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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 缓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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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以航声音不大，刚好可以让坐在过道两边的几个人听见。乘客之间都坐得很分散，他尽量不想让别人听到。
“什么意思？”许可不确定自己理解得对不对。秦在天也睁开眼，看向他，“你是说我们在回山城的路上？”
盛以航冲秦在天和菲南勾勾手指，“你们过来看。”
秦在天坐到了盛以航隔壁。柏灵星靠在许可肩上，许可不敢动，只能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手环上是一张磁轨路线图，盛以航指着其中一条线，道：“刚刚我们在这里，堵着的地方在前面，后退几公里就是分岔口，分岔口往东南可以绕去永安。但我们现在已经退到了……”他把地图缩小，上面自然地显示了他们的位置，“……这里。”
“这么远？！”秦在天惊呼。
周围人的视线唰一下地落到他们身上，秦在天连忙捂住了嘴，傻笑两声。她压低声音问道：“我们的速度这么快吗？”
菲南站在盛以航的旁边，也道：“应该是全速行进，差不多有700公里每小时。”
“……多少？”许可都懵了，“这已经接近最高速了吧？外面也太黑了，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快啊。”
“过巴山了。”菲南看向服务台，“必须要停下来，有问题。”
菲南走过去唤醒了AI，道：“我们这里有个小朋友突然间昏迷了，怎么也叫不醒，可以在最近的站点停一下吗？我想带她去看一下医生。”
盛以航看向靠在许可肩上的柏灵星。昏迷的小朋友不会指的是她吧？
服务台的屏幕上露出一个笑脸，说道：“很抱歉，列车无法改变既定路线，但我们会立即向中央枢纽进行反馈，请耐心等待回复。在那之前，我们会派出医疗机器人前往您所在的位置，请稍作等候。”
菲南啧了一声，回到了位置上，“感觉不太行。”
“那接下来怎么办，”许可有些茫然，“现在好像没什么人发现，我们总不能跳车吧，那不得被削成一绺的。”
柏灵星被许可的动作弄醒，揉了揉眼睛，“怎么了？我们到了？”
菲南一把把柏灵星按了回去，“星星，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装死，不要动，好吗？”
柏灵星一头雾水，仍然听命乖乖闭上眼睛躺了回去。秦在天看着菲南，用口型说道：行得通吗？
菲南耸了耸肩，“试试。”
机器人来了。半人高的白色医疗机器人来到座位旁，对着柏灵星一通检查，在空中投出了柏灵星的生理数据。
“各项生理指标数值正常，检查结果正常。”机器的显示屏上露出一个电子微笑。
“但是我们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怎么办？”菲南忧心忡忡地问。
显示屏上露出一个思考中的表情，“医疗机器人建议先稍作观察，若是十分钟后还未能醒来，请再次叫我前来做检查。”
菲南：“我真的很着急，就不能在下一站停一下吗？反正我们已经脱离了地震范围了。”
机器人的合成声音机械地响起，“很抱歉，医疗机器人无法做出这个决定。但我会立即向车载人工智能系统进行反馈，请耐心等待回复。”
秦在天血压飙升，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他们把机器人打发走，周围安静下来后，柏灵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报告长官，柏灵星可以复活了吗？”
菲南笑了一下，“复活吧。”
“发生什么了？”
柏灵星整理着缠在一起的头发，许可跟她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话还没说完，车厢隔间处传来吵闹的动静。
“你们路线有问题啊！你都不看看跑到哪里去了？！”
柏灵星和许可同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露出两只眼睛看。一个穿着旧式西服的男人冲着车载AI在大喊。
柏灵星“啊”了一声，“是结构工程师。那种样式的制服只有部里正式工程师才有。”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吗？”许可问。
