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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撒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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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少有住客进出。新闻连天播报台风路径，大部分游客都提前抢票离岛。民宿里人逐渐减少。
那天小智乱跑之后，潇婶反思了自己的教育方式，尚成提醒她最近旅游旺季，而且天气也不好，于是她也只让小智在院内玩。潇婶正在院里折菜，楼梯一有声她就看了过去。见尚成下来，拍了拍围裙站起：“小成。”
小智踏着小脚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成哥哥。”
尚成低头瞧。那天之后这小孩更黏他了。
“他闹着要和你玩，我让他别随便去打扰你休息。”
“没关系。”
唐兰也在旁边，她瞧尚成一眼，招呼了声：“出门啊？”
尚成颔首。
小智砸吧砸吧眼睛：“成哥哥你去哪？”
“我去大湾街那一趟。”尚成摸了摸他的圆脑袋，“别惹妈妈生气，晚上给你带东西。”
小智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幼犬，连忙答应道：“好！”
人跨出了门槛，两个妇人互相看一眼。
潇婶咂舌：“这孩子哪里惹你了？人不挺优秀的吗，模样好人也好，别人考得大学还是和你家年年一样的华大呢。能有多少个人和年年一样优秀。你看看那乔一朗，整天在年年后面转……”
唐兰把菜一扔，又闷又恼：“老潇你这话说的，换你家囡囡试试？”
那天情况紧急，她让门口坡上那面馆子的老二等着她一起去找，老二找了电动车等她，结果唐兰往那赶的时候就看见纪年和那男生在一起。
她脑子立刻响起了警铃，但当时没有时间再去纠结这些事，只能赶紧叮嘱纪年快回去。
找了半途，她打了个电话回去一问，纪年居然没回家。
她找着别人的孩子，还要担心自己的孩子。一直打不通纪年的电话心急如焚，等终于接通，心里的大石头没落下，一听却是个男生。
他说自己在往卫生站走，小智也找到了。马上就会到了。
等他们骑车赶到，老潇倒是欣喜若狂。儿子找到了，石头落了地。暴雨打在棚上，唐兰站在卫生所门口焦躁忐忑地等着，直到看见尚成背着自己的女孩。小智揉着哭红的眼睛，另一只手抓住男生的手臂，他们从雨雾里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
那男生在大雨中显得单薄，但却被两人紧紧依靠着。
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这么个小岛，什么事都藏不住。
“年年不是我家的？我看这么多年了我不疼她？和人家帮忙的有啥关系，别人都知道是年年发烧了还冒雨去找小智，都会说你家年年多好啊。”
唐兰叹了口气。
潇婶用肩膀杵她：“年年的事你就是保护过度，你看她现在多懂事，岛上谁不羡慕你，谁不夸你。别绷了，老唐。”
唐兰绷着绷着又笑了：“行了。快点弄，弄完我给卫生所打个电话去，今天年年就可以回家了。”
海面平静，大片的云朵挤压在一起。
气温下降了不少。没到饭点，大湾街所有店面都没什么人。
尚成皱眉朝那边望去，尽头是明亮的霞光。
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你怎么不去看年年，还有你抢到船票没，要刮台风了啊。”
羌奶奶说两句话就开始咳嗽。
“我去了。去的时候她没醒。”
“就是犟骨头，去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你也知道卫生所在哪的啊。”
“担心纪年的健康，你怎么不记得去医院。”
“臭小子，你管我。答应我去看年年。”
“好。”
应完这声尚成手扶着电话，一直没挂。
……
“怎么了？”
“没什么。”
他还是没说出口。
他们不会轻易提起的那个人。
羌奶奶不想让纪年知道病情，他也不想让她知道那个人回来了。
“有话不说，欲言又止，不是好人。”
尚成沉吟片刻，勾着嘴角，慢慢又放下来：“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再劝我，我就一句话也不和你说了。”
羌奶奶无儿无女，一个月前症状不太对。尚成便回来陪她，前几天已经把她骗去了医院，第一次查问题很大，半条腿踏进鬼门关。第二次尚成拉着去，查出来是个瘤子。她不愿意治疗，还在和他拉扯。因为老伴就是这样去世的。她守了几个月，人就走了。
瘦得太快，疼得太辛苦。
尚成理解，果断道：“台风结束就离岛，不然我就一直去骚扰你亲戚。”
“气死我了，你小子。”
“注意身体，晚点来看你。”
尚成挂了电话，低头看手机。上午问候翟智鹏的云南旅行，这货下午才回他。
[翟智鹏]：好玩。每天吃菌子都拿生命豪赌。
[翟智鹏]：听说你英雄救美。
[翟智鹏]：我女朋友说是美救英雄
[尚成]：……
尚成按了按太阳穴，那个安琴好像和他特别不对付。刚想说有事晚上聊，结果翟智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不是他的作风。他话多，尚成懒得听，严令禁止他给自己打电话。翟智鹏这两三年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有约网吧的时候打过来。
尚成放缓脚步，接了电话：“干什么？”
“问问你和小导游怎样啊？”
“问这个干什么。”
一听就是旁边有人。旁边的人还在嘀嘀咕咕，翟智鹏问：“你不是喜欢人家吗？怎么不追啊？我都替你急，你都背人家了，不表个态？”
尚成默了几秒：“我跟你睡过一张床是不是该马上把你娶回家？”
“……”
