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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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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褚嫣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肩膀搭上一双冰凉的手臂。
紧接着,熟悉的力道紧紧搂紧她全身,两人凌空侧翻,相继滚下床去。
褚嫣再睁眼时,一把刀倒插在地,距鼻尖不过寸余!
再看半空就放开了她的季夏灼,滚到了另一处角落,她的脸色纸一样的苍白,彷佛回光返照又随时会再度昏死过去。眼神似是已经难以聚焦。
“兰若!”褚嫣屏息,本能地大喊。
一名刺客已经移至她面前,使了十成力,抬刀便要朝她面门劈下!
然而那刀落下的瞬间,似是与什么金属暗器相撞,直震麻了刺客整个臂膀。
还有谁?
眼前便是垂死的季夏灼,刺客顾不得那么多,换了一手便毫不犹豫再次下刀砍人。
这回,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暗器,只见一线银光闪过。
那刺客拎刀的臂膀齐根断裂,鲜血喷涌,一条手臂和刀哐当落地。
“啊啊啊!!!”
刺客痛苦的惨叫这才后知后觉地响起。
他们知道遇到了真正的高人,此行必然无果,于是纷纷撤退。
褚嫣忙跑去查看季夏灼的状况。
季夏灼勉强睁开眼,虚汗沁出惨白的皮肤,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为何要回来,程道长?”
窗外的人再不好躲避,只得显身。
这人竟是陈惜!
褚嫣跟他虽不过几面之缘,但段云霓他们跟他关系不错,听说他一直在闵王府做事,她私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他跟程子文是有些情意的。
人就是这样,只是自以为抓住了一点别人不知道的、浮光掠影的事实,便很容易想当然地妄自断定全局。
季夏灼搭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褚嫣便也不敢放松警惕。
陈惜被看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摸摸脑袋似乎想要从窗外爬进来,但还是在外面绕了一圈从正门走了进来。
他拘谨地抖抖袖子,不尴不尬地轻咳一声,寒暄道,“在下叨扰,季将军别来无恙——鸣雁姐好啊。”
陈惜原以为自己这等身手的世外高人,无论是受师命冷脸做事,还是释放天性地在客栈胡闹,都能将自己的身份拿捏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然而没想到他终归还是阴沟里翻船,不伦不类。
“季某不记得跟道长有过什么私交,况且贵派仙风道骨,素来不沾染人间事,唯恐改换天机遗害无穷,道长既已完成江湖令所求,便不值得继续耽搁修行,否则本将军也难跟阁主交待不是?”
褚嫣听得认真,隐约觉得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世事流转、王朝兴废,皇上是百姓生民的天子。
然而在此之外的江湖武林却是另一个世界,两者并行不悖,各有各要遵守的规则,但其中亦有相交的时候。
那便是世外高人观测天机,有大动荡的异象之时。
为着万千生民,修仙问道者得江湖令所召,下山入世,为不可为之事。
这其中亦有不可逾越的雷池:得令即行、点到为止,不得横生枝节干涉人间他事,以防生出更多的变故反而祸世乱道。
陈惜无奈地抽抽嘴角,知道季将军估计用尽了在皇帝面前都没有的客气委婉敲打他、赶他滚了。
“我……”
褚嫣将季夏灼扶着坐下,在此期间,季夏灼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陈惜的一举一动。
那是刻在天性里的警惕,她不信任何人和任何伪装。
陈惜被她盯得很不自在,躲开那目光后才不得不说,“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跟闵王殿下聊得投缘……也算是半个知己,不忍心见他终日受头疾折磨!况且我观过他命相:虽无缘权柄,但平安一生亦无波澜,所以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些。”
季夏灼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你是在说他并不重要,将来亦不会生出谋逆之心,让我不必防着他?道长告知我这番话,就不怕泄露天机改了命数?再者说,若原本唯有我时时打压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孳生歹意;而一旦有所松懈反而使恶蛟腾云、祸国殃民呢?”
