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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   第七十九章:血雾锁城

      一、染血的船票

      惊蛰刚过,临江镇的码头就飘起了血雾。

      不是晚霞那种暖红,是像掺了铁锈的暗红,黏糊糊地裹在船帆上,连江水都染成了胭脂色。老码头的守夜人王伯最先发现不对劲,他凌晨起来收渔网时,看见艘破木船泊在浅滩,船板上积着半寸厚的黑泥,泥里嵌着张泛黄的船票,上面用朱砂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往彼岸”。

      “这船……不是沉了快百年了吗?”王伯啐了口唾沫。镇上老人都听过“鬼船”的传说:民国三十七年,艘载着军火的船在江心炸了,连同押运的士兵和整船僵尸一起沉了底,当时的血把江水染红了三天三夜。

      他刚要把船票扔进江里,手指突然被票角划破,血珠滴在朱砂字上,那字竟像活了似的,“彼岸”两个字慢慢晕开,变成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王伯吓得摔在泥里,抬头时正看见破木船的船舱里,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江底的淤泥。

      当天中午,血雾漫进了镇子。起初没人在意,以为是化工厂偷排的废水蒸发了,直到西头的张屠户被发现吊在肉钩子上——他的脖子被啃得只剩层皮,肚子豁开个大洞,里面的脏器不翼而飞,地上却没有血,只有滩黏糊糊的黑泥,和破木船上的一模一样。

      “是僵尸。”镇医院的刘医生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块黑泥,放在鼻尖闻了闻,“有尸气,还有……硝石的味道。”

      他这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临江镇的人都知道,民国那艘鬼船运的就是硝石,当年炸船的正是这东西。派出所的赵所长皱着眉,把王伯叫来问话,听完“鬼船”和“船票”的事,脸色沉得像要下雨:“把船票拿来。”

      王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一看,原本泛黄的船票变得惨白,朱砂字全褪了,只剩下行新的黑字:“欠债,需还。”

      “欠什么债?”赵所长追问。

      王伯突然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爷爷……我爷爷当年是船工,参与过打捞……他说捞上来的僵尸都埋在镇东的乱葬岗……”

      二、乱葬岗的异动

      镇东的乱葬岗早被推平改成了菜市场,只有棵老榕树还在,树干上缠着圈生锈的铁链,据说是当年锁僵尸用的。赵所长带着警员赶到时,菜市场的摊贩正围着个菜摊尖叫——摊主老李头趴在番茄堆里,背被撕开了,露出的骨头泛着青黑色,手里还攥着把沾着黑泥的菜刀,刀背上刻着个“兵”字。

      “这刀……”刘医生捡起菜刀,瞳孔骤缩,“是民国军刀的样式,刀柄内侧有编号,跟档案里鬼船押运兵的配刀编号对上了。”

      更吓人的是,老榕树下的地砖全被撬开了,露出个黑黢黢的大坑,坑底铺着层生石灰,现在全变成了灰黑色,还冒着泡,像在煮什么东西。赵所长让人往坑里扔了个火把,“轰”的声燃起绿火,火光里隐约能看见无数白森森的骨头,层层叠叠堆到坑口。

      “当年没埋干净。”刘医生的声音发颤,“生石灰能克制尸气,但这都快百年了,早失效了……血雾是尸气蒸腾上来的,僵尸怕是顺着地脉爬出来了。”

      话音刚落,菜市场的广播突然响了,滋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个沙哑的男声,一遍遍地重复:“船票……补票……”

      赵所长猛地抬头,看见广播线缠着的电线杆上,挂着具尸体——是广播站的老张,他的嘴被铁丝缝住了,手里举着张染血的船票,票面上的“彼岸”两个字,正往下滴着黑血。

      三、血雾里的哨声

      血雾越来越浓,到了傍晚,能见度不足五米。镇上的灯全变成了暗红色,照在人脸上像蒙了层血。赵所长让人用卡车堵死了通往码头的路,又组织人手往街道上撒糯米和黑狗血,这都是老辈传下来的法子。

      “赵哥,南边的小学出事了!”对讲机里传来年轻警员小林的喊声,带着哭腔,“孩子们……孩子们被围住了!”

      赵所长心里咯噔下,踩着油门往小学冲。车开到半路就动不了了,血雾里飘着无数人影,走路直挺挺的,胳膊平伸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认出其中几个——是早上在菜市场买菜的大妈,还有修鞋铺的老王,他们的太阳穴上都有个针孔大的血洞,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是‘血蛊’。”刘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手里举着个装着糯米的玻璃瓶,“僵尸咬了人,会往伤口里注尸蛊,被注蛊的人会变成傀儡,帮它们找活人……”

      他话没说完,个傀儡突然扑过来,赵所长挥起警棍砸过去,对方的脑袋“咔哒”转了半圈,居然还能伸手抓他。刘医生赶紧把糯米撒过去,那傀儡被糯米沾到的地方立刻冒烟,动作慢了半拍。

      “打太阳穴!那里是蛊虫的位置!”刘医生大喊。

      赵所长找准机会,警棍狠狠砸在傀儡太阳穴上,“噗”的声,爆出团黑血,里面有条蛆似的虫子,落地后还在扭动。傀儡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

      两人好不容易冲到小学,隔着铁 gate 看见操场上站满了傀儡,都是学生和老师,他们围成圈,中间跪着个穿军装的僵尸——灰布军装,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全是尸斑,手里举着个铜哨,正“嘘嘘”地吹着。

      哨声一响,傀儡们就往前挪一步,圈越来越小,中间似乎还困着人。

      “是当年的押运兵。”赵所长握紧了枪,“传说他是僵尸王,被硝石炸烂了半边脸,没想到还活着。”

      他刚要冲进去,刘医生拉住他:“等等,你看中间!”

