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施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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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贤门前慢慢聚集了众多学子，等人到得差不多了，书院祭酒裴叔夜站上高台，在一片静默中，朗声向众人开口。
“今日召集诸位在此，是有件事要告知各位。”
沈晏珠与萧沉并肩而立，与其他学子一样仰着脸，安静地听着。
“想必诸位已知晓最近南方水患一事，天灾无情，水患已至数以万计的百姓受灾。近日，已有部分灾民一路北上逃难至无崖山附近。”
他的视线环视一圈，继续道：“诸位是我大燕未来支柱，将来你们中的许多人都将走进官场，成为为民做主对父母官。何为父母官？此次本官便要借这些灾民让诸位自行体会。”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如何体会？
裴叔夜马上揭晓：“本官已命人在山下搭了粥棚，从今日开始，书院三级六堂，轮流下山，为灾民施粥！”
“啊？施粥？”
“那咱们的课不上了吗？”
“我宁愿上课。”
……
学子们交头接耳，集贤门前霎时热闹起来。
“静一静！”
裴叔夜发话，人群一点点静了下去。
他并不理会学子们的兴奋或抗议，直接宣布决定。
“下山的顺序，便由甲级诚业堂始。”
没轮到自己，其他学堂的学子们皆在看热闹，只有诚业堂的贵女与少爷们，脸色普遍难看。
诚业堂的学子都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们的祖父辈是决定大燕国命运的一群人，进入书院读书就已经是他们这辈子吃得最大的苦头了。
如今跟他们说，让他们这群金枝玉叶去给贱民施粥？没人能有好脸色。
但进了书院裴叔夜最大，诚业堂的学子们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站成一队，准备下山。
沈晏珠脸色更难看，今日在山下待一天，计划又得推迟了，万一山匪今晚就来怎么办？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队伍后面下了山。
山下粥棚已连夜赶工搭建完毕，熬了一早上的白米粥也随着学子们一同下得山来。
快至山脚下时，在山道上已陆陆续续能见到灾民了。灾民们个个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在看见施粥的队伍后，被粥桶里散发出来的米香吸引，一潭死水般的眼睛里迸发出希望，颤颤巍巍地跟在了队伍后面。
山下的灾民更多，乌泱泱一片。隔老远他们就闻见了米香，如饥似渴地要往上涌，侍卫们拔出佩刀，才唬得他们不敢上前。
裴叔夜也在队伍里，他上前道：“诸位莫急，书院备了充足的米粥，只要排好队，遵守秩序，就人人都能喝上。”
灾民们一听有粥吃，全都规矩起来。
在山上还百般不愿的学子们，如今见到灾民们的惨状，头顶的怨气都少了。
沈晏珠也老老实实帮着盛粥，看见带着孩子的，还会给人家多舀点米进去。
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沈晏珠往队伍里瞧了瞧，忽然问身边的萧沉：“为何全是年轻人，不见老人？”
萧沉道：“年轻人都饿成这副鬼样子了，老人如何能扛到京城？”
沈晏珠心有戚戚，萧沉又说道：“你没发现，连小孩儿也很少吗？”
她找了一圈，这一群灾民里，竟只找到一两个孩子，还是半大的那种，抱在怀里的孩子一个都没有。
“这又是为何？”
萧沉凑到她耳边解释了几句，沈晏珠吓得粥勺都掉了。
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萧沉拍拍她的头：“我的错，不该吓你，其实是假的，都是我胡诌的。”
沈晏珠垂下眼睑，她知道不是假的。易子而食，她前世也听到过，只是如今这些灾民离自己如此近，就好像那些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她身边一样，令她不寒而栗。
他俩一边说这话，一边施粥。忽然，队伍后面发生了争执，争执声逐渐变大，引得众人都望过去。
“你就是插队，你们是一伙儿的！”有一个半大孩子，对着前面的一个男人大声道。
男人见他是个孩子，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凶狠道：“你他妈少多管闲事！”
小孩儿弱不禁风，一推就倒在地上，但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站起来硬扛：“你刚才已经在另一队领过了，现在又插到我们这一队！”
男人见他还敢反抗，当即就要上前揍人，却被维持秩序的侍卫拦下。
“干什么？敢在队伍里闹事就滚！”
男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队伍继续排队去了。小孩儿不许他插队，也走进队伍，站在他前面。
男人黑了脸，举起大手一巴掌拍到小孩儿脸上。这一巴掌又重又狠，不仅将小孩儿扇出去好远，还把他打得鼻血横流，瞬间染红了下半张脸，形状可怖。
他如此不讲理，引起了队伍里一些人的愤慨，好些人站出来指责他欺负人。
