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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字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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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一觉吧，林深。”季渊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今晚别入梦了……”
林深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心尖揪紧。
“好。”
他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季渊独自坐在那熟悉的天台边缘。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铁锈味的栏杆，远处模糊的霓虹光影……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下巴抵着膝盖，像一个被遗弃在冰冷角落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他就是靠这些痛苦的记忆活着，或者说，被这些记忆囚禁着。
像一个人背着一座沉重的墓碑，在无边的黑暗深海里下沉……
“季渊。”
林深的声音在空旷的梦境里响起。
那个背影剧烈地一颤，却没有回头。
林深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季渊紧绷的神经上。
他伸出手，轻轻、坚定地环住了那个僵硬的背影。
季渊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想要挣脱。但林深的手臂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包容和力量。
不再是虚无的触感，而是真实的温度，清晰的呼吸……
季渊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疲惫。
他不再抵抗，身体软了下来，像一具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傀儡，完全依靠着林深的力量支撑着。
不再是无声的落泪，如同溺水者终于被拖出水面般的剧烈喘息和抽泣。
长久以来构筑的恨意壁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深的心被这哭声狠狠撕扯着。他低下头，看着季渊苍白脆弱的侧脸。
看着他紧闭双眼却不断涌出的泪水，一种混杂着心痛、怜惜和迟来的觉悟的情感汹涌而至。
他几乎没有思考，只是遵循着内心最本能的冲动，轻轻吻上了季渊冰冷的、颤抖的唇。
季渊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直。那冰凉的唇瓣在林深的触碰下，开始剧烈地颤抖。
“还恨我吗？”林深温柔地注视着他。
紧接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量从季渊体内爆发出来。
林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季渊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绝望到极点的困兽，扑到他身前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痛苦，还有……一种林深从未见过的……渴望。
“我恨你啊……林深……我恨你……”
他俯下身，带着啃噬般的力道，狠狠堵住了林深的唇，牙齿磕碰，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毫无章法，充满了发泄和占有欲。
林深闷哼一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后背的疼痛和皮肤上的刺痛无比真实，甚至比现实中更加强烈——因为他必须高度集中精神去稳定这个濒临崩溃的梦境。
每一次季渊的啃咬、每一次粗暴的抚摸所带来的感官冲击，都在他刻意维持梦境稳定的意识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能感觉到季渊冰冷指尖划过皮肤的颤栗，能感觉到他牙齿陷入自己下唇的刺痛，能感觉到他胸口因为激动和痛苦而剧烈的起伏。
林深没有反抗，反而用一种近乎纵容的姿态承接了这一切。
他艰难地分出一部分心神，努力修复着梦境边缘那些因季渊激烈情绪而产生的裂痕，同时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抚摸着季渊剧烈起伏的脊背。
季渊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茫然地看着的林深。
那些堆积了这么多年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深看着他脆弱迷茫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季渊将脸深深埋进林深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林深的皮肤。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林深，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嵌入对方的骨血里，汲取那一点点微薄的、迟来的温暖。
清晨的阳光透过出租屋狭小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斑。
书桌上的那个礼物盒，包装纸被小心地撕开，里面是很寻常的礼物——一副拼图。
林深试图寻找任何关于孟晗的蛛丝马迹。他搜索了所有能找到的社交媒体平台——孟晗的名字如同石沉大海。
没有账号，没有动态，没有照片，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个人从未在网络上存在过。
翻出通讯录里孟晗家人的旧号码，一个个拨打过去。无一例外，全是空号。
联系曾经的邻居，提到孟晗，对他的回忆，都只停留在那场命案。
然而，那个名为“孟晗”的号码，却依旧安静地躺在林深的联系人列表里，每年生日、节日，准时发送的祝福信息。
林深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如同敲击在心脏上。
无人接听。
他又拨了一次，结果依旧。
林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被他忽略多年的细节，此刻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认知——每一次！每一次他打电话过去，最终都是未接通！他以前总以为是孟晗哥在忙…原来…难道从来就没有接通的可能……
那个“孟晗”，究竟是谁？
杨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轻松的笑意。
林深握着手机，听着好友熟悉的声音，才感觉从刚才那彻骨的寒意中稍稍挣脱出来一点
“嗯，搬了。”林深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清净点。”
“正好！”杨逸语气兴奋起来，“跟你说个事！我们学校，哦，就是我母校，我初中高中六年都在那儿读的，也在这次宣讲名单内，反正你也要找人组队，你跟我一起去呗？给学弟学妹们打打鸡血！顺便…也散散心？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对。”
“好，什么时候去？”
“就下周五下午！我跟学校那边说定了！”杨逸很高兴，“到时候我来接你！”
这天，林深和杨逸走在连接新旧教学区的林荫道上。
偶尔有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抱着书本或球拍匆匆路过，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或疲惫或亢奋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扫过林深和杨逸这两个“外来者”，带着一丝好奇，又迅速移开，融入各自既定的轨道。
宣讲活动安排在下午校门敞开，熟悉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却带着一丝物是人非的疏离感。
宣讲进行得很顺利。活动结束，杨逸带着林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
杨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林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条被高大树木掩映的旧通道，墙壁斑驳。
两人走向那条小路。果然，一面长长的、灰扑扑的水泥墙映入眼帘。墙面上布满了层层叠叠、新旧不一的涂鸦和刻字。
有夸张的卡通画，有潦草的签名，有大胆的告白，也有发泄式的牢骚，五颜六色，杂乱无章，充满了鲜活又杂乱的生命力。
“嚯，还是这么热闹！”杨逸兴致勃勃地凑近墙面，仔细寻找起来，“让我看看我当年的大作在哪儿…嗯…这儿？不对…这儿好像被盖住了…”
他一边找一边絮叨，“学校应该重新刷过，好多老字都没了。”
墙角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近乎被后来者涂鸦完全覆盖的角落里。
字迹模糊而陈旧，但仔细辨认，依旧能看清：“我走后，希望你一切都好。”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只有这简单到近乎苍白的十个字。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字迹！
这是……孟晗的字迹！
这是孟晗以前的学校！
林深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
他迅速拿出手机，对着那个角落，装作随意地拍了几张照片，角度精准地将那句刻字清晰地捕捉下来。
“咦？好像没找到我写的…”杨逸还在旁边嘟囔着，“难道是刷过墙了？算了，反正也不是啥重要内容。”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走吧？去别处看看？”
“等等！”林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
他猛地抓住杨逸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杨逸“嘶”了一声，诧异地看过来。
林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松开手，他指着那面斑驳的墙，尽量用随意的、闲聊的口吻问：“你…你刚才说，你当年在上面写字，是…初几来着？”
“初二啊！”杨逸揉着被捏痛的手臂，有些莫名其妙，“就那会儿最皮，啥都敢往上划拉。”
“初二……”林深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自己心上。
他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晃动，周围的树影、涂鸦墙、杨逸的脸都变得有些模糊扭曲。
杨逸初二的时候……
那时候孟晗哥应该正在上大三……
孟晗是在……大四那年出事的……
杨逸初二时留下的字，因为学校刷墙或者被后来者覆盖，已经完全找不到了痕迹。
这说明，比杨逸更早的、初中部学生留下的字迹，基本都被抹去了。
那么，如果这是孟晗的字，那应该是他大三或者大四回来过……
他回来过……
我走后，希望你一切都好。
什么意思，都已经出国了，再回来，留下这几个字。
他还要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