乐"陆知野踢开挡路的坐垫,在月亮的光晕里抓住江叙白的衣领。这次没有程熙的高跟鞋声,没有陆青松的电话,只有彼此唇间残留的葡萄甜味,和那颗终于不再发皱的月亮。
      厨房冰箱突然"咔哒"一声跳闸。黑暗如潮水漫过客厅时,江叙白正被压在沙发上,后脑勺垫着陆知野的手掌。
      "去我房间"陆知野咬着他锁骨含糊地说,手指已经解开两颗纽扣。江叙白喘着气抓住他手腕,"你床太小……"
      "所以你得抱紧我"。
      当江叙白的后背撞上那张单人床时,床头的物理竞赛奖状哗啦落了一地。
      窗外,被遗忘的月饼盒还在餐桌上散发油腻的甜香。程熙的丝绸睡衣搭在椅背,袖口沾着口红印。陆青松的雪茄在烟灰缸里闷烧,像某种垂死的信号。
      而卧室里,两个少年正用体温对抗整个世界的虚情假意,在真实的喘息声中,把所谓的中秋团圆碾碎成银河的粉末。
      夜风轻拂,窗帘微微掀起一角,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江叙白背贴着陆知野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透过脊背传来。他故意用手肘往后顶了顶,"你抱太紧了,热"
      陆知野非但没松手,反而收拢手臂,鼻尖蹭过少年后颈的碎发,"那怎么还往我怀里钻?"月光透过百叶窗,把他低笑的尾音照得无所遁形。
      "别动"陆知野的手指穿梭在江叙白的发间,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头发上沾了桂花"。江叙白仰头看他,月光在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化成了春水。"你数过没有?"他轻声问,"从南大到南东高,要经过多少个路口?"
      陆知野低笑,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没数过,但我知道每个路口都有卖橘子糖的,下次给你带"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叙白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悄悄上扬。"是吗?"陆知野的手指滑到他唇边,"那昨天是谁在实验室偷偷吃糖被教授抓到的?"
      江叙白耳尖泛红,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陆知野捉住手腕。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在夜色中交织。
      "江叙白"陆知野突然正色道。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物理吗?"江叙白摇头,月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因为所有的公式都在告诉我,"陆知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无论相隔多远,相互吸引的物体终会相遇"
      江叙白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陆同学,这是万有引力定律,你确定不是在抄情书?"
      "那你呢?"陆知野反问,"生物系的高材生,能用专业术语说句情话吗?"江叙白思考片刻,突然伸手拽住陆知野的衣领,将他拉近,"我的生物钟已经为你调整到,永恒的心动频率,这个解释够专业吗?"
      陆知野的呼吸一滞,随即失笑,"江学长,你这是作弊"
      当夜渐深,月光西斜。两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实验室的趣事到高三的烦恼,从儿时的记忆到未来的憧憬。每一个字句都裹着蜜糖,每一个眼神都盛满星光。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陆知野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江叙白,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晚安,你是我生命系统中最完美的共生体"。他轻声说,吻落在对方微蹙的眉间。
      他们之间是生命,最完美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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