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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勇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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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也没想到纪年恰好就听到了那么一句。他心里也有气。
约莫过了好几天，气消了一半，开始觉得这件事荒唐。那天恰逢羌奶奶出去进货，短暂让三个小孩看着店铺。尚成瞧着人都在，漫不经心打量吧台后面的矮个子，道：“怎么就听不见我夸她比那个什么城墙好看呢？”
洛夏凡纠正：“是陈西。”
陈西是住果岛西村的小女孩，原本大家都叫陈西，尚成老是记成东，名字还给人家改了。
其实整个岛上想来和尚成交朋友的人不少，但他性情很快就出了名的恶劣，吓跑了一堆人。
纪年走出来，极快地瞥他一下，把羌奶奶切来的西瓜端在洛夏凡面前：“吃吧，阿婆刚从冰柜拿出来的。”
洛夏凡羞红脸，血色蔓延到脖子，眼见还在紧张纪年听没听见尚成那番话的前半段。
尚成靠着椅子，腿大咧咧敞开：“纪年。”
纪年熟视无睹：“洛夏凡，我妈妈做了好吃的，你晚上可以过来吃。”
他不肯放弃，喊道：“纪年！”
纪年眉眼平顺：“不知道你看见没，大湾街那边在办活动，好多人围在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尚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纪……”
纪年笑眯眯的：“我可能过段时间要出去旅行了……对，是姨妈来接我的。我走之前再一起去玩一天吧……你问何安？”
眼看有个台阶可以下，尚成耳朵动了动，正清嗓子，纪年压根都不吝看他，紧跟着说：“他估计没时间吧。毕竟何安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和我这种小孩玩。”
尚成咬牙：“你别惹我……”
纪年朝洛夏凡微笑：“夏凡，就我们俩吧。”
她说完，动作流畅地推门走了。羌奶奶正巧进来，叫她她也只是匆匆答应了声。羌奶奶问：“怎么啦？”
尚成不吭声，他是真的生气了。
夏凡、夏凡……
夏凡？
恶心死了。
怎么不叫他，安？
安？
好像这个称呼也不错。
……
尚成还太小，搞不清羞辱和羞怯的区别，他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怒不可遏。旋即操起一旁堆积的书，飞快拿出一本从头快地翻了五页，在上面圈了个人名，字迹潦草地写下“凶手是他”。
写完他又愉快地塞了回去。做完这一切，尚成内心舒畅了不少，随口问道：“你还没看是吧？”
洛夏凡没应声，尚成抬头看见洛夏凡正专心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算算。
他边写边遮，跟藏什么宝贝一样。纪年一走，他就又变成了书呆子，神情专注异常。尚成看他不爽至极，他脚一使劲，洛夏凡吃疼得叫了一声。尚成瘪声道：“我以为空地板。”
洛夏凡没回嘴，不满地嘟哝了句，又埋头继续写了。
他们约好了去摘野芒果，不好吃，但岛上的小孩选来选去，酸涩的果却采得很兴奋。
尚成在家里，他和洛夏凡说好了，等他俩汇合之后，洛夏凡就声称自己的脚受伤了，要带上尚成才能行动。反正洛夏凡经常受伤，尚成自觉这个理由也不算蹩脚。
尚成站在门口等了很久，许久都没见人来。外面热气腾腾，他干脆移了根凳子，坐在大堂内等。不知过了多久，尚成睡着了，门响的时候他被惊得一激灵，瞧了眼时钟就立刻朝门口冲去。
开门的时候尚成愤怒居多，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点埋怨：“知不知道我等了三个小时……”
等见到人，他却发不出声。
那一天纪年扎了两个小辫，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尚成就觉得她特别漂亮。她汗水晶莹，额发全部润湿，反而显得唇红齿白。她站在尚成家门口，目光倔强，眼泪混着汗水，像一颗熟透的樱桃。
尚成顿时感觉哪哪都不对劲，手扶在门上不行，揣进裤包不行，最后他三秒钟换了四个动作才问道：“怎么了。”
“洛夏凡在哪？”
尚成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很想立刻把门关上，但最终深呼吸了下，询问情况。
