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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是母亲吗,是母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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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屿快速行动,姜时汾和孟舟山还未反应过来,D382就从白屿脖子上飘起,发出刺眼的光。
他一边回想着穿进来之前那些过往以给予D382能量,一边将对象限制在杜克身上被领域施加的规则,震慑着排斥着,很快领域便主动送出杜克,像是吐出卡在喉咙里作乱的异物。
落回脖子上的D382白骨间的连线已变为血红,宛若吸饱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代价。
姜时汾长出一口气,复杂地睨了孟舟山一眼,那人愣愣盯着白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最后转头看向白屿。“我只问一句,没了D382,你还能对付寄生体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条凳子腿被折下横在门前充当门闩,上面的血渍不难看出这之间它还是杜克的武器,也不难想象餐厅里面是个什么混乱景象。
白屿把它拿下来,“我先进去探探,你们在外面等吧,不必担心我。”
他向姜时汾露出一笑:“你知道我我知道很多。”
孟舟山抓住了他,“您到底……”
“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白屿带着笑意的眼神漫不经心瞥向他,“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进去?”
那只手攥得更紧了,“我和您一起进去。”
自他进入领域以来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属于他本性的,近乎不近人情的、蛮横冷酷的、痴狂着魔的、执拗到病态的情绪,终于按耐不住地完全显露出獠牙。
“请让我见证收容法圭臬的诞生……!”
“那种东西在守则通道里。”
“您无需试探我,您一开始就没有遵循里面的任何守则,如果归属于收容所就要遵循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我更愿意跟着您,白老师。”
白屿和姜时汾对视一眼,现在在孟舟山眼中,数据库密钥的吸引力已经比不上白屿这个人了,甚至愿意倒戈阵营。
“……”白屿转动着眼珠,舌头顶着上颚,像是在思考,吊足了孟舟山的胃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您不相信我吗?您想要什么?所有超自然生物的优先研究权?被垄断的材料?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研究数据?”
“不不不……这是他们许给我的,那些东西只有在您手里才有价值,本来就该属于您,我……”
“我会为您拿到,收容所3楼通向地下的钥匙!”
嗯?
这个本该英年早逝在A22中的小研究员,似乎是条大鱼?
“我会为您献上,被藏起来的,传说中的S级编外收容物……!”
S级……
姜时汾对他摇头,她这个主管所有资料的五星研究员都没听说过什么S级收容物。
白屿倒是想起来了,那不是第三位主角的外挂嘛。他这个反派又有好玩的了。
这个交易不亏。
“我没兴趣。”年轻研究员嘴里却吐出相反的话,“要是你告诉我领域的能量中心在哪里,我倒是能考虑一下,收容所高层派你来应该告诉了你吧?”
“能量中心?我并没有得到有关于这个的资料。”孟舟山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白屿惊讶地扬眉眨眼,“看来你也是被送进来送死的。”
青年研究员哑声,随后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冷笑,落寞地低头,抓着白屿的手滑落到衣角,从目中无人的疯狂科学家瞬间沦落为脆弱的潦倒弃子,他以这幅丝滑的伪装小心翼翼地说:“幸好……您来了。”
“您要找能量中心的话,请尽情使用我。”
白屿发现孟研究员很有反派不择手段的潜质。
不过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顺便还挑破离间了一下,对方试图以什么样貌迷惑他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会比对方更装。
那张具有欺骗性的温润东方面容在白屿每一寸肌肉的控制下显得愈加慈悲、愈加温良,孟舟山却只注意着他无动于衷的眼神。
他开始回想自遇见以来白屿所有的表现、作风、习性。目光不自觉转动着为自己找寻可以说服眼前人的筹码。
首先入目的是白屿脖子上D382连接处的鲜艳血红。
白屿用D382换了杜克的一个承诺,说明D382并不是一个杀手锏,他似乎豪不在意D382的诱人能力,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自信?孟舟山根本想象不到他所依仗的、所打算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自己完全被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抓住了。
“杜克给您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所以像救杜克那样救救我,好不好?”
