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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我主见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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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对上白屿饶有趣味的眼神时孟舟山才一顿,局促站起来,喘息着平复心情,又变回了那副谨小慎微的不起眼模样。
"抱歉,"青年研究员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裂纹从镜腿蔓延至鼻托,"我对收容物的热情......偶尔会逾越理性。"镜片后那双温驯的鹿眼泛起沼泽气泡般的幽光。
可他话中某些东西可就耐人寻味了。
除了姜时汾这一唯一幸存者,其他人在原著中并没有花多少笔墨叙述,要是孟舟山,甚至包括杜克,存活至今靠的不只是幸运呢?白屿很期待他们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姜时汾在一边幽幽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也不太正常呢?”
“只是对研究很感兴趣……让队长您看笑话了。”孟舟山看起来很想把事情揭过去,他瞟了一眼地上影子的方位,对几人说:“时间不早了,该去餐厅了。”
中途姜时汾拉着白屿对那两人说:“你们先带寄生体过去应付寄生成鸟,我和白屿先去其他房间看看。”
“好的队长。”两人把寄生雏鸟双臂和翅膀捆的严严实实,在它没成长起来前两个人压制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黑暗空旷的走廊,木质地板在脚下咔哒作响,规律的声响和呼吸声一同回荡,不知在和谁的心跳共鸣。
白屿回头看了一眼,已不见那两人身影,他将姜时汾拽进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悠悠然问:“姜姐,你想问什么?”
那道呼吸声加重一瞬,姜时汾回头看他,凌乱碎发下的眼凌厉依旧。
“我进领域之前,D382的研究出于保护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短短5日,有重大进展基本是天方夜谭。”
“我原先以为那只是你为了说服我们制造的谎话,但你刚才……如果不是收容所发现,之前并未接管过D382的你,是怎么掌握它的使用方法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凭借五星研究员的经验参悟的吗?”白屿无所谓地笑,完全没有被质疑的惊慌,“人小孟可是很信任我的。”
“看来你有很多秘密无法告诉我,”姜时汾冷淡地移开视线,随后哼笑一声:“你以为孟舟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没办法,拥有数据库密钥的你在上面眼中实在是一块香饽饽。”
听到那五个关键字,姜时汾的眼神瞬间变了,锋锐得逼人,警惕到白屿觉得自己一动对方就会攻击的程度。
数据库密钥是收容所所长失踪前交付于姜时汾保管的东西,数据库包括所有研究员所做的实验项目、接管的收容物的资料、重要的研究结果等等,几乎是整个收容所的命脉。
“连这个也知道吗。”姜时汾面部越加冷硬。“怎么,五星研究员的权柄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么?”
“我怎么可能听从那些贪得无厌的狗东西?”白屿无辜地眨眼。
“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工作罢了,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但五星研究员的权力已经是上面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知道你的精神已经被研究所无所止境的逼迫搞得敏感至极,当然,数据库密钥可能会让收容所有所顾及,不过那群鬣狗的耐心从来不多,到那时密钥会变成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催命符。”
“不过在我的手上,它会变成一把让所有高层头痛的强力武器。”
姜时汾不怀疑他能做到,眼前这人有点颠覆她对研究员的印象,利达市收容所里怎么会有白屿这样的人?
“姜姐,”白屿真挚无比地看向姜时汾,“我们是朋友啊!”
看,我能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纵使你不知道我的牌面,纵使你不了解我如何知道,但我依然是你赌局里的最优注。
姜时汾回过神,顿时嫌弃十足。
“真是令人作呕。”她冷冷道,“我更愿意相信你和收容所不过一丘之貉。”
黑发绿眼的研究员没有反驳,甚至点了点头,“那就出领域后决定吧。”
房间内设有一个小小的窗,几个小时前白屿和迪格相处时外面便射进来那种月光一样的冷色调光线,映射在人眼中也是澄澈冷清的一点莹润。而白屿看着姜时汾眼底的明暗,却觉得那是从瞳孔里烧出来的亮。她的颧骨在冷光中绷出刀锋般的棱角,背后始终紧握的自制匕首的握柄硌在掌心旧茧上。
“我不会为任何事物妥协。”
简洁、凌厉、斩钉截铁。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处境如何危机四伏,她的回答永恒不渝,这便是这位杰出女性研究员的本色。
白屿自认反派,却也有自己的反派美学,通过暴力达到目的,完全没有经过一番布置后不费吹飞之力成功让他更有满足感。况且他非常欣赏这样的人,让游戏难度上升、让事情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不是妥协,是交付,你得到这份责任时一样的交付。”
那簇光晃动了一下,像是火炬传递前的摇曳。
突然,短发的女性研究员仿佛看到了什么在她研究生涯中难以理解的东西,猛然瞪大双眼,白屿也看着对方后背,与她一同开口:“你的翅膀……”
二人身后的象征着领域内雏鸟身份的翅膀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突然在短短几个呼吸间长大数倍,趋于亚成鸟,原先展开不到半个胳膊长度,现在却快比整个手臂要长。
姜时汾皱眉:“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白屿抚摸着自己翅膀外侧新长出来的几根飞羽,线条流畅,柔软又利落。
而糟糕的是,成长数倍所需要的食物体现在急速增加的饥饿感降临在两人身上,肠鸣音争先恐后亢进高歌,胃部突然拧成一条湿冷的麻绳,酸液顺着绳结的沟壑翻涌,胆汁像被挤爆的柠檬皮,涩味从喉头直窜上太阳穴。
如果不是迅速掏出储存的肉垫胃,两人觉得自己差点当场饿死。
白屿喂了寄生雏鸟,剩下的肉不多,这次全部吞了进去。缓了许久后不免心惊。
迪格做了什么?还是领域自发的异变?
