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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 源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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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格敲了敲门。
办公室内，方呇坐在桌后，面前全息投屏了一个视频。声音开得不大，房间不小，盛以航只能零星听到一些词句。
“……地火中转站……磁场的影响，我过多几天再回来……”从全息投屏的背后看过去，画面中有个银发女生在比比划划。画面质量不太好，人物和背景看得不太清楚，“我跟你说，火星真的太美了！我们还遇上了季节沙尘暴！你知道吗？我们整个基地都被吹飞了，我们只能躲在地下，等到风暴过去之后我们上去一看，发现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哈哈哈哈！”
方呇坐在桌子前，皱着眉头，见到他们两个来了，头疼地叹了口气。盛庆行显然知道这是谁，问道：“晓西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被困在地火中转站了，磁场和调度出了点问题，要比预定的要晚几天。”
盛庆行道：“航空数据传输很贵吧，她传视频过来就为了说她要回来了？”
“我给她传了一段录音，让她发一段这段录音的文字解析过来，这样比较快。但她还是传了视频，前面五分钟全是废话。”
盛庆行大笑起来，“不愧是她！”
方呇熄了投屏，起身朝盛以航走来，“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方呇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衬衫紧紧熨贴在健美的肌肉上，整个人压迫感十足。盛以航没忍住退了半步，道：“没有，挺好的。”
方呇一手轻搭在盛以航肩上，对盛庆行道：“叔叔，这段时间让航留在连星吧。我们这边有检测和医疗设备。航不是要升学了么？我可以给他开具一份暑期调研结书。”
整个世界正式进入云端时代的时间其实还不足五十年，因此很多假期制度，尤其是学生的假期，很多还是延续的旧时的制度。暑假从七月到八月中旬，学生都需要攥写暑期调研报告，如果这些调研做得好的话，对将来申请大学或者找工作都很有帮助。
盛庆行罕见地忧郁起来，“交给你我当然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盛以航想让盛庆行别担心，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方呇摇了摇他的肩膀，等盛以航抬头看他，他才垂眸道：“明天去幽夜，你也跟来吧。”
盛以航看着方呇浅色的眸子，“……我？”
方呇笑，“毕竟你是直接受害人不是？”
“太危险了，我们都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以航对这些事情没有经验。”盛庆行道。
“留在后方就好。”
方呇顿了顿，盛以航不知为何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让他也来看看我的老友都给我留了一些什么好东西。”
盛以航眨眨眼，不知为何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回到病房时，护士久候多时，上来便咔地一声往他手腕上套了一个金属环，“晚上别摘了啊，监控用的。那个是面板，你不用看，有事我们会找你的。”
说完以后，护士就马不停蹄地走了，留下潇洒的背影。盛以航走到床头前，敲了敲桌子，监控面板被唤醒，把数据投到了空中。除了心跳、血压等基础数据，最显眼的，是上面的不断延伸念力总量曲线图。盛以航挑了挑眉，熄了屏。
柏灵星和菲南住在外面，刚刚他们别过，只说了稍晚一点线上碰个头。病房里只有一间卫生间，许可招呼了一声先去洗澡了。
天黑之后，房间里会自动亮起氛围灯，但总的来说室内光线并不强。他走到窗边，外面很黑，路上的街灯除非通过交通信息网络感应到人或者车辆即将经过，平时都是关闭的状态。
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还在活跃，微弱的灯光在黑夜中仿佛呼吸一般一熄一亮。
这次碰面的云端空间由柏灵星确定，在一个叫衔西林的云岛上。这里是以共邦古代为原型。盛以航传过来时，正站在一间凉亭里，面前一片青山，阳光穿山缭绕雾，稀稀落落洒在亭内的地板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灰色的交领袍。
盛以航抬起头，对面站着三个女生。他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来对了地方。
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小圆髻，长得分外玲珑可爱的女孩子朝他开了口，“盛以航！我是许可！”
盛以航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许巧？”
另外一个也很秀气的女生说话了，“哎呀不是啦，这是许可营业用的皮套之一。你换个样子吧，看把人家孩子给吓的。”
许可有点委屈，“好吧。”
女孩子的样子模糊了一下，渐渐变成了许可原本的样子。虽说现实中许可样貌也很清秀，但是跟他刚刚的样子以及旁边两个人虚拟的精致模样对比之下，多少显得有点呆呆的。
柏灵星又道：“怎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在裸奔啊。”
许可无奈地笑了一下，“反正是我在裸奔，别介意。”
剩下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菲南了，她看起来跟现实中完全不一样，样貌完全是共邦人的长相，盛以航多少有点不适应。
菲南说：“你们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裸奔的吧？”
柏灵星嘿嘿一笑，手抬，一张圆石桌和几张石凳缓缓升起。他们围着石桌坐下。柏灵星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悬浮的地球地图放在石桌上，现代科技和古朴的石桌的对比看着颇为违和。
“这个地方是一个私人云端，不会有任何人来的，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放心地聊。”柏灵星一手撑在石桌上，一手伸向地图，“如你所见，这是一张立体地球地图。”