沈晏珠扔了粥勺冲过去，将小孩儿扶起来，又拿出帕子替他擦拭血迹。
书院里的学子们也看不下去，唐梦筱站出来，命令侍卫：“将此人赶出去，给我记住这张脸，书院的一粒米都别给他！”
侍卫得令，一左一右架起了那男人。
“我不走，凭什么要我走！我不走！”
男人胡乱挣扎起来，他想抓住什么来拖住侍卫的脚步，一边吱哇乱叫，一边两手乱舞，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灾民的衣领。
侍卫用力拖着他，他就用力拽对方衣领。这一拽，将那人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直接扯开了去，露出大片胸膛。
见衣服被扯开，那灾民赶紧将胸前捂起来，又伸手抓住男人手腕。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那男人竟大叫着乖乖松了手，侍卫趁机将男人绑起来，丢了出去。
那灾民被扯开衣服后，贵女们自觉避嫌，早已移开了视线。
他的几个同伴过来关心了几句，他摇摇头，揪着自己的衣领安分守己地排起队。
小插曲过后，队伍又重新有序起来。
只有萧沉，一脸凝重。
上午施完粥，学子们动身回书院。
看在他们累了一上午的份上，裴叔夜总算良心发现，找了几辆马车下山，载他们上去。
几名贵女共乘一辆，沈晏珠排在队伍尾巴上等着上马车。
忽然，方才那流了满脸血的小孩子跑了过来，他刚想靠近，却被侍卫拦下。
眼看沈晏珠就要上车，他大声喊道：“姐姐！姐姐！”
沈晏珠闻声回头，见那孩子正对自己挥手，她挥退侍卫，让小孩儿走近前来。
他拿出沈晏珠替他擦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姐姐，这个我已经洗过了。”
沈晏珠接过来，帕子是白色的，被血染红后很难彻底洗净，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洗得干干净净，只留有些许淡淡的粉色印子。
往常用过的帕子她从没再用过，更别说是染了别人的血的帕子。
她刚想递还回去，那小孩儿又举起手，手里拿着一只用草编织的小兔子。
“姐姐，谢谢你，这只兔子，送给你。”
沈晏珠睁大了眼，想不到他的手竟如此巧，不过用路边常见的野草，编出的兔子栩栩如生，瞧着十分有趣可爱。
她欣喜地接过，笑着道：“不用谢，这个兔子我很喜欢。”
小孩儿见她真心喜欢，也露出了笑脸。
“沈娇，你还走不走了？”门帘里传来范嘉年不耐的催促声，沈晏珠暗地翻了个白眼，与小孩儿道别后上了马车。
学子们累得在回程的马车上就呼呼大睡，到了书院，又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回了士舍。
沈晏珠也累了，这几日本就提心吊胆，上午盛粥又走了山路，如今浑身都疼，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她没精打采地往士舍走，路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即使这样，她也无力反抗了。双目失焦地看清了眼前之人。
她有气无力地问：“萧沉？你拉我干嘛？我要回去睡觉。”
平日里懒懒散散，能坐着不站着的萧沉，反倒是如今最精神抖擞的。
他一脸凝重，拧着眉问她：“你对山匪的事，知道多少？”
听见“山匪”，沈晏珠脑子里的弦又绷紧了。她勉强打起精神，高兴地问：“怎么？你信我了？”
萧沉并没有正面回答，却抛出一颗惊雷：“我怀疑书院附近有南诏人潜伏。”
沈晏珠倒吸一口凉气，挤着嗓子地问：“你如何知道？”
“你今日可有注意那名被扯坏了衣服的男子？”
沈晏珠红了脸：“人家衣服都扯坏了，我注意他干嘛？”
萧沉抿唇，顿了顿，才道：“那男子穿着打扮看上去与灾民无异，可被扯开的胸膛却结实有力，那可不是一个饱受饥饿的难民该有的体型。”
沈晏珠一惊：“你是说，他伪装成了灾民？可是，你又如何确定他是南诏人呢？”
萧沉道：“他们本就在肤色，长相，体型上与我大燕百姓有所差异。而我长在南疆，对南诏人极为熟悉，只需稍微比对便知道。”
他眉宇间有凝重之色：“这些判断都只是凭证，而让我无比确定他是南诏人的一点是，他胸口有属于南诏将士的刺青！”
“什么？南诏将士？”沈晏珠吓得捂住了嘴。
“没错，南诏将领会在胸口刺上象征南诏远古神的三头蛇刺青。那是忠诚，亦是尊荣，此人左胸便有一个。”
“南诏将领为何会在大燕？他是如何进入我大燕境内的？而且，他竟潜伏到了无崖山？若是让他随着灾民一同入了盛京，那皇上岂不是也有危险？”
沈晏珠的小脑袋瓜又开始转起来，思绪纷扰，心中一团乱麻。
“若是只有他一人，倒无须担心。京中高手如云，大内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听他这样说，沈晏珠稍稍放下心来。
可他接着道：“但我今日分明瞧见，与他一伙的同伴，皆为南诏人！”
沈晏珠目瞪口呆，萧沉看着她，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他不是独自来的，至少有一支军队，潜伏在此。”
沈晏珠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底。
“他们为何要伪装成灾民，潜伏在此处？若你前些日子听来的消息属实，那么，他们都目的，就是书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