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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上任 ...

  •   周四,居雄宁府 502,四五个机动警挤在狭小的楼道中。沈稷与于晁向前压方步,将几名达文机动警截在身后,伏天皓站在最前,脑袋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这栋建筑位于西梁一百三十二巷里,是战后修建的新楼房,放到今日便是老建筑了。层高较低,因漏水,垃圾处理不当的缘故整栋楼的房间均发酥发臭,许多黑灰碎屑往下掉。

      房间里空得厉害,一方电视,两张光板藤编躺椅,一张折叠木桌,另支了杆子做衣架,各式衣服挂的挂堆的堆。

      那人坐在矮脚圆凳上,歪斜着仰视伏天皓。他约莫三十来岁,浑身的肥肉压得他坐着也直喘气,一张油饼黄脸,油光光的,撒着十几粒芝麻斑点。

      他把头发刮成圆寸,穿件蓝绿相间的凉感衬衣,大肚子压在两腿间,把短裤压得只剩丁点。他的右手戴最近时兴的手环款式,屏幕四十五毫米,环带上镶嵌碧绿的玉石。

      “阿昌,”伏天皓岔腿蹲下,两手放在腿间,“头回见我吧。我来宝地还未给你打过招呼,你的大名倒是先来见我了。”

      “机动警,哪路的人啊?”他不以为然地偏脸从衣堆里摸出烟来点,垩白烟雾喷到伏天皓的脸上。伏天皓表情不变,两肩向前活动了下,站起身慢慢讲:“阿昌,在道上混,地龙换人怎么能不知风?”

      他抬了抬下巴,沈稷上前来搜屋,于晁向后退了两步,将其他人压得更后。他们没有拔枪的意思,等着伏天皓下命令。伏天皓刚从地方调过来两天,过来就是副部,行事风格还不清楚。

      他们跟着杜副部混吃等死多日,许多事情即便报上来他们也不大处理。新来的副部,又自己带了人过来,是要有所作为还是认认脸,他们不知道。阿昌也不知,只是看着沈稷搜屋,挑散衣堆,捡出块儿格纹衬衣铺在桌上。

      “我知不知重要吗?我在家里好好待着,干你们机动警什么事?”他深吮一口烟,打量伏天皓的眼神赤裸,不以为意。

      伏天皓不言语,躬身从他上衣兜里拿出皮夹,戴半掌皮手套打开皮夹颇有几分斯文的意味。

      阿昌紧盯着他的动作,烟灰掉在脚面。

      沈稷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纸牌,迅速切牌分牌甩到桌面上后缓缓后退到于晁身边,重心压低了。伏天皓抽出所有的纸币掷到牌面上,飘落几张在地上。皮夹抛回给阿昌。

      “不知风就不好混,”伏天皓答道,“阿昌戴这么好的手环,哪里来的呢?”

      “你什么意思?”阿昌想要站起来,却被伏天皓按住肩膀。

      “阿昌,讲话斯文点,不然我会以为你要跟我动手。”伏天皓转到他身侧,看着他那帮弟兄们,旧面孔新面孔的表情完全不同,“我头回到新地方,心里面多少有点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来告诉我,风璋十四街的笛头是谁,我才好安心做官呢。”

      “我不知道。”阿昌冷声回。

      “不知?”

      伏天皓忽然抓住他的发往前一甩,他整个人唰地滚到于晁脚下,于晁睃他一眼,抬脚用力剁向他的胯间,惨叫声立刻填满小屋。新弟兄面面相觑,有人想要上前来拦,被沈稷用眼神逼退。

      “现在知不知啊,阿昌。”伏天皓走近几步,他们三人将他包在中间,四处有风却密不透风。阿昌头脸满是汗,泪,鼻涕,眼睛长得不能再大:“我打电话举报你们!暴力执法!”

      “私赌一直在我们的管辖之内呀,都叫你斯文点了,”伏天皓俯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说吧。”

      “我不知!”阿昌高喊。伏天皓偏了偏头,摘下斜边帽夹在腋下,脱掉右手皮质半掌手套。沈稷单手把阿昌提起,方便伏天皓动作,巴掌连续不断地响在阿昌脸庞。

      “说啦,阿昌。”他躬身,把脸凑近阿昌的脸,从下向上地看阿昌。

      阿昌没接触过这样有种的机动警,从前谁人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神情委顿,恐慌,惶恐地说:“笛头是郎坻,住在风璋金乡周围,她有个小弟叫百达,平时喜欢在天使湾赌钱睡女人,郎坻在哪里只有他知道。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放过我,长官。”

      伏天皓抬了下右手,直身重新戴回手套。沈稷松了手,阿昌还想说些感谢的话,伏天皓已拔出枪送他上路。枪声震得新弟兄心惊肉跳,伏天皓分他们一眼,平淡地说:“回去报告你们来写,写了交给于晁看,看看你们写报告的水平。”

