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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密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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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气势暂歇。果岛港口短暂复航，嘈杂拥挤，他们去的路上，许多人站在岸边等着飞腾的浪花扑面。
羌奶奶身上裹着厚厚的披巾，纪年和她坐在大厅内。
“我说你们不用送，小孩子来掺和什么？”
纪年看了眼站在出口张望等待的尚成，她说：“阿婆，我隔几天就来看你。”
“医院有什么好，趁放假多去其它地方玩一玩。”羌奶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们看上去都很累啊，干什么去了？”
纪年强打起精神，讪笑着靠在阿婆肩膀上道：“三黄在那待的习惯吗？”
阿婆要走，纪年想养三黄，但唐女士对猫毛过敏挺严重。羌奶奶便把猫托给了书店老板。书店那有四只猫。
“也不知道三黄能不能打得过。”
“你还担心这个？在那待着，说不定它还能脱个单呢。”
“它不是清心寡欲吗？”
“只是看着是而已。”羌奶奶轻轻拍了她一下，抬眼看向外边，尚成在人群里孤高和寡地站着，想说的话题已经立刻转边了，“它以前可是流浪猫，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你是不是和尚成吵架了？”
话题转得可快，纪年都没反应过来：“哪有？”
“没有就没有，我担心嘛。”
纪年“哦”了声，垂头盯着自己脚尖：“我已经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了，您别再总叫我让着他。”
她才不。
她要生气。
羌奶奶打趣道：“小姑娘还长脾气了。”
“是啊，有脾气才不会被欺负。”
羌奶奶笑了下，拢了拢披肩：“年年，不要怪阿婆多嘴。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了，那时候我在路上看见洛夏凡的时候都掉眼泪，领回家给他像小乞丐一样的他，两个馒头，硬是不吃。最后饿晕过去了我给送到卫生站，过两天我放心不下又跑过去看。”
“这些尚成都知道。我跟他讲过，他后来经常捉弄洛夏凡他爸爸，我知道他啥都懂，他又何尝不是把洛夏他爸当自己老爸发泄了一次。我是心疼洛夏凡，也心疼尚成。他太早熟了。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办法避免它的发生。你还小，不需要因为愧疚去说服自己承受这份感情。”
纪年捏着衣角，沉默了许久，她摇摇头：“阿婆，有很多人，花了很多力气才知道自己从来只有自己。在很多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去拯救他，最后他们都只会怨天尤人，他们会恨许多人，许多事情……但是，为什么尚成在那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反抗。”
说到最后，她有点哽咽，羌奶奶道：“你是这样想的。”
纪年点点头：“嗯。”
老人家笑了：“好孩子，再记住我一句话，世界上的感情都是千疮百孔。人与人的相处少不了博弈。你多一份，我就少一分，我给予的，你也必须归还。有来有往是人之常情。但最重要的是，走下去的心有多坚决，那份渴望有多少，包容有多宽阔。”
……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岸边，远处灰色的鸥群振翅而过。
空气清爽，鼻尖湿泞温润。
来来往往许多人，尚成在人群却格外显眼。路过不少人都在打量他。
他肩背宽挺，一身黑衣黑裤，戴着一顶鸭舌帽，伞挂在围栏旁，他看起来有点疲惫，长指捏了捏眉心。回头看纪年她们的情况。
“那个，请问……”
他朝来人歉意推手，接了电话：“我们就在入口这。风有点大，麻烦尽快吧。”
“……怎么说服的？也不只是我的功劳。”尚成回头看握手交欢的祖孙，嘴角微勾，“我起的作用很小。”
纪年正巧和他对上眼，看见他随意打发走了来人。
羌奶奶的妹妹看起来年纪五十上下，本来就想八月初上岛，哪知台风忽至，等到复航赶紧定了船票。她一见到纪年眼睛都亮了，