“笃笃笃。”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孟舟山的声音传进来,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门外。
白屿后背就贴着门,震动感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带来一抹莫名的心慌。
“博士、队长,寄生成鸟没有来,其他房间的雏鸟也不见了。”
“什么?!”听见这话,姜时汾直接把白屿推开,一把打开大门,抓着孟舟山急急质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才寄生雏鸟不对劲,我来找你们的时候看过其他房间,没看到有人。”孟舟山苍白的脸上全是细汗。
本来8只雏鸟除了寄生体,还有4只是领域产物,死一只没上餐桌都会开启轮回,这几个轮回保护自己就已经够难,还要顾及这些雏鸟更是头痛,可现在竟然直接消失了。
他们又失败了一个轮回。
他们的精神状态还能撑几个轮回?
姜时汾焦虑得咬手指,撇下其他人直往餐厅冲。
她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白屿和孟舟山跟在她身后,白屿偏头问:“寄生雏鸟怎么了?”
“突然开始长大,像我们刚才一样,然后挣脱束缚捅伤了杜克。”
“杜克受伤了?”
“伤口在腹部,不乐观,很深。”
白屿心里微讶,这个小队里这三个人能活下来,就代表不论面对哪个阶段的寄生雏鸟都具有一定对抗的能力,被提前束缚了的寄生雏鸟伤到实属大意,是因为精神污染影响太大了吗?
姜时汾已经看到了靠坐在餐厅门前的杜克,大片温热暗红的血蜿蜒在他的身下,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他按着出血部位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形同虚设,姜时汾直接挥开,撕开衣服。一旁孟舟山已经配合得将白大褂脱下,将干净的一面按压在伤口上。
白屿这个视角能看到衣物撕开后杜克后腰上露出来的一点黑色图案,并且他确定孟舟山也看到了。
但不知道对方是没注意到还是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纹身,若无其事地压迫止血。
在姜时汾一声声呼唤中,杜克终于恢复了意识,迷迷糊糊转动着眼珠,看到姜时汾的时候突然笑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咳出几口血。
他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早知道……就不来做这个黑心买卖了。”
艰难的抽气声嗬嗬响了两下,随后的声音突然加大,惶恐又悲戚:“……报应!都是报应!”
他快死了。
面对死亡,人的怨恨、愤怒、不甘,都会远去,徒剩无力。
在生命逝去前的几分钟死寂里,二星研究员忽然回头望向白屿,问到:“博士,你有办法吗?”镜片反光冷芒悄然掠过,仿佛还储存着某刻他嘴角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他在试探、在好奇、在期待这位五星研究员的下一步,是顺从接受?是惶恐不安?还是展露出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白屿面无表情看回去,观察在隽秀人皮下正兴奋摆尾的一只饥豺、一只饿狼。
孟舟山,原来你是个怪物啊。
在危险未知的异种面前,有异心者只要一点巧合、一点差错、一点引导,便能断送一条生命。
用一条命,试探我能用D382做到什么地步吗?
真是让人不爽,但杜克这个人,有用。
年轻五星研究员在阴影里弯起暗成墨绿的眼睛,他扬唇:“有。”
他缓缓半跪在血泊中,俯身时阴影如鸦羽垂落,他凑近濒死实验员面前直视他的眼睛,“我可以把你送出领域,外面有专业人员实时观察监测,你会得救。”
人死亡前最先丧失的能力是视觉,重伤大出血的雇佣兵已经看不清眼前事物,视线不知道聚焦在何处,他面上神志不清,回答得却很快:“你要什么?”
“把你送出去要消耗我所有的能力,并且会对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孟舟山不是认为他在以自己为代价献祭吗?那他也给他一个惊喜。
“我要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以。”杜克喉间挤出的应答混着血沫,而后终于在模糊的视网膜上找到他的方位,已涣散成灰雾的瞳孔在摄取那抹绿意时奇迹般短暂复明,属于西方高纬度地区人种的深邃眉眼压着,顿生一股虔诚,咏叹般的语调轻又重:“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我主见证。”
杜克突然咧开嘴,齿缝间溢出的血丝蜿蜒如蚯蚓。这个一直沉默的雇佣兵此刻眼底烧着奇异的光,仿佛将死之人终于窥见命运织网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