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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闹剧一堂齐开场 露水鸳鸯各自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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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柳承志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突然一片雪花打在他的手上,又在顷刻间融化。
陆陆续续的雪花接踵而至,原来是——下雪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发现雪花绕开了自己,于是他抬起了头。
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是老夫人屋里那名叫做杜鹃的婢女。
这次他看清了她眼里,那藏得很深很深的,刻骨的恨意。
那恨意如同漩涡,将他牢牢的吸入进深渊,心中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被狠狠地拍进了心底。
“你…”柳承志讷讷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杜鹃!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半天!老夫人头痛的紧,董嬷嬷催着呢…”莺儿怀里抱着个匣子,匆匆赶来。
迎上前却见杜鹃伞下还有一人,她定睛看去,惊讶道:“二郎?您在这做什么?”说着,上前欲扶起柳承志。
“不用了,不用了…”柳承志却愈发觉得杜鹃的目光刺的人生疼,竟是生出一股子力气,撑着地便弹起来。
他借着拍打衣裳下摆的动作偷偷瞄了一眼杜鹃,却只看到了一片漠然和空洞,那刺的人生疼的目光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柳承志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空洞好似和老婆婆眼里的麻木重叠在了一起,令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莺儿奇怪的看他这副模样,不禁问道:“二郎,您还好吗?需要我们送您回去吗?”
“不需要、不需要,我就是在这里…看看风景,对,看看风景…”柳承志胡乱的照着借口,边后退边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快去忙吧!”
说完,转身跑走了。
“哎!他不打把伞吗…”莺而有些疑惑,“这身体瞧着也好太多了吧…”
“算了,管他呢。”莺儿看着怀里的东西,见杜鹃还在盯着柳承志的背影,催促道:“别发呆了,我的好姐姐,去晚了咱俩都得吃瓜烙,走啦!”
说着将杜鹃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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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志跑了一段就气喘吁吁了起来,幸好已经到了东厢,他杵着腿喘息,余光看到青红二人站在檐下,面对面似在说着什么。
桃红表情难堪的撇过脸,却正好瞧见门口的柳承志。
她下意识一慌,才意识到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听不到什么,表情才安定下来。
她觑向青柳,却见她纹丝不动,看着她将眼神轻飘飘的甩到柳承志那边。
桃红咬着牙,撑起个笑脸来,迎向柳承志,嘴里惊讶道:“二郎?娘子怎的没同你一道?”
见柳承志面色不好,又关心道:“这大雪天的怎么没端个汤婆子?瞧这一身汗的,是去哪了?我和青柳姐姐敲了半天门都不见人…”说着拿帕子要给柳承志擦擦额头的汗珠。
被他再度躲开后,桃红神色有些受伤,啜泣道:“二郎…您就真的不念着红儿的好了吗?您说过要抬红儿为偏房的,怎么娘子过了门就不搭理红儿了?”
柳承志被她这一番话惊到失语,一时不慎被她抓住了手,放在了自己腰腹间,她眼神有几分决绝,泪水洇湿了眼眶,泣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红儿纵然不是二郎的妻,可我怀了你的骨肉啊!”
一声惊雷劈到了柳承志头上,他猛地抽出了手,脑海中竟是真浮现出了一幕画面。
他几欲呕吐,却因为胃里空空,只是干呕出声,他不敢去看桃红的脸,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再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桃红被轰然倒下的人吓住,下意识躲开了,任由柳承志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柳青见状,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
见还有气,心里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
她转头看着愣神的桃红,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若是他死在这,你我都要被发卖了出去!”
说着拎着柳承志的一只胳膊将他拽起来,桃红见状赶忙搀上另一侧,却被压的站立不稳。
“算了,你去叫柳生,让他找个郎中来,老夫人那边由我去说。”柳青皱眉,抬着个昏迷的人已是用尽了力气,本也不欲再强调些什么。
可看桃红犹豫着迟迟不动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到底也顾忌着什么,瞧着四下无人,低声训斥:“我不欲掺和你们的糟心事儿,这孩子是谁的我也管不着!我话说明白了,与其指望这人,不如问问你的、情郎,这崔府到底谁能做的了主!”
说完,便不再看她,扯着柳承志就往屋里去了。
桃红咬着下唇,最终还是信了这番话,转身跑去外院的倒座房里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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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柳生打从偏门绕道进来,就被候在一旁的小厮董平安拽到一旁,悄声搁他耳边道:“你打哪去了?别又是去鬼混了!”
那柳生摆手,矢口否认:“唉——你还不知道我吗,就好那两口子酒,旁的我可半点不沾!”
“你最好是!”董平安打心底里不信,到底顾忌着一同长大的情谊,还是提醒道:“东厢那桃红又来寻你了,听那意思是与二郎有关,你机灵着点别露馅了!”