纪年没见过羌奶奶的妹妹，打了招呼，尚成倒是熟练地和她们聊起来，听他们交谈的内容，尚成放假还和羌奶奶去家里待过。
众人一起等启航的时间，闲聊了两句，老人家便问：“尚成，你不走啊？”
“没抢到票。”
“你把票让给你阿婆了？”
尚成不置可否。看着去接水的纪年，老人家一眼就瞧明白了：“还不是女朋友吧？”
他顿时脸色拉了一下。
“芳妹你问的什么话？”羌奶奶咳了咳，又瞧尚成的表情，难以置信道，“居然还不是？”
尚成：“……”
羌奶奶啧啧嫌弃：“臭小子，高看你了。”
尚成张口欲言，被两个老人家齐齐堵了回去：“太笨了。”
纪年接了水回来，她不明所以地皱眉，把晕船药和水递给老人家：“好像说马上要上船了。”
她瞥了眼发现尚成耳尖红红的。把羌奶奶她们送走的时候，老人家还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有进展了要随时通知我。”
看着他们上了甲板，纪年还在朝两个老人招手，她突然说了句：“阿婆在鼓励你。”
尚成眼神微动，摸了摸脖子。
上次在烟花节纪年的逼问让他无所适从，那时下意识就快要脱口而出。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带着这么多麻烦的自己。
他有点局促：“你看出来了？”
她果然一如既往的敏锐。
“怎么看不出来？要加油啊。”纪年鼓足了劲，眼睛亮亮的。
“所以你……”
“说不定我们就能查明真相了呢？”
尚成趔趄了下：“什么？”
纪年理所应当：“待会你把刚才说的那几串页码写一个给我。”
“……”
知道自己会错意，尚成叹了口气。
总感觉好像听见谁在幸灾乐祸。
关于查明真相，他们还是产生了争执。尚成认为已经过去太久。他研究了很多年也没发现个所以然来。纪年虽然很敏锐，但一来她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二来尚成觉得很危险。
“危险什么？”
“洛勇。”尚成分析道，“虽然他出来之后陈警官应该监视，但太冒险。”
纪年被气得不行，后靠在观光车上，转头看向大海。过了会说：“你根本就一点没变。”
半晌，旁边说：“太久了，翻案太难了。”他补充道：“而且需要亲属申述。”
洛勇的精神状况未明，对于自己的指控也更多出于怨恨。洛勇是因为在宣传片上看见自己才回来，那时他并未确认，但抱着点微小的希望也只身赶来果岛，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偏执。七年未见，有些观点已经根深蒂固。自己就算不期望配合，但他可能最大的期望是毁灭。
纪年不知道这些。
尚成思考了一下：“而且洛勇非常危险。他可能甚至不希望得到真相。”
天气短暂放晴，远处的云像飘散的墨水，他的思绪渐渐放远。
“是吗？”
纪年想了想，开口道：“那你呢？”
“嗯？”
“你回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吗？”
哪怕尚成不说，纪年也知道他在犹豫。尚成这样的人，即使失败了很多次，重新站起来也只是需要一点推动而已。
尚成说不出话来。眉峰微微皱起。
他没反驳，纪年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神坚定道：“尚成，以前的事情，不止属于你。那时只是你，现在是我们。”
尚成最终松了口：“趁洛勇出来之前。”
他心里盘算着，洛勇离岛他就离岛。
到时候一切就又可以远离果岛了。
现在就做能做的吧。
尚成说：“洛夏凡当时和我都热衷于推理小说。”
他们看了很多，虽然是小孩，很多一知半解，专业术语也看不懂，但人都特别聪明。会玩很多“一分钟断案”、“解谜小游戏”。
比如一名女子死于浴室，警方起初判断为女子心脏病发作，但最后由于考察现场，排除了这个想法，这是为什么？
洛夏凡就能精准地发现配图上有不属于女子的首饰。
“全套都是红色，衣服折得很好，洗漱用品摆放整齐，还从高到低放，证明有强迫症，那为什么要留一对绿宝石耳环？说明不属于他，而凶手是她丈夫。失手杀人，因为害怕跑了。”
尚成心不在焉地翻到答案：“你推理的不对，那为什么不拿首饰？这不留下证据吗？”
反驳的话刚说出口，一看答案洛夏凡说得是对的。他便把书关上，不说。
“所以是失手啊，而且是亲近的人，如果太害怕的，谁还顾得上钱。”洛夏凡若有所思，“钱财乃身外之物。”
尚成啧了一声：“装模作样。”
洛夏凡喜欢解谜，而尚成喜欢反驳洛夏凡的解谜。
洛夏凡案发后，警察多重盘问，还找他要过很多东西。尚成：“还有村委会。和他有关的我都交出去了，应该也找你家要过。”