“他可能是去永安工作的。磁轨行进路线明显有问题，如果他重要程度够高的话，说不定能让中央枢纽改变行进路线？”
柏灵星越说声音越小。她也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靠谱。
“对了，”许可左右张望起来，“盛以航呢？”
“这里。”
他们刚回过头，盛以航就给他们一人扔了几瓶水和几大包饼干。柏灵星被砸得一脸茫然，“干嘛？我不饿。”
分完物资，盛以航拉上背包拉链，“如果回到震区，地震发生时我们可能会被压在废墟下，到那时这些物资压在车厢储物室内，我们就拿不到了。”
秦在天：“您已经完全不挣扎了是吗？”
盛以航指向窗外，“那你跳？”
秦在天的眼神开始在空中画八字，“车载AI还没回复吗？”
众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盛以航看了眼最新的地震预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可能性已经上升为95%了。他坐下，开始闭目养神。柏灵星也忍不住道：“您连地图都不看了是吗？”
盛以航还是闭着眼，“反正也不知道目的地，还不如储存点体力等会跑多两步。”
车厢内骚乱起来。不少人已经发现他们走的是回头路了，几个人跟那个工程师挤在一起，跟车载AI大声争辩。他们以最高速向往灾难的中心飞驰，闷热慌乱在车厢里发酵，混成一锅热腾腾的污水。
秦在天看不下去了，“我联系一下老板和盛所长。”
「我爸不回信息」
一条信息弹出。秦在天抬眼看向对面的盛以航，是他发过来的。现在车厢内太吵了，哪怕面对面沟通都有些困难，更何况隔着一条走道。信息比较方便体面的悄悄话。
柏灵星：「那秦姐姐你联系一下那个谁吧」
居然还是个群聊。秦在天大为惊讶。盛以航居然给他们拉了个群！这小子肯社交了啊，思想觉悟大大提高了啊！
秦在天：「我试一下，老板应该会回我的」
菲南一直在旁边皱着眉头，此时她终于无法忍耐地站了起来。柏灵星和许可抬起头看着她，菲南安抚地笑了笑，“太吵了，我管一下。”
她敛了表情，十分冷峻。她拍了拍手，两声极清脆的掌声穿透了整个车厢。挤在车厢隔间的人被声音吸引，看向了她。
“大家先冷静一下，不要恐慌。”菲南的声音沉稳而响亮，很快车厢里就安静了不少，“虽然目前磁轨正在往回走，但在飞速行进的列车上，我们能做的事情其实有限。”
有人打断了她，“谁不知道啊，你说来有什么用！”
菲南凌厉地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就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我们不应该越把时间用在恐慌上。一部分人负责保持联络中央枢纽，其他人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把身上锋利的物件取下来，整理好不太方便运动的衣服。万一等会儿我们真的停在震区，到那时再做准备是来不及的。”
众人面面相觑，车厢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隔壁车厢传来的动静。
菲南这才道：“我来负责联络吧，大家先收拾东西。”
说罢，她便大步走向隔间处。人们本来还站在原地，但被菲南一挤，不少人慢慢散开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三两个人依旧站在智能服务台前。
“有回应了，”秦在天这时才敢说话，“老板说他在石周，但是山城还有不少我们的人。无论我们停在哪，都给他发条信息就好，他会接应我们。”
车厢内的低语在安静中溅不起什么水花。柏灵星压低着声音，坚持要揶揄，“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还‘我们的人’。”
“普普通通的民间探险爱好团队吧。”秦在天神韵拿捏得极为精准，模仿方呇灿烂地笑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这是老板对外的常用介绍，不过其实我们就是官方的打工仔罢了。”
“官方？”许可好奇。
“别问了，我不敢说。”秦在天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
没过多久，菲南回来了。柏灵星见她表情算不上好，问道：“情况不乐观？”
菲南坐下，“进隧道了。在进隧道两分钟前，网络已经断了。”
许可：“网络还会断？”
“废话，又不是云端。”菲南难得有点泄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真邪门。”
“到了。”
一直沉默的盛以航突然开口说了话，他睁开眼，看向窗外，漆黑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四个人的视线。他盯着窗外，心中焦躁翻滚。
