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微漾晴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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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铃声响起，谢知熙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窗外的天空呈现出暮春特有的淡紫色，几朵懒散的云飘在远处。他的手指在数学课本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又没写作业？”许知微从旁边探过头，推了推眼镜。
谢知熙撇撇嘴，“反正有人会教。”
这个“有人”此刻正靠在教室后门，发尾的红色在夕阳下像一小团火焰。路唯泽穿着一件黑色T恤，手里转着摩托车钥匙，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谢知熙身上。
“你家‘补习老师’来了。”许知微小声调侃。
谢知熙的耳尖微微发热，“别胡说。”
自从那次路唯泽在雨中送他回家，又撞见他父亲的丑态后，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路唯泽每天都会等他放学，有时是补习，有时只是单纯地陪他走回家。谢知熙从最初的抗拒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天想去哪？”路唯泽接过谢知熙的书包，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谢知熙由着他拿走书包，“不是该补习吗？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
路唯泽咧嘴一笑，“劳逸结合嘛，这样，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穿过校园后门的小路，来到一家隐蔽的咖啡馆。店面不大，招牌上写着“Melody”，门口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朋友开的。”路唯泽推开门，熟门熟路地带着谢知熙走到角落的一架钢琴旁，“平时没人的时候，我就来这里随便弹会儿。”
谢知熙惊讶地看着他，“你会弹钢琴？”
路唯泽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片刻的寂静后，一串流畅的音符流淌而出。那是一首谢知熙从未听过的曲子，开始时轻快明亮，渐渐转为深沉温柔，最后又回到开头的旋律，却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谢知熙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路唯泽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专注时微蹙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路唯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浸在音乐中的、陌生的路唯泽。
曲子结束，路唯泽抬头看向谢知熙，眼中带着罕见的紧张，“怎么样？”
“...很好。”谢知熙轻声说，“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名。”路唯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敲，“是我写的。”
谢知熙睁大眼睛，“你还会写曲？”
路唯泽耸耸肩，又恢复了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当然了，少爷我多才多艺。”
谢知熙本该像往常一样怼回去，却发现自己只是安静地看着路唯泽，心跳有些加速。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咖啡馆老板——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年轻男子，给他们端来两杯热可可，朝路唯泽挤挤眼，“第一次带人来啊？”
路唯泽踢了他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谢知熙捧着热可可，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他小啜一口，甜而不腻，又带着股淡淡的肉桂香。
“喜欢吗？”路唯泽问。
谢知熙点点头，“嗯。”
“我调的配方。”路唯泽有些得意地说，“阿杰这里的可可太难喝，我就自己改良了一下。”
谢知熙忍不住笑了，“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路唯泽突然凑近，近到谢知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大概就是...不会和你保持距离吧。”
“...哦。”谢知熙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喝了一口可可，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他们在咖啡馆待到天黑。路唯泽又弹了几首曲子，有些是经典名曲，有些是他自己写的。谢知熙坐在一旁，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安静、舒适，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只是单纯地陪伴。
回家的路上，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谢知熙走在前头，路唯泽落后半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
“谢知熙。”路唯泽突然叫住他。
“干嘛？”
“下周二我生日。”路唯泽说得很随意，但谢知熙能感觉到他的期待，“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就小满和几个朋友。”
谢知熙的脚步顿了一下。去路唯泽家？见他妹妹和朋友？这感觉太过亲密，像是正式踏入路唯泽的生活圈子。他应该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考虑考虑”。
路唯泽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只是考虑！”谢知熙强调。
路唯泽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好，好，你慢慢考虑。”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熙发现自己时不时就会想起路唯泽的生日。他该去吗？如果去的话，该带什么礼物？路唯泽喜欢什么？
周五放学后，谢知熙独自去了市中心的书店。他在文学区转了很久，最终在一排旧书架上发现了一本绝版的聂鲁达诗集，封面是深蓝色的，烫金的标题已经有些褪色。谢知熙记得路唯泽曾经提过喜欢这位诗人。
谢知熙摸了摸书的封面，最终还是掏出了钱包。
回家的路上，谢知熙把书小心翼翼放进书包最安全的夹层。他不愿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用心准备一个“只是朋友”的人的生日礼物。