接着在记忆中回想起来的是分开前白屿与寄生雏鸟之间的一番争斗。
“我会为您管控寄生体,让您能够安全地得到一个听话的异种。”
白屿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扑克脸,不为所动。
就在他即将“大发慈悲见好就收”时,对方却看着他绿色的眼睛,顿觉与某个被迷惑的瞬间重合了,突然福至心灵。
“……或者,您想要一个乖孩子吗?……无论哪种意义。”
白屿:……
姜时汾:……
好像玩过头了。
刚想纠正他并不是那种人,仿佛为了验证并不只有他一个对那三个字记忆深刻,只拿下凳子腿门栓的餐厅大门突然发出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面。
餐厅的双开门是往里推的样式,白屿因为声音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反应很快地一脚踹开了门,门后正要继续撞的寄生雏鸟一下飞了出去。
众人借着这瞬息的光景窥清了餐厅全貌。明显的打斗痕迹,龟裂的墙面上嵌着数道爪痕,血迹像花一样遍地开着,寄生雏鸟身上更甚,半人高的翅膀上羽毛沾着成片干涸的血渍。
领域突如其来的催化生长很明显地体现在了寄生雏鸟这个重要角色上,短短两三个小时未见,蜷在倾倒的餐桌旁的它,躯体已膨胀至骇人尺寸,能看出已经高出白屿不止一个头。
此时倒地的它缓缓爬起来,每个动作都带着危险的野性和不言而喻的爆发力,当它完全直起腰身时,天花板吊灯在它头顶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巨大的压迫感从它身上传来。
浸了血的碎发下显露出一双格外醒目的血红瞳孔,如同熔化的铁水,扫视众人时在视网膜烙下灼痛感,落在身上时令人不寒而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它的存在而变得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对抗着无形的重压。喉间泛起的铁锈味提醒着——眼前是已经成长为顶级掠食者的极度危险存在。
它歪头时颈骨发出湿木折断的闷响,尚未完全角质化的指尖划过地面,坚硬地板竟如腐土般犁出五道沟壑。
逃跑?尖叫?真正危险面前,第一反应是僵在原地。
白屿从那种感觉里挣脱后也没有动作,就站在原地,和寄生雏鸟那如有实质般的视线对上,看着它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分明是寂静的瞬间,却听见心脏捶打鼓膜的声音漫成猩红色的潮水,将眼前的景象冲刷成模糊的噪点,像老式电视机里炸裂的雪花屏。
一人一兽就这般凝视对方,纵使不断拉进的距离让白屿看起来就像在生死边缘摇摇欲坠。
孟舟山想要挡在他面前,姜时汾也抓住了他的肩膀,而被盯上的青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问白屿现在是什么感受?其实挺新奇的,忽略非人类生物的森冷,割裂开生理性感受,此时就像在野外看到一只瞪着眼睛迈向你的猫。
一只对你有探索欲的小兽。
这只小鸟想做什么呢?
它脖颈上那圈麻绳早已崩断,此刻却像被某种无形项圈牵引着,庞大身躯在白屿面前蜷缩成臣服的姿势。
奇怪而生涩的语调重复响起,起初就像锐器刮过金属一样突兀、刺耳、不和谐,沙哑的机械音从雏鸟撕裂的喉管挤出,像生锈齿轮碾碎骨渣。随着每一次微妙的修正,宛若沙砾磨过的声带颂唱出拉莱耶语一般的怪异音符。
它收起利爪尖牙,凑近白屿垂在一侧的手,舌尖黏腻,嘴唇猩红,白屿忍下了那股阴湿的感觉,饶有兴趣地看着怪物在他手下讨巧卖乖,主动将耳羽蹭过他的手心。
此时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反应过来,那一直被重复的三个音节正是“乖孩子”,也正是孟舟山在门前说出了那三个字才让寄生雏鸟有了这样的反应。
看来之前的表演和D382的威胁起了作用,寄生雏鸟已经被灌输了一种新的生存方式——
屠夫天性是不适用的,对抗只会失去本属于它的蛋糕,只要在温柔的注视中保持低顺,只要亲密地被那片细腻的皮肉蹭过,它就能得到眼前这个绿眼睛雏鸟的青睐,享受食物、爱抚以及庇护。
于是这个只有野性和本能的怪物,生出了意识,生出了渴求。
是母亲吗,是母亲吧。
被喂食着鲜红血肉的寄生雏鸟懵懵懂懂作出了判断。
染血的指尖抚过寄生雏鸟耳后绒羽,那凶兽竟发出幼猫般的呼噜声。孟舟山的喉结跟着那节奏滑动,实验室里收容物低服的记忆与眼前场景重叠,激得他后颈发麻。
领域进程加快,雏鸟们的生长也缩短了周期,与之而来的饥饿白屿等人已经不怎么好受,更何况本来生长速度就快的寄生雏鸟,果断将杜克那份储备分出一点给了寄生雏鸟,至于为什么是一点,白屿还要继续吊着它,当然不能一次满足了。
为了加深印象白屿再次说了“乖孩子”。这个锚点定的很成功,试验对象对这个词反应很大,瞳孔瞬间扩散成圆润的黑珠子。
白屿刻意把声纹塑造成缓慢流淌的蜜糖,等待寄生雏鸟把每个放缓的平仄刻入骨髓里,每嗅到自己的气息便回忆起那份甘甜,从而变成自己手中无害的羔羊。
寄生雏鸟展开翅膀,极大的羽翼几乎遮天蔽日,完全挡开了孟舟山和姜时汾,围着白屿啾啾叫的样子不像猛禽,像讨食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