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十八章 无法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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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罗莱莎莉亚的仆役出现了，名义上是来通知我，这几天罗莱莎莉亚大人有事情要忙我依然不上课，实际上他是过来观察我这边的人见到他时的反应。确认我确实没有泄露任何风声后，他离开了。
三天后，罗莱亲自来了。
我的侯爵姐姐，还是那么美丽而骄傲的模样，昂着头颅踏进我这间宫室，一点也看不出不久才受到过严重摧残的痕迹。当时瓦尔德已经去上课了——或者她是特意等瓦尔德和洛芙斯离开后才过来？达迦娜接待的她，并过来通知缩在卧室里的我：罗莱莎莉亚大人来了。
达迦娜他们有点惊奇，但也没有觉出哪里古怪。在他们看来，之前罗莱捆住我的右臂让我自学什么魔法，学不出来别去见她才更古怪。
这间宫室有一个用作会客厅的房间，今天头一次启用。我和罗莱面对面坐在这间会客厅舒适的扶手椅上，她带来的半魔为她把墙壁上的魔法阵点亮，守在门口。
“你这么快就成功施展了解厄术，大大超乎我的意料，妹妹。”开口时，她首先谈论的是这件事，“看来你在施法上有非常杰出的天赋。”
我勉强笑一笑。我没有天赋。我之所以那么快就能成功，是因为卢……卢克西乌斯之前给我打了不少基础。我一点都不杰出。
我不说话，于是罗莱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她提起的第二件事是：“他会过来，是个意外，不常发生的……一般情况下他是真的很讨厌回到那里……只是最近在陛下的城堡里呆得太久，他太无聊了。他带着马尔维鲁斯偷偷潜行进来找我时我也吓了一跳呢，仆役们其实并不知情……虽然我们去卧室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饰行踪，有几个人看到了，但是，白□□那边的风气就是这样，看到他又在胡作非为，不会张大了嘴大声嚷嚷……消息传得没那么快……不然我的人不会到的那么慢。”停顿了一下，她又恼火地说起那个门卫，“那个引你过去的半魔已经被我抽了一顿赶回他那里去了。精神和智力有问题到她那个地步也实属罕见——知道他来了后居然还要过来找我，把你来了的消息也让他听见？得到他的命令后居然真就敢去把你叫过来？明明她可以在路上给你点暗示，让你自己跑掉，这样他也怪不了她什么的！”
不，他会怪她。就像当时马尔维鲁斯放任自己的手被罗莱切断，他还是惩罚了他。我理解那个半魔为什么会做出那一切：她害怕他。
但是，我也怪她，怪她那么平静地把我引过去，怪她再次见到我时，那么平静地对我和罗莱的仆役暗示：我们得为卢克西乌斯大人善后。
我仍然不说话。实在没什么可对罗莱说的话。
于是罗莱继续说起第三件事：“妹妹，我没想到你那天会过来。我以为就算你能成功起码也要再过一两个月呢。要是我知道你这么有天赋，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安排手下去告诉你：今天不要来打扰我。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我对你保证。在你和瓦尔达里亚第一次出席诞生节的宴会之前，我都可以保证：你不会再次见到他了。”
实话实说……我不相信罗莱的保证。不过，我没必要和她诉说我的怀疑与恐惧，因为这涉及到另外的秘密。
我对她点点头。
罗莱担忧地注视着我，对我说起第四件事：“为了不惹任何人，特别是陛下起疑，我们最好不要改换上课地点……但是，妹妹，如果你实在没法释怀那天的经历，靠近那里就觉得特别难受的话，回到原来的宫室上课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这边不对任何人泄露，我那边会编造好合理的借口，到时候你配合我就可以了。”
但是显而易见，她之前铺垫的那些话，那个保证，是为了劝我释怀，劝我以后还要装作正常地去那个让我经历了恐怖事件的地方上课。
所以我对她摇摇头，开口和她说：“我只是需要去那里上课罢了，而您到现在还住在那里。我当然可以克服我的恐惧。我不想再给您多添麻烦了，罗莱莎莉亚阁下。”
罗莱闻言，有点担忧，但更多的是欣慰。她夸奖我说：“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你只是个小孩，你不需要做到我能做到的事，妹妹。事实上，你能一个人承担住那天的经历，没有对身边任何人倾诉，已经很了不起了，瓦琳娜瑞亚。那么，以后我们还是在那个地方上课，但要是你真的觉得非常不舒服，那也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吧。”