      他们连声应下。咎栋从楼下上来提醒他们:“特督部和驻卫军都过来了。”

      他们下到二楼的缓步平台时跟机动所的队伍碰面。许猷汉领队,站在最前。他穿特督部的制服,浅蓝衬衫外叠了件黑色护腰,黑外套宽松挺阔有型,长方形证件别在左胸口袋处,侧腰绑着腰带,依照配械要求配备一把N59式手枪,两个替换弹匣,以及一副手铐。右耳夹着一枚圆环耳饰,是特督部的内部通讯设备。

      他向前踩住他们中间的台阶,身后穿着驻卫军制服的女子便露出真容。

      她的头发剪得极短,几乎刮出青皮,天庭饱满,眼睛深坑进去,嘴唇很没有血色地闭着。望过来的眼光锐利,无机质。她肩宽腰细,大腿紧鼓,右手向后折却不是摸枪,而是轻搭住横在身后一长一短两把执刀,预备随时动手。

      伏天皓盯住她的证件,上头用蚂蚁字写着:萧岳,驻卫军司副司长。

      “伏副部,什么作业搞出这么大动静?大老远就听见枪响。”许猷汉偏头仰视他们,目光走过他的脸,再走到证件,无声读了一遍:伏天皓,机动总局一部副部长。

      伏天皓走到最近的台阶处蹲下,平视许猷汉,脸孔中空洞洞的,静静地盯住他的一双血眼,皮靴撞到执刀发出沉闷的响声:“正常作业而已。”

      闻言,许猷汉立刻笑出声,笑声像不断摇晃的糖果罐里的糖果一样飞来飞去。他们各自的人马并没有因为笑放松,反而各个绷紧了神经。

      杜副部执掌一部时,他们便常常与特督部发生冲突,每回起冲突驻卫军都在,三两句话就能打得各个人都要写五六份报告。他们都不太擅长写报告,唯一写得过眼的是驻卫军的萧岳,但她从来不帮代笔。

      从前机动一部常常求这位奶奶给他们抄,抄也不肯,因此写报告时对这两个部门的同事更加恚天恨海。哪怕现今已更换直系领导,他们之前的恩恩怨怨也没有就此翻篇。

      众目睽睽之下,新任特督部部长许猷汉,伸出手摁住伏天皓的肩膀,笑笑地说:“我倒是不知道伏副部有这样的阵仗,居然这样的精神利落。”

      “说明许部长还不够了解我,我是最不喜欢人光鲜鲜地行苟且的,他拒捕,我合法合规地处理掉而已,”他顿了顿,右手握成空心拳顶住脸颊继续说,“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远在机动局也能听到许部长的威名。听说十年前的案子您也给翻了案,下了几个政务总局老东西的脸呢。”

      “有传到那么远吗?我现在查的这个案子,最重要的证人已经被我们伏副部处理了?”许猷汉微微皱眉,咬着唇边偏头凝视伏天皓,眼睛里蕴养微弱的笑意。

      他刚开始查这件渎职案没几天,大约知道是政务总局的个别人利用关系和达文界部分黑灰色产业人群进行勾连,好容易才查到阿昌头上。他上周三才正式上任,手里没亲信,特督部原来的部长甄玉山被提到政务部,带走了两个对部门事务最熟悉的秘书,留下的没多少用处。

      因此,上周三至这周一整个特督部都没出外勤,被许猷汉扣在特督部做整理工作,有个不服的刺儿不听命令,质疑许猷汉的决定,当即在办公室挨了罚。

      这事儿,几个同级单位早传开了。

      刺儿服了,整个部门就没人敢明着不服,暗里仍然有人不服。一个从来没在相关部门工作过的年轻小子,就这么考来做了部长?没人会觉得这场调动是合规合法的。

      “我只是例行检查,查到私赌而已,长官要明鉴呀。”伏天皓听见细弱的脚步声,许猷汉,萧岳二人几乎与他同时掉过脸往下看。

      伏天皓站起身,一张中年瘦脸在拐角处亮相。许猷汉侧身细声同伏天皓讲:政务总局监察科的,窦怀。他们最近活动很密,只听中心的命令,表面上是年度例查。我上任后来了部门几次。伏天皓颔首,抬手向后挥了一下,下属们恭敬不少,高傲难驯的神情统统收拾干净。