陈惜被堵得没了话,季夏灼所言确实在理,但他皱皱眉,再度想起程子文痛苦的模样,坚持道,“我还是相信闵王殿下的为人,他虽不是圣人,但亦心怀善意,不应遭此迫害。”
季夏灼嗤笑,“‘心怀善意’?那么程道长,你知道今日冲我来的这些刺客是受谁人指示吗?”
褚嫣瞬间恍然大悟,不由大惊。
陈惜听出她的意有所指,不敢置信,“未、未必是殿下所为,他……”
季夏灼淡淡地看着他卡壳。
褚嫣想起最初看到的她身上的伤痕,以及洛笙姑娘所说几年前就知道的刺杀活动。她这些年,在褚嫣不曾知晓的这些年,一直活在程子文的刺杀范围里!
陈惜想起他哥闯闯天牢逼问的胆大妄为,他还真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一种深深的失望萦绕心间,然而那毕竟是他哥,陈惜不死心,“他只是被怨恨冲昏了头,然而这些年并身居浅出总是为人共睹的,其实他所欲不过一点心安,我……”
我见过他发自内心笑盈盈的样子,不再是故意为之、笑里藏刀,而是真正的安宁和愉悦。
陈惜顿了顿,“我亲眼见到遗诏上的灰尘有多厚,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动过,哪怕是打开看看,他此行大多是因这父皇所留的唯一念想不见了,才被逼成的这副模样。”
季夏灼偏头看他,“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帮他拿回先帝遗诏?”
被点破心思的陈惜面上露出慌乱,但他忙解释,“将此物奉与天命之人是师傅的交代过的,自然万万不可违逆!只是,我想着用法器给他变出个赝品,就当是颗定心丸罢。”
季夏灼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话里却愈加严厉,“什么样的赝品?能唬过程子文的吗,那么能唬得住天下人吗?既如此,它还只是个赝品吗?”
陈惜无话,季夏灼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况且,我一得手,便将它烧成了灰烬。”
陈惜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您不愧为季将军,万无一失、算无遗策,是在下思虑不周。”
其实这样也好,他方才关心则乱、情急嘴快,仔细想来确实漏洞百出,若是按照他自以为是的想法或许才会出大乱。
“既然这个要求不可,那么将军可否考虑考虑上一个请求?”
陈惜微微偏过头,露出最像褚嫣的侧脸角度,他真恨不得直接开口求她别再欺负他可怜的老哥了。
季夏灼不为所动,“若是道长替我废了他那身邪功,我保证敬而远之。”
“……”
陈惜心说算了,我都打不过,用啥废?
陈惜走后,季夏灼才发觉,褚嫣从刚才起便一声不吭。
“娘子何故怏怏不快?”她调笑着捏捏褚嫣的下巴。
但褚嫣见到她毫无血色的笑颜,怎么也挤不出半个笑脸。
“给刚才的阵仗吓着了?不能吧,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了,还怕这些跳梁小丑?”
褚嫣拍下她不安分的手,一个猝不及防,将人抵到床头。
“嘭!”
季夏灼本就失血过多,被这么乍一摔还是两眼发黑,但她并不生气,反而苍白地笑了。
褚嫣拍拍她的脸,冷声道,“喝了老娘的喜酒,还不老实交代?”
“其一,你为何会吐血,知道吗?”
季夏灼刚欲偏过去的头被褚嫣强硬地扭过来。
“喝多了,容易吐。”
褚嫣咬牙切齿地捏起她的脸,“放屁!你他娘就喝了小半杯,别人吐啥你吐啥?!”
“俗。”
还姑娘家家的。
季夏灼闭了眼,彷佛是被她吼得嫌吵,反正准备好了当个哑巴。
褚嫣垂眼,眼神在虚空里像是看到了那些本不好示人的深意,她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缓缓开口:
“什么时候下的子母蛊?”
季夏灼瞳孔微张。
“是为了我吗?”
看不见的心意,本就准备像雪山顶的崖石,傲然俯瞰那人,哪怕此去经年独凌风霜雨雪,也就算是陪她过了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