我点头。
她轻轻舒了口气，对我又笑了一下。接着她和我说起第五件事：“你帮忙隐瞒，是给我们特别是他解决了一桩麻烦。如果让陛下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他免不了又要被叫过去挨一顿训斥和鞭打。虽然现在说这个你可能有点难以理解和接受，但是妹妹……为了你的保密，他会乐意给你点补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实现的愿望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罗莱莎莉亚阁下。”
真要说的话……我希望永远不再见到他。但是显然，我不能和他讨要这个。之前还不知道他是卢克西乌斯的时候，在他和卡狄莉娜小姐面前说起这个话题……他那时候不是苦恼于无法安慰我，是不高兴我讨厌卢克西乌斯到这份上。而且他……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想做。
“你不用害怕他会因此不高兴，妹妹，这是我们和他相处的一贯模式：他觉得无聊或者不高兴了，就要做些疯狂而可怕的事取悦他自己。如果周围人不配合，他就逼迫他们配合；如果周围人配合，他会在心满意足后施舍点好处。要是你不抓住机会在能向他索取的时候向他索取，他反而还要嘲笑你傻，或者怀疑你要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大胆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来判断他能不能接受并去替你向他讨要。”
我眨眨眼睛，感觉眼眶酸涩，眼泪聚集。罗莱抬起手，似乎想要替我擦掉眼泪，但我别过头去，自己为自己清理流淌的泪水。
我想起了那一次，他那么认真地和我说：他现在非常爱我，趁着他爱我的时候，多向他讨要好处。
他还说……我以后就懂了。
我吸吸鼻子，重新看向罗莱。
“我和您学精灵语时，一直很好奇，那些出现在诗歌中的精灵美食是什么味道……听说白□□的厨师会烹饪精灵的菜肴。”我说，“我想吃一次精灵菜，请您替我向他要吧，罗莱莎莉亚阁下。”
罗莱点点头，答应下来，接着她和我说起最后一件事：“你学会了解厄术，按照约定，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开始教导你我所学会的那些关于战斗的所有技艺。不过瓦琳娜瑞亚，在看到我所学会的技巧实际上给我带来了什么坏处后……你现在还想学吗？”
我一怔。
“坏处？罗莱莎莉亚阁下，我不理解……您当时凭您的力量救了我，而不是像——”
我正想说而不是像我自己那样，只能靠别人来救。但罗莱打断了我。
“像马尔维鲁斯那样无所作为，那时候才是明智而正确的选择。”她说，误以为我刚才要说的是马尔维鲁斯，“我们这位同母的大哥虽然是魔后生的手足几个中公认最弱的，但他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侯爵——我当时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但他不会做，因为他比我更年长，没我那么冲动，同时很清楚应该怎么和更强者相处：忍耐，不要反抗，反抗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坏的结果。”她攥紧了她的手，“当时根本不是我凭我的力量救了你——是他放过了我们。虽然你当时说的话真是听着心惊胆战，虽然我当时做的事更是缺乏理智，但是，他没有被惹恼到刺激出他不可遏制的疯狂的地步。不然他完全可以把你拖回去，再把我拖回去——凭他的力量，他可以轻松做到。这就是公爵的实力，有资格竞争魔王的王座的力量。我那些浅薄的伎俩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呵。”
她松开了她的手，把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深呼吸了一下。她继续告诉我：“公爵是被魔王训练出来的。对那些普通魔族和普通的奴隶们来说，领主和他们有力量上的鸿沟，魔族的领主们在全世界所有种族那里都成了一个衡量战场强度的标准：领主级的战场。但是，有魔王出现的战场又和只有领主的战场是天壤之别。公爵和其下的领主们之间有着另一重鸿沟，那是一次次面对拥有无尽魔力的强敌时淬炼出的作战意识和作战技巧所形成的鸿沟。”说着说着，她暗红色的眼睛里，瞳孔慢慢收缩成一道竖线，“我，罗莱莎莉亚，刚一出生时，展示出来的天赋就让所有人感到吃惊。他们遗憾地说，如果我是男性，毫无疑问，我会成长为一位公爵。