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白塔的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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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司晨拨开树枝、出现在那位灰眼睛的法师面前时，她只不过是惊异地挑了挑眉，把目光转向真木，等待精灵的解释；但下一瞬，启明迈出树林，与司晨并肩而立，于是这位年长的法师瞠目结舌，几乎快要晕过去了。她已经点起了篝火，因此能够看清这犹如晴天霹雳般的一幕：
一个人类少女，和一条雄性的白龙。
他们姿态亲密，女孩的肩膀挨着龙的鳞甲，龙的尾巴绕在女孩腿边。
“这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说，脸色变得苍白，声音又高又飘。她飞快站起，朝着司晨和启明的方向伸出手去，掌心朝上，想要靠近又强行停步。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司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哦，天哪。司晨说，我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反应剧烈。
启明低低哼了一声。我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他说，她现在情绪十分激动。
“孩子，你是谁？”辛夷最终把目光定在了司晨脸上，嘶哑地发问。司晨打了一个激灵，她总觉得这位法师似乎想到了一些更深、更久远的回忆，眼神中隐藏着极深的痛苦与喜悦。
“这位是司晨。”真木不动声色地说，“我刚刚饮马时发现了他们，就把他们邀请了过来。”
辛夷勉强冲她点了点头。
真木说完这句话后便退后一步，居然真的只给司晨“引见”了一句。司晨本来有些紧张，但看到辛夷这副模样，她心中疑窦丛生，紧张感反而消下不少。她们很重视我们，司晨小声对启明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和启明互通心音，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心绪。不知道法师能不能听到我们说话。
启明瞥了她一眼：应该不能，不然她们现在的表现就太镇定了——相对来说。不过……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走着瞧。
司晨决定主动出击。她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真木：“还请你们先自我介绍一番，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对你们说实话，以及说多少实话。”她顿了顿，补充：“我的龙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龙。
这句话终于让辛夷反应过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心情，片刻后神色已然平静下来。“你听说过‘白塔’吗？”她问道，神色中带着希冀。
“听过的。”司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提起这个名字，脸上不由闪过诧异的神色，“那是曾经矗立在青曲城中的一座建筑，培养过不少伟大的魔法师。不过，它不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倒塌了吗……？”
辛夷眉毛一扬，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惊异。但那惊异的神色一闪即逝，司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简单来说，如今的‘白塔’是沿用这个名字的一个组织，大多数成员都是人类法师。我们游离于帝国的统治之外，愿意接纳任何受到过朔风迫害的人。”
朔风？
这个名字让司晨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话。这个名字太过耳熟，她似乎听到过不止一次，但长达数月的荒野生活让她有些迟钝，没能及时回忆起来。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她问。
“啊，这倒确实应该说清。”辛夷露出一个微笑，“我们现在的目标是给朔风添堵，剪除他的羽翼，拔掉他的爪牙，庇护那些他厌恶憎恨之人。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推翻他的统治，把他杀死。”她显然并不认为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微笑着冲司晨点头。
朔风，朔风……司晨皱起眉头，灵光乍现，终于想起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他不就是当今帝国的宰相吗？
准确地说，自从百年战争之后，朔风就一直身居高位，“宰相”这个名号和他是分不开的。他侍奉过四位国王，地位早已比皇位还要稳固。在如今的帝国民众看来，“宰相”就等同于朔风此人，他是一位忠心的老臣。除却宰相一职之外，他还有着大法师的名号。几乎每个身怀魔力的孩子都会在展露天赋之后前往夕句——也就是帝国的首都——接受测试与训练，而这个体系全然在朔风的掌控之下。