      血雾散开道缝,赵所长看见圈中间跪着个小女孩,是小林的女儿朵朵,她手里拿着支水彩笔,在地上画着什么,僵尸王的哨声到她面前就断了,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四、百年前的日记

      朵朵画的是幅画:蓝色的江水,白色的船,船上站着个戴红围巾的女人。赵所长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小学的档案室——这里以前是民国时期的码头办事处,他小时候在阁楼里翻到过本日记。

      日记的封面已经烂了,里面的纸泛黄发脆,字迹却很工整。开头写着“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初七”,落款是“沈青禾”。

      赵所长快速往后翻,心跳越来越快。日记里写着:沈青禾是船上的军医,负责看管押运的“货物”——其实是群被日军实验过的僵尸,国民党想用来当武器。她发现这些僵尸还有残存的意识,其中个带头的士兵,总在月圆时对着张女人的照片发呆。

      “他说他叫陈峰,是为了保护村民才被抓来的。”日记里写着,“我偷偷给了他支钢笔,让他写想对家人说的话,他只写了‘等我’。”

      后来,船行到临江镇时,日军的潜艇炸了船。沈青禾在日记里写道:“陈峰把我推进了救生艇,自己引爆了硝石。他说不能让僵尸上岸祸害百姓,还让我把他藏在舱底的盒子交给镇上的老榕树下……”

      赵所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红围巾女人的素描,旁边写着:“陈峰说,他女儿最喜欢画船,等他回去就带她坐真船。”

      “盒子……”赵所长突然想起老榕树下的铁链,“刘医生,拿撬棍!”

      两人跑到老榕树下,用撬棍撬开铁链缠着的石块,下面果然有个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张泛黄的照片: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抱着个小女孩,女孩手里拿着支水彩笔,脖子上系着红围巾。

      还有半张船票,上面写着“往临江镇”,落款日期是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初十——正是船被炸的那天。

      “他不是要害人,是要找女儿……”赵所长的声音发哑,“血雾里的傀儡,都是当年见过他的人的后代,他在找长得像他女儿的人!”

      这时,小学方向传来朵朵的哭声。赵所长抬头,看见僵尸王陈峰正弯腰看着朵朵,手里的铜哨掉在地上,他那只没烂的眼睛里,竟滚出滴黑血,像在哭。

      朵朵手里的画被风吹到陈峰脚下,画上的红围巾女人,和照片上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五、补票

      赵所长抱着铁盒子冲进小学,傀儡们自动让开条路。陈峰转过头,帽檐下的脸烂了半边,露出的牙床泛着青黑,但那只没烂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照片。

      “陈叔,你的船票……”赵所长把半张船票递过去,“沈医生当年没来得及交给你,她在日记里说,你女儿等了你一辈子,去年才走,临走前还在念叨你。”

      陈峰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伸出青灰色的手,颤抖着接过船票,和自己怀里的半张拼在一起,正好是张完整的“往临江镇”船票。

      “她画的船,你看到了吗?”赵所长指着朵朵的画,“她说要画艘最大的船,带爸爸回家。”

      陈峰看向朵朵,朵朵吓得躲到赵所长身后,却把手里的水彩笔递了过去:“叔叔,我帮你画完好不好?画你和妈妈还有姐姐坐大船。”

      陈峰没接画笔,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朵朵,然后转身走向操场中央,捡起地上的铜哨,猛地吹响。哨声不再沙哑,变得清亮,像汽笛。

      血雾开始散了,那些傀儡身上的黑血渐渐褪去,眼神恢复了清明。陈峰的身体在哨声中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成点点白光,飘向江面。

      江面上的破木船也开始散架,票面上的“欠债,需还”四个字,被白光照得渐渐消失,只剩下“往临江镇”三个字,在晨光里闪了闪,然后沉入水中。

      “他补完票了。”刘医生叹了口气,“欠女儿的,欠镇上百姓的,都用自己的方式还了。”

      第二天,血雾全散了,江水变回了清澈的绿色。赵所长在老榕树下立了块碑,上面刻着“陈峰之墓”,旁边放着那盒日记和照片。

      朵朵每天都会去给碑献朵小红花,她告诉赵所长,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穿军装的叔叔抱着个红围巾阿姨,坐一艘好大的船,船票上写着“往家”。

      码头的王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艘破木船,只是每次起雾时,总能听见江面上有汽笛声,呜呜的,像在说“我回来了”。

      赵所长把沈青禾的日记捐给了博物馆,最后一页的素描旁,有人用红笔添了句话:“所有等待,都有归期;所有执念,终会和解。”

      血雾锁城的惊魂夜过去后,临江镇的人还是会在惊蛰这天往江里放纸船,船上都系着红围巾,船票上写着“往彼岸”,却在落款处画个小小的家。

      因为他们知道,有些僵尸不是恶鬼,只是被困在时间里的可怜人,他们要的不是血肉,是张回家的船票。而人心这东西,有时比僵尸更像活物,能记着百年前的承诺,也能容得下迟来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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