放眼望去海面上金光粼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美的景象他要和翟智鹏说话。他也不装了：“旁边有人？”
“怎么可能。我和你讲话还让别人听？这不是出卖兄弟吗？”
尚成冷笑了一下：“对你来说明码标价的事。”
“诶，我去……”
翟智鹏还没说完，尚成已经走到了安叔大排档，他脸色一沉：“挂了，有事。”
手机一挂，消息又弹两条。
[翟智鹏]：让你好好照顾小导游
[翟智鹏]：不然回来让我扒你皮。
尚成眸色暗了暗，打量安叔的饭店。安叔在厨房里，他在外面落座，一个新来的服务员走过来让他点单。
尚成朝她搭话：“那边要办晚会？”
“往年也有的，都筹备好几天了。今年运气不好，再不办台风就来了。”
“靓仔！”
尚成被猛地拍了一下。
“安叔。”
安叔中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个晚会村长硬要今天开。晚上可以叫你那个朋友一起来这里玩，我们阿琴亏大了，让她晚点走，她跟有人追着她走一样，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上个月来的大伯今天在吗？”
昨天尚成去看了纪年，走到大湾街的时候来找，安叔说人在休假。
“你找他干什么？就在那呢。瞎子，有人找你！”
尚成心脏骤得收紧。他朝身后看去。瞎子拿着一本书慢吞吞移出来。他戴着顶草帽，换了极干净的行头。安叔拍拍他的肩，他摇晃了一下。
“他就一个半瞎半哑的，平时一天说两句都稀奇。你们认识？”
“不认识，有东西在他那。”
尚成眉头紧皱盯着面前的人。
安叔脑袋转了转，看向瞎子手里的书。
“他这个是在教堂那边的书店买的，这年头谁会缺一本书啊。我有付他工资，他没事就陪我下个棋呢。”
说完，就有人朝这边看，安叔挠了挠脑袋，顿时有点尴尬。
“没事，安叔。只是问点事。”
瞎子坐在尚成面前，一改方才的颓唐：“你确定这是你的？”
尚成看着那本被扔在桌上的书，封皮的书名斑驳——《日本短篇推理小说集》。暗红的字模糊在墨黑的背景里。风一起，一页页被翻过。书页已经泛黄，页间很松，看起来已经被翻了很多次。
“多久发现是我？”
尚成：“书被偷的时候。”
他看自己的样子太刺目，偷来的书就摆在安叔店面的柜台上，似乎生怕他瞧不见。直到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尚成就知道他偷来的平静不在了。
“你不心虚，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他轻笑一声，草帽下苍老可怖的瘢痕若隐若现，带着胜利者的喜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不比我懂？”
尚成蓦地前倾，一把攥起他的领子，他强压着怒火：“那天是不是你干的？！”
瞎子被他攥着，毫无反抗：“我在我家里休息，恰好碰见那个小孩，说句话帮了个忙而已。我就说，那边的路没人走……”
尚成握拳高举，迟迟没有砸下。
他们动静很大，安叔赶忙丢下铲，从后厨跑出来。
“嗳！有话好好说！来帮忙啊——”瞧见那场面，他把尚成拉开，在他耳边耳语道，“小子，我还有做生意，有事打烊了在说……”
安叔朝周围看一眼：“哎呀，就是没来得及炒菜，没事没事，不收钱啊。”
尚成看着桌上的那本书，他走了几步回头看。
瞎子皲裂的嘴唇扯出弧度极大的笑：“晚上那有晚会，记得来看。”
尚成站在原地，漫天霞光映在身后。
莫大的风鼓起心脏的轰鸣。
海鸥坐在海浪上随波而动，凸起的黑眼球窥伺着四周。
大风四起，吹走了果岛惹人烦闷的热。
卫生所坐落在岛中心，设施简单，空荡的大厅里机械运作的声音频繁。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纪年醒了就想回家。唐兰硬让多输一天液。周围的病友换来换去，大多都是肠胃炎。就旁边这个海鲜中毒的姐姐一直没出院，偶尔只有和她才能聊几句解闷。
纪年的手机放在一旁充电。
直到刚才她才借到了护士姐姐的充电器。两天了，一开始她以为手机进水，终于寿终正寝了，后来发现只是没电了。
而唐兰都不愿意给她带充电线，美其名曰“她需要静养”。
感冒静养个毛啊？
也不知道在防谁。
纪年了无生趣中又心有愤懑。还好至少答应了给阿琴报个平安。
消息飞得堪比光速。她知道那天是尚成把自己带了回来。
纪年手托着脑袋，笔尖指向笔记本上的几行字。
三句夹一假。
第一题：
【不喜欢果岛，不喜欢夏天，不喜欢烟花。】
她当时猜的是第一个是假的。理由是尚成不喜欢果岛就不会来这里旅行。
但现在仔细想来不对，他是因为阿婆才来的。
阿婆生病了。
……
笔墨在纸张上洇开。
纪年揉了下眼，抬起笔尖。
这是他必须回来的理由。
那么原本尚成不喜欢果岛的推测就不成立。
可后两个哪个能是假的？
纪年猜测他喜欢夏天。
笔尖移动到下面。
第二题：
【没在果岛长大，没有一直在南中上学，现在十八岁。】
尚成对自己没满十八感到吃惊，那他一定是满了十八岁。
所以是第二个是假的。
他本来也一直在南中上学。没有问题。
纪年在下面打了个勾。
纪年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虽说本来想这些问题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和验证信息的准确性，但现在看来这几个问题自己明明可以想得更好。
再看第三题：
【记性很好，通情达理，从不撒谎。】
与自我认知有关的问题——她想了好几天。
现在经过自己的验证，站在尚成的角度，第一个没有疑问，肯定是真的。
至于通情达理嘛……
想了想他的作为，勉强也能算是。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纪年打了勾。
她的视线移到最后一句，不自觉咬了咬笔帽。
——尚成撒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