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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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余最后还是喝到了莲子百合银耳羹，他自己煮的。
可能是方法不对，喝完了也没有清心安神，健脾润肺的效果。
他看着厨房外面空无一人的饭桌，觉得陌生，又觉得好笑，只是两个月而已，怎么覆盖得了过去的五年？有人在才陌生吧。
回忆起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其实张晔林从来没有隐瞒他恢复记忆的事，他一天比一天多想起一点事情，工作，家人，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里。
他还说过，要是他恢复记忆，回到他自己的家，他也会开心的。
他可以确定当时自己说的是真话，但现在不太确定了，可能还有点想收回那句话。
张余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百合银耳羹，顺手就在旁边洗了锅碗，他环视厨房一圈，发觉这厨房好像也挺大的，他一个人在里面转来转去是非常通畅的，没有丝毫阻碍。
吃完还不到12点，离上班时间还早，张余不想睡觉，很莫名其妙地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张余去小卧室把桌面上的手机拿起来，熟练地把电话卡拆出来，装回到自己的手机上，又将新手机关机放到抽屉里。
电脑旁边还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只手柄，他拿起其中一个，塞回床底下的箱子里。
张余站起身，看了好久这个小卧室，住进来之前，他还跟张晔林说，安心啦，说不定两周后你就恢复记忆走了……
如今的两个月，比起两周，已经很久了，但他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他知道这场离别终究会到来，早就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要像夏天那样，在意当下，不要去想未来，只是现在结果来看，好像不太成功。
张余搬回主卧去了，张晔林的一应用品都被他塞到一个大箱子里，推到一个角落放着。
房间里的一切又恢复成两个月前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只是莫名觉得空了许多。
收拾完房间，他又出来收拾客厅。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张晔林的东西很少，客厅里几乎看不到他的东西。
他很少给自己买东西，哪怕给了他五千块钱，他也只是用来买菜，偶尔给张余跑跑腿买点零食。
张余忽然想起来张晔林第一次去买菜，拿了20块钱出门，只带回来了一颗生菜和一个一毛硬币，傻傻的。
他心血来潮，跑去玄关那里的散钱罐里想找到这枚硬币，一去到那里就呆住了，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原本只有不到半罐的散钱硬币，如今却满得要溢出来，厚厚一层硬币垫底，纸币从一毛到一百块，什么面值的都有，塞了满满一大罐。
散钱罐，散钱罐，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散钱？五十块，一百块也往里塞，红红绿绿的，晃花人的眼。
他很想笑，嘴角勾起来，眼睛却慢慢变得模糊，他又快速撇下嘴角，眼睛却变得更模糊了。
眨了眨眼睛，张余将罐子双手捧起来，贴着细细地看，他从未在意过这个散钱罐，想不到罐子装满了他会这么开心。
罐子是玻璃材质的，又放了不少硬币，拿在手上有点沉，不止这个罐子，他左心房里跳动着的心脏好像也同样沉甸甸的。
余光一瞥，罐子被移开了，底下一张银行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贴着一张黄色便利贴，只写了很短的一句话，是张晔林的字迹，每个字都刚劲有力。
[五十倍还款，密码是你生日]
他的生日，捡到他的那一天。
这家银行在离兆福苑很近的地方就开有分行，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去查卡里的余额，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知道答案。
张余忽然觉得很烦，他把罐子放下，重重地压回到那张巨额银行卡上，不再看一眼。
他站在玄关处，没有挪动脚步，一抬头，最上面摆放着的的彩色石头一下攫取住他视线。
他对夏天承诺过要笑口一直开，张余忽而对着那石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一会儿却觉得嘴角的肌肉无比僵硬，好像快要抽搐，他才停下来。
一低头，那个胖胖的塞了满罐子散钱的玻璃罐子又进入视线，张余抬手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声嘟囔了句：“你怎么和他长得一样…？”
里里外外好一通折腾下来，也快到上班时间了，张余照常出去上班，只是这次没有人在门口送他，问他今晚想吃什么了，他关掉空调，锁上门，下楼梯。
坐在工位上，张余按照早上的工作计划一步一步进行着，有条不紊，一切如常。
对面的李中钰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小余？怎么感觉你回了一趟家变得不太对劲呢？”又小心问道，“是家里出啥事了吗？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找陈始明也可以的。”