唐兰没告诉她过，纪年也不知道。尚成继续说：“事发之后很快我爸就来接我了，我爷爷跟着我一起走了，他们的东西大多都没带走。”
那房子没过多久就卖了，现在改成了酒店。本来他是想差翟智鹏订那个酒店的。那是岛上最北边的一个海景度假酒店。结果翟智鹏订到了纪年家旁边，想来也是有离阿琴家近的原因。
纪年感叹道：“不错啊，离我越远越好。”
尚成：“……”
“那里离羌奶奶家近。”
纪年认真瞧他一眼：“你是不是可以吃石头。”
“……”
“嘴那么硬。”
尚成指尖挠了挠脸，他觉得自己惹到她了。
紧接着继续讲。
他那时自己的东西保留得很好，那是他的习惯，在果岛买的书全部都打包带了回去。警察要走的后来发现没有价值也还给了他。三十多本推理小说，洛夏凡和他交换的漫画书，纪年的星星手链，起先他们还嫌弃他麻烦，但他执拗异常。虽说带走了，但很长时间尚成都没有去碰过。
直到过了接近一年，他跟着爸爸换了个城市生活，搬进新家，摆列的时候单独放在了一堆，并没有认真看。那时候尚成其实很想直接一口气扔掉，但最终没有。
又过了很久，大概是初三毕业的时候，他闲得没事干一本本打开了那些书，读了好几天才发现其中一本上面有奇怪的勾画。
就是那本《日本短篇推理小说集》。那是从果岛上的书店淘来的，尚成觉得上面的谜题过于简单，而且书页太老，他随手就扔给了洛夏凡。
用铅笔圈了好四个字。他确定自己从没看过这本，而且还是铅笔字迹。他立刻就想到了这可能是洛夏凡留下来的文字密码。
“但是组合出来没有任何意思。”
纪年问：“是什么？”
纵使书没在手里，尚成也能立刻说出来：“连着两页，是118和119页，文字分别是：警、应、一、将。”
确实没有任何意思。
“那时候我15岁，觉得洛夏凡再厉害也只是个12岁的小孩。自己应该能很快破解。”
洛夏凡留下了四个字，那一定是要释放什么信息，尚成试了很多种解法，文字的笔画数，文字乱序组合。都没有思绪。
他甚至还担心遗漏，把那三十多本书，加上漫画书都一页一页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遗憾的是除了那本，其他书本上都没有一点线索。
“现在我猜测和数字有关。”
尚成说：“那时候我们都最喜欢看福尔摩斯，里面也有些密码游戏，《跳舞的小人》里用小人的跳舞的不同姿势对应英文字母，组成句子传递信息。但洛夏凡觉得不太可信，太多巧合，他说如果福尔摩斯没有作者剧透的话，估计几个月都解不开。”
尚成就像还原了他的语气。纪年仿佛看到了那个缄默的小男孩少有得意自在的样子。
那时他们还专门研究了一篇——《恐怖谷》。
故事开头就是福尔摩斯有天收到一封信，上面有一些古怪的符号，包括了字母和数字。他通过排除法，挑选了写信人暗示的书本，即密码钥匙。
然后再根据第一个数字对应的页数，后面数字对应的第几个单词，挑出了解谜单词，最终组成了一句能传递信息的话。
“洛夏凡认为这个推理游戏比跳舞的小人还可行，如果是他也能解出来，重点只是找到哪本书而已。”
对于小孩来说，就是最简单的找规律。
纪年感叹了句：“确实厉害。”
尚成笑了一下。
他嘴角也只是轻轻弯了个弧度，他眼皮单薄，睫毛平长，难见得温柔许多。纪年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厚云泄出了几束亮光，身后是模糊远去的绿景，越显他干净明悉。
这样的人，如果自己愿意的话，其实身边围着很多人吧。
心里没来由冒出了这个念头。
尚成忽然偏过头：“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对。”
手机震动了下，纪年扶着栏杆的手收紧，被抓包似的紧张了下。她回过神，打开尚成发来的照片。
118 4 3
118 5 6
119 2 6
119 9 2
“原著里是英国的著名年鉴，有他们分栏。”尚成的手指了过来：“我记下来的分别对应：页数，行号，从左往右数第几个字。”
纪年皱眉思索。确实过了太久，现在的线索也只是想当然而已。
但尚成也说得对，那只是个12岁小孩的把戏……洛夏凡到底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纪年思索了下，开口：“换个角度想，他为什么会想留线索给你？”
尚成道：“因为想让我知道什么事。”
“但是以这种只有很小可能会被发现的方法。”纪年说，“我们在案发前一天都没见过洛夏凡。”
所以，这本书是提前了很久夹进去的。
而如果真的是和案件有关的话，一切就像是提前预见了一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