三。二。一。
列车冲出了隧道。天已然大亮，天上的血色甚至鲜艳到刺眼，勾勒出一朵一朵粉白如藕的云。太阳还没升起来，光并非从天上来的。诡谲的红光从窗外爬进车厢内，几乎掩埋了车顶照下来的白色灯光。
血光打在许可脸上，甚至显得他脸色更为惨白，“那些……是什么？”
磁轨缓缓降速。它把他们引到了另一个车站，只是这个车站，更像是列车的“坟场”。
两边的轨道都停满了其他磁轨。车速渐渐减慢，隔壁列车车窗如同红色胶片一样在他们面前不断更迭。列车车门全是大开的，外表甚至爬满了藤蔓。
哐当！
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内的惊呼随之此起彼伏。晃动的程度非常剧烈，坐着的人都几乎被甩到了地上，若非只有一下，盛以航都要怀疑地震已经开始了。
扑哧。车门打开。车内广播也响了起来。
“■■■已经到了，■■■已经到了。本站为终点站，欢迎大家乘坐本次列车，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祝您旅途愉快。”
站名听不清楚。盛以航很确定是没去过的地方，他看过地图，这里应该也不是附近的站点。
寒气渗了进来，列车内一片寂静。远处不知来源的咚咚声从打开的门中钻进来，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寒意裹着锈气。盛以航皱了皱鼻子，外面的铁锈味浓到他怀疑是不是血腥味。若非没有生物腐烂的味道，他都要怀疑这里死了人。他站起来往车门走去，被人一把拽住了裤脚。
“你去哪？”柏灵星皱着眉头。刚刚那一下显然摔得不轻。
“我……”
话音刚出，列车又震动了一下。两边的列车开始缓缓倒退。盛以航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他们在前进。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秦在天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磁轨并没有加速，而是以这个速度缓慢地匀速前进着。盛以航走到大开的门口边上，扶着门蹲了下来。车内的灯光和外面的天色照亮了磁轨附近一片渺小的区域，盛以航挑了挑眉。
秦在天和他对视一眼，其他三人也跟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围了几个人。
“怎么回事？”许可问。
盛以航指了指地面，“履带。”
这下轮到柏灵星不懂了，“什么意思？”
盛以航站起来，外面的味道太恶心了，他反手从包里拿出过滤面罩戴上，“这里是废品回收站。”
“那是什么？”许可问。
长期生活在云上的人多半不知道云下的城市是如何运作的，盛以航只好耐心解释，“每个区都有专门处理垃圾或者废品的地方，我们应该是被直接送到这里来了。听到外面的咚咚声了吗？那个是拆解机发出的。”
“可是这个看起来还没到需要拆解的时候吧……”
“废话。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履带前行的速度并不快，跳下去也不会受伤。不确定周围的情况下，下去之后可能就不容易上来了。盛以航决定他先下去看看情况。按照刚刚的预警，他们还有20分钟，动作快一点的话还来得及转移人群。
他正准备往下跳，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背包。他回头，是菲南。
“你干什么，放手。”
“臭小子，我还要问你你干什么呢。你就打算这么跳下去吗？”
“不然呢？这里可离震区不远，还没有信号，如果等会地震发生，我们全被压在这里，谁去求助？”盛以航甩开菲南的手，“我们需要找一个开阔有信号的地方，为之后做好准备。”
“要找开阔的地方？可以，你在这别动。”
菲南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衣物。菲南越过盛以航，站到门边，面朝他们，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抬手抓住门框。她身上的肌肉骤然紧绷如石，轻轻松松地把自己送上了车顶。
“……”
盛以航目瞪口呆，冲到门边往上看。菲南蹲在车顶上，还探头冲他眨了眨眼。
“我来看地形，有好点的手电筒吗？”
“……给。”盛以航摸出自己的狼眼，朝空中一扔，菲南一把接住了。
“谢了。乖乖呆着不许跑。”菲南不忘叮嘱。
菲南从盛以航视野里消失了。盛以航低头，一张纹路沟壑的男人的脸正贴在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