你，瓦琳娜瑞亚，是瓦尔达里亚的孪生姊妹，虽然你没有像你的孪生兄弟那样大放异彩，但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资质。如果你是男性，我相信你一定会和瓦尔达里亚一样，有潜力成长为一位公爵。但是——你和我一样，是魔王的女儿。我们的父亲不会阻拦他的女儿们选择任何背离传统的爱好，只要她们好好完成真魔赋予她们的使命，生下足够多的足够强的孩子，她们其余的时间，随便她们按自己的心意消遣吧！所以，你听懂了吗，妹妹？魔王不会训练我们，我们永远不会拥有公爵的实力。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赶，再怎么接近我们的兄弟——我们超越不了他们。父亲不会给我们他给他们的恩惠，兄弟们更不会给我们他们的帮助！虽然在姊妹们中，谁更强大，他们就会更欣赏谁，但这强大要止步于他们之下的位置。他们绝不允许我们有一天真的成功超越他们。”
她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这条路，走不通。我走过了，我亲自验证了，所以我现在可以这样笃定地告诉你答案：走不通。不仅没有好处，坏处还更多。难道你喜欢挨打吗？训练中可是要挨很多打。日后，要是你像我前几日那样，因为自己会那些技巧就下意识地缺乏理性地运用起那些技巧来解决自己眼下的困顿——你会挨更多的打。你甚至可能会死。以前，我就差点死过。甚至都不是被卢克西乌斯——呵呵——”她冷冷地笑起来，“卡索图里恩，有一次差点把我打死。我们亲爱的同母的公爵哥哥教训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罗莱莎莉亚。”
接着，她暗红色的眼睛重新凝望起我。
“所以，妹妹，明白了这条苦路上长着多少荆棘而终点不过是一片虚无后，你现在还想学打架吗？”她问我，并且一副准备好倾听我的姿态。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之前她曾不快地和我说，我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她的意见。原来她说对了。
我没有好好思考过她对我说的那些真知灼见，我更没认真思考过我来到了一个和我之前呆的地方多么不同的异世界。我一直在抵触，在抗拒。我在拿我在地球的经验指导我在魔界的生存。
在我的世界，女孩可以有和男孩一样的机会。只要她们努力，成绩更好，她们就会被录取。
在魔界，是吗？
费心学到的知识，辛苦掌握的力量……要是没有用处……要是还有坏处……还想要吗？
我不知道。
我没法坚定地说：是，无论如何我仍然想要。可我也没法坚定地说：不，我不想要了。想到自己的未来一片黯淡，没有任何出路，觉得自己已被绝望淹死，像一具尸体那样失去了所有动力，什么都不愿意做了。可是要说真的放弃，随大流做个普普通通的女领主，下次遇到这种事仍然是个被困在那里靠人来救自己的弱者——
如鲠在喉。
可是就算是凭她超越了普通女领主的力量救了我的罗莱，也仍然被痛打了。本人都对我坦白：她觉得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做。
可是，于是就干脆做什么都不做的马尔维鲁斯，或者那个麻木地配合主人的所有恶行的半魔门卫了吗？
罗莱看我久久不回答，对我笑了笑。
“好吧，要你立刻想清楚并给我一个答案，确实是过于难为你了。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你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按照你之前的心愿，把战斗课程融入我们的课堂。如果有任何一刻，你觉得这些课程太困难，太痛苦，令你想要放弃，和我说出来就行了。这只是你取悦自己的消遣，像别的许多消遣一样，你想沉迷其中的时候就尽情沉迷，你想中断放弃的时候就立刻放弃，你以后有一天又想捡起来那就再重新拾起。或者——瓦尔达里亚好像这几天就会开始他的战斗课程？你可以看看你的孪生兄弟会遭遇什么，思量一下你自己愿不愿意经历他经历的这一切。我们再休息一段时间，等到诞生节过去之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去上课——”她顿了一下，“他真的不会再在那里出现了。放轻松，瓦琳娜瑞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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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十八章 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