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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夜迷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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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A城被寒潮裹挟，灰蓝色的云层低垂，细碎的雪粒裹着冰碴簌簌坠落，像无数银针扎在行人脸上。
沈昭宁蜷缩在公交站台锈迹斑斑的雨棚下，羽绒服袖口磨得发白，露出半截冻得青紫的手腕。
他怀里紧紧抱着褪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母亲最新的诊断报告——确诊急性白血病的纸张边缘，已经被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远处电子屏跳动的日期提醒他，母亲的化疗费已拖欠整整四天，手机里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鲜红的数字刺得他眼眶发疼。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在记忆里明灭闪烁。七天前，他跪在主治医生办公室的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求求您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能凑到钱。”
医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无奈：“沈先生，进口靶向药必须按时用，再拖下去……”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沈昭宁扶着墙踉跄起身时，撞翻了墙角的垃圾桶，病历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缴费单飘到他脚边，未结清费用栏的数字像张血盆大口。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沈昭宁盯着屏幕上鲜红的数字，喉结艰难地滚动。
玻璃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眼下乌青浓重，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活像只濒死的寒鸦。身后商铺传来“铃儿响叮当”的旋律，在这彻骨的冷意里显得格外讽刺。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纸巾，擦拭着鼻尖的雪水，指腹无意间触到了口袋里冰凉的U盘——那里面存着霍氏集团竞争对手提供的“弹药”。
一周前，陈默戴着鸭舌帽出现在病房门口，将这个U盘塞进他掌心：“霍氏集团的财务漏洞，只要你能接近霍沉舟……事成之后，三百万医疗费我一分不少。”
引擎声由远及近时，沈昭宁正用指甲反复抠着袖口内侧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此刻却成了他最趁手的道具。
黑色迈巴赫在路口缓缓停下等红灯，车灯切开雪幕，照亮车身镀着的冷光。他深吸一口气，裹紧外套踏入雪地，帆布鞋底与冰面接触的瞬间，故意踉跄了半步。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他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吱——”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寂静。沈昭宁重重摔在柏油路上，手肘磕出闷响，额头擦过地面时，他咬住舌尖逼出眼泪。
雪水混着血腥味漫进口腔，他蜷缩着身子，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额角的血珠正顺着碎发往下淌。寒风灌进领口，冻得他浑身发抖，这颤抖却让此刻的场景更显真实。
“对……对不起。”他声音发颤，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我……我没看清路……”说话间，刻意将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暴露在路灯下。
那道疤痕蜿蜒曲折，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车门打开的声响传来，昂贵皮鞋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由远及近，沈昭宁垂眸，透过发丝缝隙瞥见那人笔挺的西裤。
霍沉舟摘下墨镜，目光扫过雪地里蜷缩的身影。这个年轻人太过单薄，白色羽绒服沾满泥雪，突出的肩胛骨在布料下硌出尖锐的轮廓，像折断翅膀的幼鸟。
尤其是那道蜿蜒的疤痕，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画面突然闪过——二十年前的孤儿院门口，同样瘦弱的孩子在雪地里摔得遍体鳞伤，额角的血染红了白雪。
他很快将回忆压下，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霍总，需要叫救护车吗？”助理已经下车，公文包夹在腋下。
霍沉舟抬手制止，盯着沈昭宁痛苦扭曲的脸。他弯腰将人抱起时，动作带着上位者的生涩。
沈昭宁靠在男人怀里，闻到苦橙和广藿香的气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终于得逞的隐秘兴奋。
他听见霍沉舟低声对助理吩咐：“去查他的底细。”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让他忍不住微微战栗。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沈昭宁躺在检查床上，任由护士消毒伤口。
余光中，霍沉舟倚在门边翻看手机，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冷峻。
当医生宣布“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时，沈昭宁适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成功将男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注意到霍沉舟的视线在他额角的伤口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费用……”他攥着缴费单，指尖微微发抖，“我自己想办法。”
“在我车上出的事，我自然要负责。”霍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接过单子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
沈昭宁迅速缩回手，装作被冷到的模样，却在低头瞬间，将男人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疤痕尽收眼底。
那道疤痕与自己的竟有些相似，这个发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突然想起陈默说过的话：“霍沉舟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过去，尤其是这道疤。”
住院部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沈昭宁躺在病床上，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凌晨三点，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是陈默发来的消息：【进展如何？】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回复：【已取得初步信任】。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将整个城市掩埋在白茫茫的寂静里。
他轻轻抚摸着母亲枕边的病历，诊断书上“骨髓移植”的建议刺痛双眼——那需要三百万，是他打三份工也遥不可及的数字。