纪年在他们约好汇合的地方等了三个小时。哪里距离洛夏凡和尚成家也就是折中的距离，她一直不敢走，望着白茫茫的小路上，每个转身都在担心“万一”，万一他来了怎么办？直到一个干农活的老人家回去的时候，看见纪年还在那，惊讶道：“三个小时了你等谁呢？”
纪年走到洛家，恰巧又遇见了洛勇，她远远地就瞧见了。他们都知道，洛勇在家的时候都能靠近洛家。纪年最后就走到了尚姥爷家。
“所以就想来你看见洛夏凡了吗？”
尚成在她结结巴巴的陈述下明白了发生了事。他默然片刻，眼神冷淡，果断道：“没有。”
纪年眉间一拧，怒道：“没有就没有！”
尚成愣了下，砰得把门关上，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睛卡在缝隙看外面。
旁边扫地的阿姨问：“少爷，你不请你朋友进来坐坐，外面那么热会不会中暑啊。”
……
也不知道为什么谁都要惹他。
“她走了。”
“她又来了。”
“又走了。”
“回来了。
“还没走呢。”
尚成忍无可忍地给旁边一直说话的阿姨比了个嘘。
还好纪年并没有听见。她站在门口，胸口剧烈的起伏，怒视着大门。尚成感觉她就像在看自己，她左右徘徊。
尚成捏了把手，脚步疾快，他折返拿了东西，跑出来的时候，纪年已经走了很远。
“纪年！”
纪年停了脚步，她回过头的时候抿着嘴角。
草丛被晒到发烫，白晃晃的小路上少年朝她跑来。
尚成塞给她一串星星手链：“他们说这个送给喜欢的人，对方也会喜欢你，最近他们都在玩，很灵。”
纪年傻愣在原地，只几秒，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尚成说：“拿去送给你喜欢的人吧。洛夏凡很久之前就说想要一条，而且是你送他，他肯定会高兴。”
纪年接过，尚成看着她的反应，小姑娘呆愣，眉峰拧着瞧他。
手链还摊在她的手里，纪年忽然像烫了手，手串掉在地上。
尚成等了几秒，心如擂鼓地转身。
“何安……”
纪年声音微哑，她似乎要快要哭了。她不喜欢撒谎，尚成知道。
他回过头，胸腔的共鸣和蝉声一起混乱着大脑：“你送吧。”
小女孩的脸胀得通红，声音都在颤抖：“我不。”
“本来今天要是你们两个出去，估计洛夏凡也会送你一条，那天羌奶奶给了我们两个的，我正好把我的……”
“我不想去。”
尚成心揪住了。停住，像吃到了一颗糖，甜而酸。他开始有点得意，手渐渐攥紧。他转过身，走到低头的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变高了，在俯视面前这个笨小孩。
纪年不会撒谎。
说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就应该明白。尚成手微微发颤，像冰山一样板棱着的脸：“为什么？”
他没等到回答，随机又想继续说，却突然被纪年打断：“我不想送给洛夏凡……”
少年瞬间被心中莫大的狂喜摇晃着，他得寸进尺，循循善诱道：“为什么？”
纪年眼睛莹莹有泪，她眼里含着愤懑与羞赧，最终化成一种委屈。她把手链迅速地塞回少年的手里，哭着跑掉了。
蝉鸣很盛。
尚成手里躺着那条手链，另一只手无力垂下。
面前地上巨大的阴影像爬了起来，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感觉背后的太阳滚烫，而身体却发冷。是纪年错了，是她先只找洛夏凡，不理自己。明明说好了三个人一起……
尚成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去，扯断了好几根狗尾巴草。直到遇见了坐在檐下摇扇的羌奶奶。她正在吃西瓜，悠闲自得。她看到了尚成，招呼道：“小子，这么热还出门干什么？来一块吧？”
尚成没拒绝，直接拿起一块站在路边吃了起来。
“今天怎么了，平时板着个臭脸的小大人怎么这么高兴？”
尚成停住了。他有吗？没有吧。
他感觉心里有一种东西萌萌要破土而出，不是高兴到可以脸上挂笑，也不是愧疚到想立刻跑回去找纪年道歉——毕竟是她先招惹他的。
哼。
“你小子走路都要蹦起来咯。”
他又大大咬了一口，西瓜格外甜：“老家伙，你别说了。”
“还嫌我多嘴，我说什么啦？你现在吃得可是我的瓜！”
切。吃块瓜怎么了。
他心里这么想，不屑于和老太太掰扯。
“我还想要一块”
“哈哈哈哈哈哈，心情真的好哦，拿，想吃多少拿多少！”
后来尚成在洒满阳光的小道上奔跑回家。
那一年的夏天缓慢绵长，炽热明亮，像指引小小的勇士奔向宇宙丛林尽头的明光。
仿佛世界本该如此。一切理所应当。
第二天，洛夏凡死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