“诶,放心,我心里有数。”他知道董平安好意,却也打心底不将桃红放在眼里。
他拍拍董平安的胳膊,打屋里去了。
留董平安在那是又忧又愁的,最后看他那半点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索性不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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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郎!”那柳生晃悠悠的进了住所,还没看清就被香风扑了个满怀,他一手揽住桃红,一手在身后将门掩上。
“诶哟,我的姑奶奶,这是怎么了?”柳生听着桃红的啜泣,拿出惯常用的话哄她,“谁让我们红儿这般伤心?哭的我心啊肝啊都跟着去了。”
桃红听到后,委屈顿从心来,粉拳锤着他的胸口抱怨道:“你还有脸说!我这都来几趟了,日日不见你…你、还不是你!”
“我?”柳生张口就欲反驳,见桃红瞪他,连忙改口:“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咱们红儿姑娘遭了大罪,我坏了心肠,我活该天打五雷——“
话还没说完,就被桃红按住了嘴,她泪眼婆娑道:“万万不可!你竟会说些漂亮话哄我,可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得!”
她一手拉住柳生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眼中有着期盼和幸福:“毕竟…我可不想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
“你说什么?!”柳生神色大骇,他一把抽出手,掐着桃红的胳膊,不敢置信道:“这是我的孩子?”
“你掐疼我了!”见他质疑自己,桃红怒从心来,竟挣开了他的钳制,数落道:“怎么?你还不认?算算日子就是你的!你以为那崔二能成什么事?人一副窝囊的样子…”
她还没说完就被柳生打断,他急着撇清干系,口不择言道:“我将你从绣春楼里赎回来时,你有没有——”
“啪!”桃红气急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骂他:“我是不是、你不清楚?这会子拿这个来羞辱我!当时怎么不见你要脸,把我从你床上送给那崔老二!你、唔唔唔——”
柳生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怕外头的人听着,又怕她撕破脸把事情捅出去,在她耳边讨饶:“诶哟,我的姑奶奶,别动气别动气,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身子要紧,和我动气不值当啊!”
见桃红听进去了,又道:“我这不是头一回做父亲,太过惊喜了,一时昏了头才说了这么个胡话,该打,该打!”
作势就要往自己脸上抽,被桃红拦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哄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可谁叫我们红儿生的这般貌美,太招人稀罕,让我熊心豹子胆就…就情不自禁了呢…”
这番表白让桃红回忆起二人旧日的时光,还是原谅了他。
“行了行了,早知你什么德行,可谁让我跟定你了呢…”她叹了口气。
柳生见哄住了她,状似为难道:“是是是…只是你毕竟是老夫人让我给那病痨鬼挑的’良家女子’,若是这事让旁人知道了…咱们可就、可就只能搁地底下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他假模假样的锤着心口,这副作态竟真唬住了桃红。
她神色骄傲,似是对自己的急智自得不已:“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多亏了你红儿姐姐我聪明,早早就把这孩子赖到了崔二身上,那傻子竟也没发觉,倒是你那妹子——”
说到这她眼神沉下来,瞥见柳生,眼波一转又笑道:“看在她是你亲妹妹、我的小姑子的份上,我不同她计较,改日我当上了姨奶奶,少不得提拔提拔她呢。”
“诶,真是我的可心人儿。”柳生大为受用,将她揽入怀中。
“哎呀!忘了正事了!”桃红羞着,突然想起什么,推开柳生,“那病痨鬼听到我有了他的种,喜得晕了!你妹妹让我找你,给那病痨鬼请个郎中去,被你气的我都忘了这事儿!”
“这么要紧的事、你不早说?!”柳生大惊,一把挥开桃红,冲了出去。
自此,一对野鸳鸯急匆匆的就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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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青柳安顿好柳承志,唤来园子里洒扫的一个葱绿衣裳的婢女,嘱托好她后,便匆匆赶去正院。
董嬷嬷端着未燃尽的瓷盆跨出门,差点与神色匆匆的青柳撞上。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她眉头一皱,训斥道:“夫人偏头痛又犯了,最是听不得吵闹,你规矩一向最好,怎的偏这时候掉链子!”
“姨母…”青柳刚欲开口说什么,屋里头拔着针的老夫人就唤了,多半是听到外头的动静,觉得吵闹。
“夫人,是青儿来了。”董嬷嬷对着青柳使了个眼色,领她进去。
“说罢,怎么了?”老夫人阖着眼,接过黄莺递上的瓷碗,那碗里乘着的不是汤药,不是清水,竟是一碗黑灰的符水!
青柳低着头道:“回老夫人,二郎又着了病,昏厥过去了!”
老夫人听到青柳这话,蓦地打翻了手里的符水,那搀了灰的水哗啦啦的洒了一地,碗勺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她捂着心口,诶呦呦的倒了下去,惹得身旁的众人是扶的扶,赶的赶,跑的跑,捡的捡。
这崔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片嘈杂,好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