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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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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出去一趟把什么东西捡回来了!”
这么大一个块头倒在面前,褚逸被吓了一跳,边炸毛,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借你房子暂住,这里又不是什么救助收容所!”
姜寄青在地上急得团团转:“你买的伤药呢?快救救他,我用精神力驱散了他体内的感染粘液,但是止不住血!”
褚逸站在原地,一脸菜色,不过显然现在还是救人要紧,闷声抗起伤患,将床上的零碎物件一扫,腾出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把人放上去。
他脚下一勾,姜寄青才发现床下还藏着一个药箱。
姜寄青跳上药箱,用嘴叼起纱布和刚刚买来的伤药,递到褚逸手边,用小猫的身躯帮他顶着伤患,探出小脑袋来看——
褚逸手法利落娴熟,先剔除掉伤口被感染的部分,清洗污血,止血涂药,包扎好。
等一切做完,天色都晚了。
姜寄青一直用脊背顶着这个失去意识的人帮褚逸固定姿态,此刻四肢都没力气了,像没骨头似的往床边一趴。
褚逸从厨房间端来一盆水,找了块干净的布子去擦拭伤患脸上的泥浆。
擦着擦着,他突然“咦”了一声。
姜寄青:“怎么了?”
褚逸将布子丢回盆里,两手已经有些脱力发颤,拳峰处微微发红。他看着床上人的脸,若有所思,等姜寄青实在按捺不住凑了上来,他才开口:
“我认得他,他是和我爸爸一起离开村子,被军区征走的人之一。”
褚逸的指尖碾过布条上半干的血痂,声音压得像块铁:“姓赵,当年跟我爸走的。”
姜寄青的猫耳在阴影里轻颤,看向昏暗里的褚逸。
少年肩胛骨绷得死紧,手上却利索地将脏布绞成麻花,污水淅沥沥砸进豁口陶盆,黑猫没作声,金瞳追着那截僵硬的脊椎骨,一缕精神力缠住赵叔渐弱的心跳。
灰白天光刚渗进窗缝,床上枯柴似的身子猛抽。破风箱在赵叔喉咙里撕扯,眼皮狂抖如濒死的蛾。
“咳…”
“醒了!”姜寄青立刻察觉。
浑浊眼珠费力转动,终于钉在少年嶙峋的颧骨上,那双眼里的光“噗”地灭了,每喘一口气,肋骨都像要刺出皮肉,胸腔拉出空洞的嗬嗬声:“……腐沼……陷住了……后面有东西,啃人脚后跟的鬼……”
“腐沼还有人?!”姜寄青金瞳骤缩。
褚逸的脸刹那沉得比沼底泥还黑,那片翻毒泡的烂泥潭他太熟——缠腿的浆,藏骨头的异种,陷进去就是活人桩!
“救不了……救不回来了……”赵叔喉咙里挤出最后的气音。
姜寄青跃向门口,向褚逸道:“快!我们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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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沼的恶臭黏在舌根甩不脱,七八个枯柴似的人影被十几团蠕动的沥青逼在礁石角。
泥浆异种像裹着裹尸布的朽木,动作锈涩却力沉千钧,湿漉漉的肢爪抡起来砸在岩面上,碎石簌簌如雨,断枝抽打伸过来的泥爪,哭腔全噎在嗓眼。
“刷——!!”
褚逸从乱石堆后闪出来的,刀光比人更快!
刃口自下往上斜撩,粘成团的腕骨“嚓”地断开。
黑血混着腐泥喷溅,异种半截身子栽进沼里扑腾,腥风扑背的刹那,褚逸拧腰旋身,刀随身转,寒刃削过裹泥的脖颈,头颅像烂瓜滚进黑潭。
第三只的泥拳捣向后心时,褚逸矮身反手格刀——
“铛!”
火星子炸开!