      “哎哟,全都在这里聚齐了。许部长,萧副司,还有——这位是新上任的?”窦怀笑起来松弛的皮骤然绷紧,显得颧骨高吊,眼角开裂。

      “伏副部。”许猷汉笑盈盈地接话。

      “是是是,您们几位,都在这儿办案呀?”他的口气放轻柔了许多,竟然有种慈祥长辈的气味掺在其中。

      “这个好像无需向您告知吧。”许猷汉表情不变,定定地看着他,那双血眼把窦怀盯得毛毛的。

      窦怀不喜欢和感染者打交道,根本不知道有多脏,做事多狠辣,又想知道他们查到哪里。于是调转脸目对准伏天皓,好似恭维又好似调侃地说:“伏副部年纪轻轻就能拿动两把刀,真是年轻有为。”

      伏天皓卸下笑脸,萧岳好迅猛地拔枪开枪,子弹擦着窦怀的耳朵飞过,紧接着伏天皓的声音荡去:“窦怀,做监察还不学会说话是真的会丧命的。当着这二位说这种话,知道萧副司可以杀了你而不用写报告吧?许部长要是向上反映,你往后怎么做监察?一个人拿两把刀,呵呵,你以为执刀随便什么人都拿得到?少在这里装你爹的糊涂账了。”

      “我怎么敢,哎呀,这不是一时失言。”窦怀顾不上流血的耳朵,自打两下嘴巴,“我第一回见两套执刀露面,谁不知道举国上下就只有三套执刀,持执刀者越级杀人不必报告,都是忠义两全之士呢。”

      “看你油尖嘴滑的样子,回头怕就要记上我们一笔了。”伏天皓向下走,弟兄们自然地给他让路出来。许猷汉没有动,笑笑地靠住扶手凝视窦怀,听伏天皓说话,两个下属自然也没有动,“窦监察,我们作业,你独身过来干吗?给我和萧副司机会扫掉你吗?我会做得很干净的。不过我真的很不会写报告,许部长呢?报告写得怎么样呀?”

      许猷汉偏了下脸,元平立马回话:“伏副部,我是我们部门最会写报告了。”

      “听见没,有人帮我写报告。”伏天皓的手掌盖在窦怀肩膀上,他整个人向下软了一下,立即握住伏天皓的手,不大服气又无可奈何地答:您们可别冤枉我,我只是听见枪声才过来看看情况。

      “这样啊,我还以为,您跟踪我们里的谁呢。现在,看完了吗?”伏天皓站在他面前,虎背蜂腰,青春蓬勃,窦怀好像被伏天皓捏在手里的一饼糖画。

      他答看完了,拉下伏天皓的手转头便走,向下走了两步颇怨恨地回过头来看他们,每阶梯上均站了一个人,三个头仔望住他,表情各异,却有着相似的狠毒无情。随后,窦怀迅速下楼,再不回头地离开西梁一百三十二巷。

      “也不知道政务总局成立这个监察部到底有什么用,活不都给督察司做了吗?”伏天皓的一名手下耸肩嘟哝了一句,被身边同事搡了下,意识到说错话,闭严嘴低着头不说话。

      伏天皓看他们一眼,没有责怪的意思,冲许猷汉招招手,示意他下来。许猷汉没有拒绝,随着嗒嗒声下楼,三队人马混成一队。头回几个部门的人凑在一起没有干仗,气氛融洽,说说笑笑,一浪浪地离开西梁,去往风璋。

      西梁离风璋十五里,搭电车二十五分钟。不赶时间时他们更多搭乘地面上的有轨电车,赶时间时才会搭地下电车,地下电车人员密集,他们全员配枪,容易引发不良事件。

      这个钟大多数人员还未下工,他们一队十二人通过警务专用通道进入地下电车,稀稀拉拉地坐了一节车厢。原本坐在这节车厢的乘客看见他们一个个地走进来,全转到另外的车厢去了。

      许猷汉跟伏天皓坐在一块儿,其他人分散坐开。萧岳和于晁坐在他们对面,沈稷讨厌搭电车,单独占了一张座椅,半死的神情。

      伏天皓揽住他的肩膀,脑袋便靠近了:“早知道你在这边,我老早就参加考调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涌过来,精神拔高许多。

      许猷汉瞥伏天皓一眼,柔柔地笑答:“我也不知道啊,要我知道你在这里做副部长,又有执刀,我就叫你过来特督部给我镇场子了。”

      “还需要我?银宝暄跟你去一趟,谁敢驳你的面子?”伏天皓看向特督部的两名下属,嗤笑声继续说,“就算银宝暄不跟着去,你自己也搞得定,这才哪儿到哪儿。银宝暄呢?在哪个部门?中继还是一研?”

      许猷汉摇头道:“都不是,这段时间他都在工作室忙,连我上任他也没回来,要让他知道我碰上你,肯定马上丢了工作回来见你。”

      伏天皓不相信许猷汉说的话,翘着腿,抬着下巴,望着萧岳回:“见我?怕是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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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b:愿嘟嘟不要哭哭 每周两更,时间不定,多更为补 不用捉虫,完结之后会有大幅度的检查、修改、调整 专栏可见其他完结、预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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