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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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裹挟着刺鼻的血腥、苦涩的药味和他身上那股阴魂不散的檀香，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眼皮上。意识像在深海里缓慢下坠沉船，被冰冷的海水挤压、拖拽，耳边是遥远而沉闷的水压轰鸣——那是我自己濒临窒息的脉搏。
不能沉下去…
一个微弱却尖锐的声音在意识残骸中嘶鸣。床底……扳指……叹息……
澹弈枢冰冷指尖拂过嘴角的触感，如同毒蛇蜕下的皮，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好孩子”他低语的回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别他妈想控制我！
舌尖传来尖锐的剧痛，混合着口腔里残留的诡异奶腥和铁锈味，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混沌！沉重的眼皮猛地掀开，视野里是剧烈晃动的重影——澹弈枢那张石膏般冰冷、完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分裂、聚合、分裂、聚合……最终定格成一幅令人胆寒的静帧。他正垂眸，满意地审视着手中的空杯，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作品。
那杯“毒药”…混着药片的牛奶…就是他此刻最完美的艺术品。
恐惧，纯粹的、原始的恐惧，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从头顶直灌脚底，瞬间冲垮了药力筑起的堤坝！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尖啸奔涌，带来短暂却狂暴的力量。我几乎是凭着野兽般的本能，用尽这副被药物和绝望掏空的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挥开了他停留在嘴角、如同毒蛇信子般令人作呕的手！
“滚开！” 声音沙哑得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破碎不堪，却带着困兽濒死反扑的凶狠。
澹弈枢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猝不及防，被我挥开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度，身体因这突然的冲击力而微微后仰。那双深不见底、惯常如古井般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一丝愕然，如同极度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但这惊诧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下一秒就被更浓重、更阴鸷的黑暗吞噬殆尽，翻涌起足以冻僵骨髓的寒意。
“昭昭，”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像巨石投入深潭，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封般的警告，“别闹。”
“别他妈叫我昭昭！” 我嘶吼着，每一个音节都像从撕裂的喉咙里喷出的血沫。眩晕感再次如黑色潮汐般凶狠地反扑，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但我死死抠着身下那早已被冷汗和之前的撕打浸透、冰冷黏腻的床单，指甲深陷进织物纤维，几乎要抠穿布料。视线不受控制地、带着惊惧的余烬，又一次投向床沿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深渊——空荡荡的，只有昂贵地毯的绒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模糊的、不安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 澹弈枢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冻土更冷。他精准地捕捉到我恐惧的视线落点，也看向那片床底的黑暗。他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彻底遮蔽了窗外渗入的最后一点可怜的月光，将我完全囚禁在他投下的、密不透风的阴影牢笼里。“还在想那些脏东西？” 他俯身，双手猛地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床垫上，昂贵的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像一座活动的墓碑，将我死死困在他与冰冷的床头软包之间。浓烈的檀香、那杯“毒药”残留的诡异甜腥气、和他身上那股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息，混合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无形巨网，紧紧裹缠住我。
“没有鬼，昭熵。”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攫住我的视线，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法官在宣读最终的死刑判决，活像是某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真理灌输。“只有你脑子里那些病态的妄想。像、母、亲、一、样。” 最后五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无比地、残忍地、狠狠扎进我最脆弱、最血淋淋的神经中枢。
“你闭嘴！” 母亲坠楼前那双空洞、绝望、仿佛看穿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睛，瞬间在我眼前爆裂开来！巨大的悲恸和被亵渎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困兽，屈起膝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撞向他毫无防备的小腹！同时，右手凭着求生本能，不顾一切地抓向床头柜的方向——那里应该有东西！只要是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就行！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坚硬。是那把刻着耻辱的“Y&Z”、沾染着干涸红酒渍的瑞士军刀！
“呃！” 澹弈枢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小腹遭受的重击让他身体猛地一僵，支撑的力量瞬间瓦解。就在这电光火石、稍纵即逝的刹那！我的手指已经死死攥紧了刀柄，肌肉记忆驱使着拇指猛地一推——“咔哒”一声脆响，锋利的主刀在昏暗中弹出，闪烁着冰冷、决绝的寒芒，如同毒蛇亮出的獠牙！
“把刀放下！” 他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危险，瞳孔急剧收缩，凝聚成针尖般锐利的一点，他不再试图困住我，而是迅猛地出手，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我持刀的手腕！巨大的力量瞬间施加，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贯穿整条手臂，手指瞬间麻痹，几乎要松开那唯一的“武器”。
“放开我！疯子！控制狂！” 我疯狂地扭动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抓挠他的脸、脖子。指甲划过他的下颌，留下几道血痕。药力在剧烈的情绪和对抗下似乎被暂时压制，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我们像两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在床上撕打翻滚。
丝绸被褥在狂暴的撕扯中发出裂帛般的呻吟，彻底绞成一团浸透冷汗和之前打斗痕迹的混乱织物。我踢蹬着，膝盖撞到他的肋骨，他再次闷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钳制我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用力地将我的手臂狠狠反拧，肩关节传来可怕的、令人绝望的撕裂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从躯干上扯下来！