巨力撞得他虎口崩血,踉跄前扑的瞬间, 泥浆突然坍软如流沙 。
姜寄青的精神力精准灌入三只异种足下,黏稠黑浆瞬间化作噬人陷阱。
怪物陷足失衡的档口,褚逸刀势已泼风般回卷,骨肉闷响混着嘶嚎炸开,电光火石间,姜寄青的精神丝线在刀光缝隙间游走:凝滞泥浆拖慢围扑的怪物,弹开飚射的毒液,带偏咬向妇人怀婴的獠牙。
无形的蛛网骤然缠上三只异种的下肢!
姜寄青的精神力精准压入泥沼,那片区域瞬间坍软如流沙,异种陷足失衡的瞬间,褚逸已借势前踏。
刀光泼洒成银网,骨肉分离的闷响和嘶鸣声中,姜寄青的精神力在刀锋间隙游走——凝滞泥浆迟滞围扑,弹开飞溅的毒液,干扰致命撕咬的角度,最后一具残骸沉没时,礁石上只剩劫后余生的粗喘。
褚逸拄刀而立,汗混着泥浆淌进领口。
他扫过这群人——人人带伤,泥浆覆体,眼神空洞得像待宰的羊。
铆铁大门紧闭的村口,墙上扩音器的电流声刺耳:“泥浆未清!禁入!冲击者——杀!”
“是这小哥救了我们!”
抱婴妇人扑跪在地,襁褓里的哭声细若游丝。
“规矩是铁律!”
枪栓咔嗒作响。墙头探出几张脸,指点的声音毒蛇般钻入耳膜:
“灾星又惹事…”
“想把腐尸带进来吗?!”
褚逸仰头,城墙的阴影压在他脸上,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他猛地转身,沙哑的声音砸进死寂:
“跟我走。”
晨光爬上废墟大楼的断壁时,赵叔已被挪到大厅角落。
幸存者们拖着腿跟进来,尘霉和血腥味钻进鼻腔。褚逸站在大厅中央,脚下是碎裂的地砖,他看向这群泥人,看向角落的赵叔,最后盯住那条被藤蔓封死的幽深走廊。
重压碾上肩胛骨,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活命,”声音在空旷里撞出回声,“自己找地方。不准吵。”
他顿了顿,像在陈述事实,“这儿暂时死不了。”
目光转向水泥块上的黑猫,褚逸的视线死死锁住藤蔓缠绕的走廊入口,像野兽盯住猎物,那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被绝境逼出的、冰冷的务实。
“姜寄青。”
黑猫的金瞳在昏暗中亮起。
“明天清这条走廊。”
褚逸每个字都像淬过冰,“能用的房间,全清出来。”
他下巴朝幸存者的方向一抬:“你布防。他们——”
“干活。”
少年不再看任何人,背靠冷墙坐下,闭了眼,可攥紧的拳头搁在膝头,青筋虬结。
姜寄青蹲踞在水泥块上,金瞳掠过褚逸沉默的侧影,扫过那群失魂的泥人,最后定在那片被藤蔓吞没的黑暗里。
被逼无奈也好,冰冷利用也罢。
基地的齿轮,终究在这声命令里,卡死了第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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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幸存者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角落里赵叔胸腔里拉风箱般空洞的嗬嗬声。
灰尘在从断壁残垣缝隙里透进来的灰白天光中无声悬浮。
姜寄青蹲踞在碎裂的水泥块上,金瞳如同两点熔化的金子,在昏暗中缓缓移动。
它掠过褚逸沉默如铁的侧影,扫过那群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如待宰羔羊的泥人,最终牢牢锁定在那条被粗壮藤蔓彻底封死的幽深走廊入口。
藤蔓虬结缠绕,墨绿近黑,厚得仿佛一堵活墙,散发着陈旧植物与某种更深层腐朽混合的阴冷气息。
“喵呜。”
黑暗里,小猫轻轻地凑过来:“你睡不着?”
褚逸:“没有。”
可惜小猫火眼金睛,并没有想要放过他,反而靠过来,用柔软的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空气里有一些毛绒的雾气汇聚在一起,却并不让他觉得难受,反而心情一瞬间轻松了一些。
“是在想你爸爸吧?”
姜寄青:“如果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