司晨很少关心朝政。她在森林中长大，父亲定期会去村镇中购置物品，因此，她对当今帝国皇室的了解少之又少，除了破旧的书籍之外，就只有偶然听到的村人的议论。他们对朔风的态度十分平淡，就像是所有老百姓对高位者的态度那样，漠不关心，只有在新的政令下达之时会给出反应（多数时候都是悄声痛骂，因为税赋总是加重）。而历史书上对朔风的记载也十分简短，他是一位魔法师，在百年战争伊始之际辅佐国王，也因此得任宰相一职。
法师的寿命与普通人不同，普通人最多活上六七十年便会老死，但法师的寿命往往更长。他们的寿命与魔力大小有关，越是法力高强便越是长寿（当然，有些法师会动用禁忌魔法，强行延迟自己的死亡）。但人类不比精灵，历史上记载的人类法师最多活到一百五十岁便即逝去，长生不老不过是臆想。朔风在刚刚登上宰相之位时不过二十多岁，如今已近百岁。对司晨来说，这个人就像是封存在书籍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的一个形象，虚无而模糊，她从来没有在意过。
自称为白塔成员之人，他们的使命就是推翻朔风？
启明动了动脊刺，发出细微的声响。你可别忘了，他提醒她，现在我们的立场和帝国官方是敌对的。帝国憎恨龙族，为此将龙族彻底驱逐。在荒野中晃荡并非长久之计，我们迟早会被帝国察觉，到时候，他们多半会派人来取我和你的性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现在太过弱小，需要庇护。你提到的那位“宰相”——天啊，这真是个拗口的词——似乎是帝国身居高位的统治者之一呢。
我们能信任她们吗？司晨不确定地问。
我不知道。说实话，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不是吗？启明耸了耸肩，但是，那位精灵的出现很有意思。我想，我们应当多问她们几个问题。
这一段意识交流花费了大约十秒钟左右的时间，但在这段有点焦灼的对话中，这段时间已经能够算作明显的沉默。辛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司晨清了清嗓子，问道：“刚才这一位——”她向真木侧了侧脑袋：“——说你们是在追踪敌人，那么，敌人是……？”
“是‘夜枭’。”辛夷流畅地回答。看到司晨不明所以的神情后，她贴心地解释道：“‘夜枭’是听命于朔风的爪牙，成员全部由人类法师组成，他们往往身穿黑衣，趁夜而行，为他做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等等，身穿黑衣？
司晨神情一震，立即回想起了那些丧心病狂、轰击龙巢的黑衣法师。他们的着装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深黑色的斗篷，能够完美地融入夜色。“他们是不是还会用白色的针来穿斗篷？”她急急问道。
“没错。”辛夷一怔，骤然间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你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吗？”
“……差不多算是。”司晨低声说。她简略地向辛夷解释了自己在旋覆山中遇到夜枭、误入龙巢，随后携雏龙远走的整个经过。她暂且略去了那个奇怪的罗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辛夷仔细听着，双手不自觉在胸前交握，十指相互揉搓。真木不发一言，她几乎没怎么挪动，面容依旧被火光映出的阴影笼罩，但司晨莫名觉得她心情变差了。
“天哪，这真是太糟糕了。”辛夷长长叹了一口气，令司晨惊讶的是，她重又扬起微笑。“不过，情况并没有到最糟的地步。”她沉吟着说，“虽然有两个夜枭和你见过了面，但他们似乎并不确定龙蛋的下落，也不知道你成为了龙骑士。既然如此，那就还有时间！”她直起身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崭新的力量，一时间连面容都变得耀眼。
“你所说的已经足够了，尽管我对一些细节依旧心存疑虑。”辛夷显然看出了司晨有所保留，不过她对此并不如何在意，“我们本来是为了营救一个被俘虏的伙伴，所以才追踪夜枭南下。不过，既然我们遇到了你，事情就需要重新考虑了。最起码，我必须给塔内发信，说清楚这件事，让他们派人来接应你，把你接到我们的驻地中去。寒林虽然人迹罕至，但朔风的耳目却无所不达。”
“我们绝对不能放任你在寒林中游荡。一个新生的龙骑士！一旦被帝国的人发现，灭顶之灾就会立即降临，朔风会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将你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不会让你有机会成长起来，威胁到他的统治；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发现这件事，起码不能在近期发现。”辛夷叹了一口气，露出沉郁的神色，“唉！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头让我们发现你呢？——一位龙骑士！你的重要程度排在所有任务的前头，在解决这件事之前，只能让那些夜枭再奔逃上一段时间了。可怜的孩子！”
司晨知道，辛夷指的是她们那个被夜枭俘虏而去的伙伴，心中生出一点不安。她领略过他们疯狂而不顾人命的手段，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拖累救援的进程，那么她会感到愧疚。“怎么做才能快点解决？”她问道，“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人多受苦楚。”
“那么，我长话短说。”辛夷注视着她和她的龙，庄重地问，“你们是否愿意加入白塔？”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白塔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