刚巧陈始明又端着杯子出来往茶水间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追过来问：“找我？找我干啥？”
张余对着两人笑笑说：“没有，就是中午喝了那个莲子百合银耳羹，感觉自己被骗了。”
李中钰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说？是没效果吗？”
张余摇摇头：“一点效果都没有，也不好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让我妈今晚别煮了…！”李中钰笑得前仰后合的。
陈始明耸了耸肩，为咖啡代言：“不如喝杯咖啡，满血复活。”
张余莫名就信了，跟着去端了杯咖啡回来，然后跟李中钰说他又被骗了，又引得李中钰一阵大笑。
……
直到晚上下班，张余都没想出来晚饭要吃啥，就不想回家了，脚步一拐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分钟，他抬头一看，大大的招牌上写着“冒险家王国”。
是那时新开业，他和张晔林一起来坐过山车的游乐园。
因为手臂渗血，只玩了过山车这一个项目，当时他还想，反正这个游乐园这么近，什么时候都能再来。
现在独自站在这个游乐园的门口，心中思绪万千。物是人非，他已经体会了一次又一次。
原来距离再近也不能想再来就再来。
张余踏进门口，从六点到九点，玩遍了里面所有项目，玩到游乐园闭园，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
进到园子里，他第一个玩的就是过山车。
今天人不是很多，没怎么排队，很快就轮到张余，还是一样的爬山俯冲，一样的失重感和高速度，心脏也跳得很快，什么都一样，只是身边坐着的人不一样，他的心情好像也不一样了。
身边的人应该是三人同行，他两个朋友坐在身后那一排。
过程中他一直回头跟他们说话，问他们刺不刺激，爽不爽之类的话，此起彼伏的笑声、尖叫声在张余耳边漫开，他看着周围的笑脸，自己也笑了笑。
小时候梦想中的游乐园，好像也就那样，很普通吧。
该回家了，张余慢吞吞地走，原本七八分钟的路程，他走了半个小时。
这跟他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他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力求以直线距离回家，不愿在路上多花一秒钟。
现在却想着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在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是，21天可以形成一个习惯，他们近两个月，62天，会近乡情怯也不可避免，张余这样对自己说。
转动钥匙，推开家门，整个家里都是黑乎乎的，很安静，张余甚至都有点耳鸣。
瘫坐在沙发上，他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但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想到要吃什么。
很烦人，张余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点进备注名为“张晔林”的聊天框，等反应过来之后又笑出声来。
两张卡都在手上握着的手机里，给谁发信息？自己问自己吗？
也可以吧，他发信息过去。
[今晚吃什么？]
没有消息提示音，也没人回，当然没人回。
他又发。
[你到家了吗？]
[谢谢你的药箱，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药箱。]
[你知不知道五十，一百是整钱，怎么放在散钱罐里？]
[你真的走了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有点讨厌你]
……
张余发送完最后一条信息，眼神逐渐清明，手机屏幕上已经是一片绿色。
不是说绿色是最养眼的颜色吗？怎么他觉得这么刺眼。
张余关掉手机，揉了揉眼睛，决定不想了，直接进了厨房，里面还萦绕着一股莲子百合银耳羹的甜味。
他想了想，又一样一样拿了材料出来煮。
煮好之后他端到饭桌上喝，饭桌摆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只占了很小一个位置。
他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这个空落落的家，熟悉的感觉涌向他的四肢百骸，空荡，安静，孤独。
两个月的不同而已，过去的五年，72个月，是102个21天，漫长的时间早已经把这种感觉刻在骨子里，只用两个月如何能改变？
一样，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现在的他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很多个关心他的同事，背包里两个绝对稳固的平安符，去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一件事的勇气，还有两个不知道还会不会见面的朋友和很多永远不会消失的回忆。
他一口一口喝着莲子百合银耳羹，甜甜的，口感很丝滑，没有效果是真的，只是真的算不得难喝。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敲得很大声，很急切。
张余一下恍惚起来，谁会敲门？还有谁会敲他的门？
罗世锋不可能会来，更加不可能有别人来，那会是谁？还有可能会是谁？
明明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他又想，怎么不可能？
他们本来就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物是人非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