盛以航看了地图一眼，“我不拯救世界。”
“不是啦！”柏灵星哭笑不得，“我就直说了。我从我的制式‘预知’那得知，将有一场观神降临引起的瘟疫。我曾经在两年前有过类似的预知，当时不知为何，忽然预知断掉了，时隔两年才再度浮现。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办法知道具体时间地点？”
两年前？那正是他失去记忆的节点。盛以航道：“瘟疫太多了，预测了也没有意义。”
从有能力的国家纷纷步入云端时代的那段日子起，基本上就相当于人类对各类瘟疫宣告了无声的投降。反正自他有记忆起，每年都会收到好几次从政府发出的疫情预警，加上他是班里唯一的在云端之下生活的人，还常常被生活老师特别关照，偶尔想偷懒请假用瘟疫做借口、也很容易就会被批准。
柏灵星摆手，“之前的瘟疫是念力在地球积蓄产生的，但这次是由观神直接催生的，它们影响的范围和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盛以航略作思考，“有证据吗？”
柏灵星看向菲南，菲南马上道：“别看我，我不研究这块。”
柏灵星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抬起头直直看向盛以航。
“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柏灵星一只手抚上胸脯，“柏灵星，共邦云端结构工程部实习人员，主要负责端下特异情况的监测。我会给你看一些我搜集到的过往的官方资料，还请你不要进行记录和传播。”
居然是共邦政府内的人员，还是结构工程部的。盛以航看了眼柏灵星和许可。
他们两个关系似乎很好，从年龄上来看，是同期同学的可能性比较大。从许可的年纪来看，柏灵星应该并未工作太长的时间，仍是实习人员也很合理。
共邦政府的工作人员虽说招聘过程是公开的的，但是招进去之后一到两年的培养过程中所教的内容却基本上是机密。加上人少，平时生活中基本接触不到这些人。结构工程更是其中的顶尖技术，主要负责的是云端空间以及整个云下城市的结构构筑，直接影响到每个人的生活、消费形式和实际物资运输，可以说是共邦的根基技术。没有结构工程部维持云上云下去执行各自的功能，无论是哪边的居民都过不上安生日子。
盛以航接过了柏灵星递过来的资料。这个资料并没有直接传给他，也没有快速阅读功能，算是将泄露的可能性尽可能降到最低了。
他扫了一眼手上的资料，上面题目用大字无比清楚地写着《关于31年白恒山大雾极端天气所造成的伤亡分析报告》。
31年？白恒山？大雾？
盛以航皱眉，道：“白雾事件……？”
“你知道这个称呼？”一直饶有趣味地旁观的菲南一手撑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这可是只流传在念力相关者内部的称呼，任何明面上的报道都见不到这个名字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道听途说罢了。”盛以航垂下眼，继续看这个报告。
上面的那些汇报内容他并非全部知道，他也并非不好奇，但他的手控制不住往后翻。他心底里隐隐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既希望自己看到，又不希望自己看到，或许这份报告根本没有这个内容，但是……
找到了，在第五页。
「……涉及人数超过三百人，轻伤13人，重伤3人，死亡6人，死亡名单如下。
……
温伶，女，43岁。勘测所勘测技术人员，专攻水文地质。20岁时离开云端空间前往西海联盟学习，就读于雪都大学……
……」
手指抚过纸面。
“……妈妈。”
他低声呢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确认了这个事实的资料。
当时他虽然还小，但也记得那时的情况很混乱，山雾很大，一臂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在雾中走丢，失去意识，醒来之后便是爸爸坐在他面前，沉痛地跟他说妈妈走了。
他没见到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母亲的尸体。
随后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日子，很快他便被接去南沼跟舅父舅母一起生活，跟爸爸一年只见一两面。有的时候对他来说，妈妈就只是像去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依旧开心地生活着，只是他们再也见不到了而已。
直到现在。
三人见盛以航突然沉默，菲南轻声问道：“有认识的人？”
盛以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回头再跟你们了解，先说眼下的问题。我姑且假设这份资料已经说服了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柏灵星小心翼翼打量盛以航。对方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眉间情绪却很明显地低落下来。
她轻声问道：“你能帮我找到瘟疫爆发的具体时间地点吗？”
盛以航摇头，“做不到。”
“一个也做不到吗？”柏灵星眼巴巴看着他。
“做不到。”盛以航停顿了一下，“但如果你有怀疑的地点或者事物，你可以告诉我或者带给我。另一方面，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思路。你对前晚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前晚？”柏灵星和许可对视一眼。许可道：“我们双双入医院那晚？你是指那些菌类吗？”
盛以航没有正面回答，“瘟疫可能已经爆发，也可能表现为跟你所想的截然不同的形式。”
伸手，放大地图。他们的视线落在共邦国土的腹地。
盛以航张开嘴，眼睛看向那块地方。声音还未被发出，似乎有无数的画面在脑中不留痕迹地闪过。字句在喉咙中堆积，最终不受控制地满溢而出。
“我能说的就是，这不是一个巧合。”
一个一个字音从口中冒出，没有由来的，盛以航对自己的话语前所未有地笃定。
“这里是源头。”
他伸手，指向那道划在立体地图地表上的鸿沟。
众人看向盛以航所指的地方。是地界沟。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他脑中浮现。
「你看见我了。」
不，与其说是声音，更像是这句话的意义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中，被他瞬间消化理解。
「*我也看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