“呃啊——！” 我痛得眼前发黑，泪水生理性地涌出。
“松手！” 澹弈枢低吼，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暴。他整个身体压上来，用体重和力量将我死死地钉在床垫上。我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碰撞，汗水混着血腥味交融在一起，滚烫黏腻，分不清彼此。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血腥气。
在混乱的、模糊的、被泪水与汗水浸透的视野里，我的视线对上了他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映照着我扭曲痛苦的脸，也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暴怒、掌控欲、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扭曲的焦灼？像在害怕掌中的猎物彻底碎裂，又像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彻底喷发、毁灭一切的火山。
就在这剧痛与窒息几乎要彻底掐灭我意识之火的瞬间——
他的脸猛地压了下来！
不是预料中的殴打，不是野兽般的撕咬。
是吻。
一个冰冷、粗暴、带着浓重铁锈般血腥味的吻，如同烙印，也如同宣告最终胜利的印章。
他的嘴唇重重地、带着碾压般的力量，覆盖上我的。
毫无温柔，毫无情欲，只有纯粹的、赤裸裸的压制和惩罚！牙齿在暴力碰撞中带来锐痛，血腥味在唇齿间再次弥漫。他轻而易举地撬开我因剧痛和惊愕而微张的齿关，舌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如同攻城槌般的蛮横力量侵入，横扫过我的口腔内壁，冰冷地舔舐过我刚刚咬破、仍在渗血的舌尖伤口。浓烈的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疯狂搅拌、交融，粘稠、腥甜、令人作呕！混合着他身上浓烈的檀香和我口中残留的苦涩药味，形成一种地狱般的、绝望的“亲密”。
“唔…！” 大脑一片空白。极度的震惊和被彻底亵渎的、深入骨髓的屈辱感瞬间将我淹没、冻结。这不是亲吻，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彻底的暴力！比拳脚更深入骨髓，比言语更刺穿灵魂的征服！
胃部剧烈地痉挛，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直冲喉头！我狠命地咬下去！用尽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
“嘶——” 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动作却并未退开，反而变本加厉！那吻更深、更凶、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我的呼吸、我的意识、我残存的灵魂都从这个躯壳里彻底吸走、吞噬！浓稠的血腥味在狭窄的空间里发酵、弥漫，粘稠得如同沼泽。
时间失去了意义。感官只剩下窒息的痛苦、口腔里粘稠的血腥，和那无处不在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檀香压迫。在我以为自己会因缺氧和药力的双重绞杀彻底堕入永恒的黑暗时，那铁钳般的压制终于松开了。
新鲜的、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灼痛的肺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我像一条被抛上案板的、濒死的鱼，瘫软在冰冷湿黏的床垫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那令人作呕的檀香混合气味。视线模糊不清，泪水、汗水、还有嘴角溢出的血丝糊了一脸。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冰冷、如同地狱之门般的身影在我上方缓缓站起。
“澹弈枢……”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你他妈…恶心透了！” 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沫和刻骨的恨意。
他撑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如同神明俯视尘埃。唇上沾染着不知是我的还是他自己的、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妖异而残酷的美感。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狂暴的、带着血腥的侵犯从未发生。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下颌处那几道被我抓出的、正在缓慢渗血的伤痕，以及唇上那抹刺眼的暗红，是方才那激烈风暴无法抹去的证据。
"看来药效还不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吻后的沙哑。他抬手，用拇指指腹以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姿态，缓慢地、仔细地抹去唇上那抹属于我们两人的血迹。目光下移，落在我因被反拧而无力垂落在身侧、却依旧僵硬地紧握着那把瑞士军刀的右手上。锋利的刀刃在刚才的混乱扭打中，不知何时在我自己左小臂的内侧，划开了一道不算深、却足够刺目的口子。鲜红的血珠正一颗颗缓慢地、固执地渗出，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如同诅咒般的红线。
他眼神骤然一暗，如同深渊裂开一道缝隙。没有预兆，他突然伸手——不是去夺那把象征反抗的刀，而是用他那带着薄茧、冰冷的手指，直接、用力地按在了我手臂那道新鲜的伤口上！
“呃！” 剧烈的、如同被烙铁烫伤的刺痛让我浑身剧烈一颤，几乎弹起来，却又被无形的重压死死钉在原地。
他毫不留情地按压着，指腹清晰地感受着皮肉下温热的血液加速渗出，黏腻地沾染上他的指尖。然后，就在我因剧痛而眼前发黑、意识涣散的边缘，他沾满我温热鲜血的手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庄重与亵渎，抚过我锁骨处那道狰狞盘踞的荆棘纹身。温热的、属于我的鲜血，被涂抹在暗红色的、早已与皮肉长在一起的荆棘烙印上。暗红的荆棘在新鲜血液的浸润下，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某种力量，变得更加鲜活、更加凸起，每一根尖刺都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像是无数细小的毒虫在皮肉下啃噬。
"看，" 他俯下身，贴近我的耳边，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在深渊底部的蛊惑耳语，"你的血，和我的一样。流着澹家的毒，也流着同样的疯。"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纹身最中央，那个象征着束缚与永恒传承、被荆棘最紧密缠绕的节点上，用尽指力，狠狠地按了下去！仿佛要将这诅咒彻底钉入我的骨髓！
剧痛让我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你永远也逃不掉，昭熵。" 他的声音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锁链，一圈圈，冰冷而沉重地缠绕上我的脖颈，勒紧气管，断绝所有生机。"睡吧。等你醒了，新床就送来了。"
他松开了那如同烙铁般的手指，直起身。失去按压的伤口，血液似乎流得更欢畅了一些。
月光，那冰冷而无情的旁观者，终于重新吝啬地洒落在我身上，照亮手臂上那道蜿蜒的血痕，照亮锁骨上被他鲜血“唤醒”、在我眼里蠕动着的暗红色荆棘纹身，也照亮了我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后的、空洞死寂的黑暗。
药效混合着极致的疲惫和绝望，终于像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在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走向门口的背影，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坚不可摧的牢笼，将我紧紧的锁住。
而床底的阴影，似乎在无声地蠕动着，发出满足的、冰冷的叹息。
毒液已深入骨髓，蚀骨灼心。
噩梦是唯一的归宿，永无黎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