周二很快到来。谢知熙站在路唯泽家门前，手里拿着包装好的礼物，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路唯泽家是一栋三层别墅，门前有个小花园，种满了各色花草。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门几乎立刻就开了。路唯泽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发尾的红色似乎重新染过，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你来了。”路唯泽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谢知熙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路唯泽接过礼物，手指不小心碰到谢知熙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谢谢。进来吧。”
屋内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彩色气球，餐桌上摆着一个巧克力蛋糕。路小满和一个短发女生——应该是许知微——正在厨房里忙活。
“谢知熙！”路小满看到他，兴奋地跑过来，“你真的来了！我哥从早上就开始坐立不安，生怕你反悔。”
路唯泽一把捂住妹妹的嘴，“你能不能闭嘴。”
许知微走过来，微笑着向谢知熙点点头。谢知熙注意到她和路小满站得很近，两人的小指若有若无地勾在一起。
还真跟我猜的一样，也难怪当初路小满会吃醋了。
晚餐出乎意料地愉快。路唯泽的几个朋友，包括周驰野都很友善，没有谢知熙担心的那种审视或敌意。蛋糕很好吃，路小满说是她和许知微一起做的。
“拆礼物吧！”吃完蛋糕，路小满催促道。
路唯泽先拆了几个朋友送的礼物——周驰野送了一副限量版耳机，另一个朋友送了双球鞋。最后，他拿起谢知熙送的包裹，动作格外轻柔。
当路唯泽拆开包装，看到那本聂鲁达诗集时，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这是...”
“绝版的，书店里就这一本了。”谢知熙故作随意，“你不是说过喜欢聂鲁达吗？”
路唯泽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哑，“我很喜欢。”
谢知熙别过脸，不敢看路唯泽炽热的目光，“...喜欢就好。”
旁边几个人看着他俩此起彼伏的微妙氛围，不由的退后了几步。
聚会结束后，路唯泽坚持送谢知熙回家。夜风微凉，星光稀疏。他们并肩走着，偶尔手臂相碰，又迅速分开。
“谢谢你今天来。”路唯泽突然说。
谢知熙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嗯。”
“那本诗集我在书店找挺久的，没找到。”
“巧合而已。”谢知熙嘴硬道。
路唯泽轻笑一声，没有拆穿他。
转过一个街角，路灯突然灭了。黑暗中，谢知熙感觉到路唯泽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他的第一反应是抽开，但某种更强烈的冲动让他选择了不动。
“谢知熙。”路唯泽的声音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度。
“...干嘛？”
“我能吻你吗？”
“......”
谢知熙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他应该拒绝的，应该想起母亲的警告，应该想起前两次失败的感情。但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脸。
路唯泽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慢慢靠近，近到谢知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和蛋糕的甜味。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唇上的温度...
“哥！谢知熙！”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魔咒。两人像触电般分开。路小满和许知微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便利店袋子，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
“我们是不是...打扰了什么？”路小满眨眨眼。
许知微憋着笑，“小满，别说了...”
谢知熙的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哦对。”路小满拉着许知微快步走开，“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哈，你们继续！”
尴尬的沉默笼罩下来。谢知熙盯着自己的鞋尖，大脑一片空白。
“...那我们继续...走？”
谢知熙点点头，仍然不敢抬头看他。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异常安静。到了谢知熙家门口，路唯泽才开口，“明天...还去图书馆补习吗？”
谢知熙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嗯。”
路唯泽不自觉笑了，那个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温柔。“晚安，谢知熙。”
“晚安。”
回到家，谢知熙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的心跳仍然没有恢复正常。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路唯泽发来的消息：
[忘了说，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谢知熙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了一个“嗯”字。他放下手机，却又立刻拿起来，补发了一条：
[嗯]
发完这条消息，谢知熙把脸埋进手掌里。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差点和路唯泽接吻了，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期待那个吻的发生。
“怎么可以在没有确认关系的情况下就...就...好吧。”
还真是，说不出来啊...
手机又震动起来。谢知熙深吸一口气，点开消息。不是路唯泽的回复，而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好久不见，熙熙。听说你交新男友了？真快啊。]
谢知熙的手指僵住了。林晟的号码——他的第二任前男友，也是伤他最深的人。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冲淡了今晚所有的甜蜜。
他关掉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为什么偏偏是今晚，为什么每次几乎要放下防备的时候，过去又要来提醒他感情的代价。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谢知熙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微漾晴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