床头柜上摆着陈默派人送来的新手机，锁屏界面是母亲躺在无菌病房的照片，她戴着呼吸面罩，却对着镜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第二天出院时，沈昭宁在医院门口等了四十分钟。寒风灌进领口，冻得他牙齿打颤，就在快要支撑不住时，黑色商务车终于出现。
后座的霍沉舟头也不抬地处理文件，冷气开得很足，沈昭宁刚上车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男人的声音从文件后传来。
“没……没事。”沈昭宁缩在角落，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霍氏集团大厦越来越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像极了他即将踏入的牢笼。
他偷偷观察着霍沉舟的侧脸，发现对方专注工作时，睫毛会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默的话在耳边回响：“霍氏□□项目即将招标，只要拿到核心数据，就能让霍沉舟在董事会失势。”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微型摄像头，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
入职第一天，沈昭宁站在霍氏大厦旋转门前，仰望着玻璃幕墙上“霍氏集团”四个鎏金大字。
消毒水混着高级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王秘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来，猩红指甲戳在他胸前：“跟我来。”
总裁办外间的办公桌贴着员工守则，沈昭宁的视线却被墙上的电子屏吸引——实时滚动的股票数据里，藏着他需要的突破口。
他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便签纸，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标题是《霍氏收购孤儿院改建商业中心》，配图里推土机正在铲平一座红砖墙建筑。
“这些下午三点前整理好，霍总开会要用。”王秘书将一摞文件摔在桌上。
最上面标着“□□项目”的资料让他呼吸停滞，指尖抚过烫金标题时，摸到夹层里若隐若现的防伪水印。
陈默发来的资料里提过，这份文件的第三页藏着财务漏洞的关键证据。他翻开文件，在第十七个页码处发现异常——某个合作商的名字被反复涂改，墨迹层层叠叠像道丑陋的伤疤。
接下来的日子，沈昭宁像台精准的机器般运转。清晨七点到公司，他会提前泡好黑咖啡，观察霍沉舟的每个习惯：发现他只喝深度烘焙的豆子，加糖不加奶；批阅文件时习惯用左手扶额；每周三下午都会去顶楼露台，对着远处的孤儿院旧址抽完三支烟。
他开始在茶水间“偶遇”财务部员工，装作不经意地聊起最近的项目进度，也会在整理文件时，用微型摄像头快速扫描重要资料。
每次举起扫描仪的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在钢丝上跳舞的人。
有次镜头扫过霍沉舟的办公抽屉，里面躺着张褪色的合影，两个孩子在雪地里笑得灿烂，其中一个手腕缠着绷带。
这天傍晚，沈昭宁抱着文件准备找霍沉舟签字。路过会议室时，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他下意识贴紧墙壁，听见霍沉舟低沉的怒吼：“这个项目必须按我的计划推进！”
“霍总，董事会那边已经施压三次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再这样下去，那些老狐狸就要拿孤儿院改建的事做文章了！”
沈昭宁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门板。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他躲避不及，整个人向前跌去。
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合同正巧停在霍沉舟皮鞋边。
“走路不长眼睛？”市场部总监瞪了他一眼。
沈昭宁慌忙道歉，抬头时正对上霍沉舟幽深的目光。男人的眼神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辨不清喜怒。
“收拾干净，送到我办公室。”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沈昭宁蹲在地上整理文件，发现其中一份合同的签署日期被涂改过，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
更令他震惊的是，合同附件里夹着张泛黄的图纸——正是当年孤儿院的建筑结构图。
办公室里，沈昭宁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霍沉舟面前。台灯的光晕下，霍沉舟的侧脸显得愈发冷峻。
“你很紧张。”他突然开口，笔尖在文件上停顿，“是因为这份□□项目，还是……”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沈昭宁，“因为我？”
沈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霍总说笑了。”他能感觉到霍沉舟的视线像实质般在他身上游走，那种被看穿的恐惧几乎要冲破伪装。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霍沉舟腕间的疤痕上镀了层银边。沈昭宁想起母亲病房里的月光，也是这样苍白而清冷。
霍沉舟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沈昭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苦橙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我讨厌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霍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但你，有点意思。”
他伸出食指，轻轻划过沈昭宁额角的伤口，这个动作让沈昭宁浑身僵硬。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唤醒了他心底另一段记忆——小时候在孤儿院……
深夜十点，办公室只剩下沈昭宁的工位亮着灯。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刚刚备份的文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母亲的主治医生今天又打来电话，说有个新药临床试验名额，但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他摸出钱包夹层里泛黄的合照，照片上母亲还很年轻，笑着将他搂在怀里。
那时的阳光很暖，不像现在，只有电脑屏幕的冷光陪伴着他。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默发来的消息：【该收网了】。
沈昭宁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霍氏大厦，将照片贴在心口。雪又开始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扑在玻璃上，像是命运无声的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输入：【再给我三天】。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么晚还不走？”霍沉舟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手里端着半杯威士忌。沈昭宁迅速合上电脑，掌心全是冷汗：“还有些文件……”
“过来。”男人打断他，走到落地窗前。沈昭宁犹豫着起身，走近时闻到浓烈的酒气。霍沉舟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额角的疤痕：“这个，是怎么弄的？”
沈昭宁浑身紧绷，强迫自己露出悲伤的神情：“小时候车祸……”
话没说完，霍沉舟已经松开手，转身将威士忌一饮而尽：“明天开始，负责我的日程安排。”
他的背影在落地窗前显得格外高大，而沈昭宁站在他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误入龙潭的小鱼。
窗外的雪仍在簌簌落下，将整个城市裹进无边的黑暗里，而他与霍沉舟之间，这场始于阴谋的羁绊，才刚刚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