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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上去坐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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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师傅兴冲冲地来,稀罕地把着素有“西装暴徒”之称的奥迪RS7的方向盘好好过了把瘾,送两个醉鬼回家的路上,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贺征和蔡煜晨一左一右各靠着一侧窗占满了车后座,块头之大,手脚之长,中间几乎塞不下第三个人。
晕晕乎乎地不知过了多久,贺征突然睁开眼,雨水混着湿气模糊了车窗,拓印下沿路霓虹迷离的光影,一股清新淡雅的兰花香从车载香氛溢进鼻腔,他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刚坐直身体,司机一个急刹车直接让他一头撞上驾驶座的软牛皮倚靠背。
“停车停车——”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贺征捂着嘴,等车一停就跳下去,找了个垃圾桶狂吐不止。
蔡煜晨被他吵醒,脑子还处于关机状态,身体就已经开机跟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刚走近两步,就被那糜烂的酒臭味熏得脸色一变。
于是,夜色中,雨幕里,两个人高马大、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扶着一个蓝色的公共垃圾桶对吐不止。
“呕——我再喝酒我就是狗——呕——”
“呕——再约我喝酒你就是狗——呕——”
酒吐完人也醒了,车子平滑地驶进贺征租房的公寓式小区,停在其中一幢单元楼下。
贺征和蔡煜晨道了别,开门下车,还没走两步,蔡煜晨又把车窗降下来探出身叫住他,“等等——”
“叫爸爸作甚?”贺征一只手放在头顶挡雨,回身道。
“有个东西要给你,差点忘了。”蔡煜晨让代驾师傅帮他递一下放在副驾驶的公文包,从外侧隔层里抽出一封邀请函给贺征,“下个月蕊宁生日,我妈帮她策划了一场生日音乐会,特地交代我一定要邀请你来。”
“一群小孩儿聚会,我去不合适吧?”话虽这么说,贺征还是上前两步接过了邀请函。
“谁让你是她最爱的‘帅哥哥’,平时一看书就说自己晕字的人,居然把你送的那套小题写完了,真是见鬼。”蔡煜晨恨妹不成钢道,“有空就来吧,没空给她回个电话也行。”
“放心吧,哄小姑娘我比你有经验——走了。”贺征挥了挥手,大步跑进单元楼,看着蔡煜晨的车驶离小区才准备转身往里走。
“哔——”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道冷白色强光伴着尖锐的笛鸣目标明确地冲他而来,贺征被刺得闭上眼,耳膜生疼,暗骂了声,“靠,有没有素质!”
而后车灯灭,他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妖魔鬼怪半夜扰民,朦胧未散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辆造型熟悉的银灰色轿跑,车标和车牌隐于夜色看不真切,车身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引擎无声无息,不知道在那儿停了多久。
不会是……一个诡异的想法在心中初具雏形——贺征死盯着那辆车,后背发凉,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秒、两秒,车门在他无由头的紧张倒数中展开,一双锃亮的漆面皮鞋率先踏出,溅起污浊的积水,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彻底脱离车厢的庇佑暴露在雨中,那身单薄昂贵的黑色西装逐渐被雨水浸染成更深的墨色,男人光洁的额前垂落下几缕金发,如玉般的面庞无比静默,模样不仅不狼狈,反而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压迫感。
“季抒繁……”贺征错愕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胸腔似乎也随着那步调扩收起伏,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怎的,支吾了半天竟连话都不会说了,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气场”两个字。气场不同于气质,与生俱来的是天赋,但倘若天生没有要后天培养,就得投以难以计数的物质资源做踏脚石,因而年纪轻轻就掌控气场之人大多生于权贵之家,季抒繁大抵是得天独厚,二者兼具。
“我来履行承诺。”季抒繁垂着眼,浓密卷翘的睫毛遮住所有情绪,站在雨中宛如一座沉寂的黑色冰山,话音落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了四折的A4纸,“欠条还你,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贺征看着雨珠从他的额头滚到鼻尖,再淋会儿这身脆弱的定制西装就要报废了,心里涌起一股无奈,将人从室外拽到室内,肢体接触时,他闻到不是先前那股苦橙包裹着广藿和琥珀的香水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说什么声音这么小,耳朵被喇叭震聋了,听不见。”
“我说,欠条还你。”季抒繁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征和他手中那封邀请函,低气压陡然散去,脸上涌起一丝委屈,“我在车里等了你很久,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结果你还装看不见我的车,我气死了才按喇叭的。”
“谁装了,黑不拉几的我真没看见……”贺征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想季抒繁要是顶着这张精致又不女气的脸去娱乐圈,不管是当演员还是当爱豆都能大杀四方,晃了会儿神又回过神,尴尬地借咳嗽的假动作低下头,避开季抒繁亮晶晶的眼睛,从他手里抽走那张半湿的纸道,“这玩意儿你寄个同城快递给我不得了,再不济还有助理,有什么必要大半夜亲自跑一趟。”
“我今天很想见你。”季抒繁进攻性很强地凑近一步,又十分嫌弃地皱起眉,“但你和别的男人鬼混到现在,还喝这么多劣质啤酒,臭死了。”
“公共场合别耍流氓啊!还有,我跟我兄弟喝酒关你什么事?”贺征望了望四周,条件反射似地抬起胳膊挡住他,脑子也同时缓过劲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你调查我?”
“一个地址而已。”季抒繁无辜地眨了眨眼,明明吐出的每个字都很轻,砸在人身上却又很重,“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犯法知道吗?我介意的话完全可以告你。”贺征深吸一口气,他今天实在没有心力再生气了,想起杜菲的忠告,一时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人,索性撕了欠条送客道,“欠条销掉了,多谢季总这段时间的照顾,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不回,你想告就告。”季抒繁不屑地挑起眉,挑衅似地撞开贺征的肩膀,走过去按亮电梯,“十三楼对吧,请我上去坐坐?”
“季抒繁,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想跟你吵,你要是实在精力旺盛,就去霍乱找人发泄,多的是人想勾搭你、讨好你,别来烦我了行吗?我不想看到你,我家也不欢迎你。”贺征捏了捏抽痛的眉心,把那张稀碎的欠条攥成一团远远地抛进墙角的垃圾桶,沉声道。
料想的暴怒和狠话没有劈头盖脸地砸来,反倒是簌簌的雨声震耳欲聋,贺征看着季抒繁僵硬的背影和高昂的头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似从梦中醒来,抹了把脸,不想再管季抒繁是去是留,径直走进电梯。
擦肩而过之际,季抒繁轻轻拉了下他手,就马上松开了,“贺征,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生日。”
“好,祝你生日快乐。”贺征用一条腿卡住门,没有回头。
“我不快乐,我在医院待了一天,特没意思,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去哪儿,就想找个人热闹热闹……”季抒繁眼中闪过厉色,嗓音却难掩哽咽。
“季总,你想热闹应该去找你的家人、朋友,而不是我,我们在一起吵不叫热闹,是你单方面找乐子。”贺征嘴上这么说,心其实已经软了,他转过身看着季抒繁,被那双通红的双眼惊得心尖一颤。
“我在医院就是陪家人,我……”西装单薄,湿透了更是紧紧贴在身上,季抒繁狠狠打了个寒颤,捂着肚子道,“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什么歪理,不需要朋友但又想找人热闹?”贺征看着他那只捂着肚子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别扭地问道,“吃饭了没?”
闻言,季抒繁的眼睛重新亮起光,身后像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晃啊晃,小声道:“没,没吃。”
“那就上去坐坐,正好我刚吐完,也饿了。”贺征面上一阵热,依旧不能与他对视,飞快地说完就钻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