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永恒变量 ...
-
季亥站在联邦学院图书馆的穹顶下，全息投影的星光在金属地面上流淌。距离那次课堂相遇已经过去三天，他每天都会"偶遇"那个叫何寅的军事科学系学生——对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某种奇特的熟悉感，却从不主动搭话。
"《时间锚点理论：第七次修订版》..."季亥踮脚去够最高层的资料晶片，指尖刚碰到边缘，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帮他取了下来。
"你最近在研究这个？"
何寅的声音比记忆中年轻些，制服肩章显示他只是个二年级学员。但当他转动晶片时，季亥分明看到他腕内侧有个冰玫瑰的纹身——与现实世界何寅的伤疤位置完全一致。
"只是好奇。"季亥接过晶片，故意让手指擦过对方掌心，"据说最初的锚点理论来自一对双胞胎？"
何寅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有那么一瞬间，季亥看到三十岁何寅的影子与眼前这张年轻面孔完美重叠。
"档案室有原始记录。"何寅压低声音，"午夜值班系统轮换时有23分钟空隙。"
他说完就要离开，季亥一把抓住他的袖扣："等等！你究竟记得多少？"
金属袖扣突然变得滚烫。季亥感到某种能量脉冲顺着指尖窜上来，耳后的皮下晶体时隔多日再次苏醒。图书馆的场景在眼前溶解重组，他猛然看见另一段记忆：军事学院的射击场上，自己正为何寅调整持枪姿势，而对方后颈的锚点符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记忆...在恢复？"季亥踉跄着扶住书架。
何寅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突然将额头贴上季亥的——这是他们作为锚点载体时最有效的记忆同步方式。皮肤相触的刹那，无数画面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
联邦学院的实验室里，他们一起复现父母的冰玫瑰实验；
毕业典礼当晚，两人在天文台交换刻着对方名字的腕表；
最震撼的是某个深夜，他们偷偷激活了自制的时间锚点装置，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太阳危机...
"嘘..."何寅退后半步，指尖轻按季亥颤抖的嘴唇，"别在这里说。今晚十一点，老地方见。"
直到何寅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季亥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资料晶片被调包了——真正的标签是《双生子锚点实验：第七组数据》。
午夜档案室比想象中更冷。季亥用学生权限卡撬开备用通风口时，金属梯子结着薄霜。当他滑落到底层时，何寅已经站在某台老式终端前，屏幕上正是两个婴儿的基因比对图。
"相似度99.9%。"何寅调出下一页资料，"但父母刻意修改了表观遗传标记，让我们的衰老速度相差15%。"
季亥凑近屏幕，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所以他们早就计划好...让我们在不同时间线活动？"
终端突然自动跳转到加密文件夹。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年轻时的父母正在将某种发光晶体注入婴儿后颈，而实验室角落的日历显示日期是——三天后。
"这是..."季亥的血液瞬间冻结。
"未来的影像。"何寅的手覆上他紧绷的指节，"锚点载体能接收尚未发生的时间回波。"
视频里的母亲突然转向摄像头，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季亥本能地模仿那个口型，耳后的晶体随之发烫。档案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唯有终端屏幕亮着惨白的光，照出墙上正在蔓延的黑色纹路——和2124年冷冻舱上的一模一样。
"它们找来了。"何寅猛地拔出终端数据钉，"走通风管道去天台！"
攀爬过程中，季亥的膝盖不断撞到金属管壁。某种粘腻的爬行声紧跟在后，像是无数代码具象化的触须。
他们终于撞开天台铁丝网，夜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没有预报的降雪，人造天气系统也处于关闭状态。
"自然雪。"何寅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时间结构不稳定的征兆。"
季亥突然发现雪花的晶体结构异常眼熟。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显微镜，呼吸在镜头表面结霜："这和冰玫瑰是同构体！"
话音未落，通风井盖被巨力掀飞。爬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纠察者，而是七个不同年龄的"林德"，从二十出头到白发苍苍，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发黑的锚点碎片。
"完美的实验品。"最年长的林德向前一步，"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做载体吗？"
天台边缘突然亮起一圈冰蓝色火焰。季亥认出这是父母笔记里提过的"记忆防火墙"，但本该需要双生子血液激活。他转向何寅，发现对方正用□□划开手掌，血滴在雪地上形成诡异的锚点符号。
"因为只有我们..."何寅的血手突然抓住季亥的左手，刀刃划过两人相贴的掌心，"...能承受双向时间流动。"
剧痛中，季亥看到自己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带着微光的蓝。七代林德同时发出惨叫，他们的碎片被强行抽出，在雪地上空组成残缺的锚点形状。
"现在！"何寅将两人流血的手掌按向那个虚影
季亥闭上眼睛，调动所有感官构建太阳燃烧的画面。但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清晰感觉到有另一个意识在与自己同步——何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军事学院宿舍里偷偷研究的笔记，天文望远镜里记录的太阳黑子变化，甚至还有...某个雪夜在钟楼顶上的吻。
冰蓝色的火墙突然冲天而起，将雪花蒸发成发光的雾气。季亥感到身体变轻，某种超越物理形态的能量正从两人交握的手掌间爆发。当他再次睁眼时，七个林德已经化作灰白的雕像，而他们自己——
"我们在数据化。"季亥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这才是载体的真正形态。”
何寅露出一抹笑："聪明，小狐狸。"
他指向夜空。雪不知何时停了，云层散开处，银河前所未有地清晰。
季亥突然理解了一切：父母创造的从来不是固定时间线的锚，而是能够在时空连续体中自由移动的变量。冰玫瑰、皮下晶体、甚至那些看似痛苦的记忆重置...全都是为了让他们进化成能自我迭代的时空生命体。
"太阳会活下去。"何寅的声音开始与风声融合，"但我们需要继续存在在所有可能的时间线里。"
季亥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扩散，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最后一次实体触碰时，他用力扣住何寅同样变得透明的手指
何寅的笑意浸透在漫天星光里："当人类再次需要希望时——"
“我们便能重逢。”季亥用最后的意识喃喃道
联邦学院的晨钟响起时，清洁机器人发现天台上有两套叠放整齐的制服。雪地里，两朵并蒂的冰玫瑰正在朝阳下闪闪发光，而远在三百公里外的太阳观测站，所有仪器同时记录到黑斑消失的奇迹。
图书馆的最高层，《时间锚点理论》的晶片悄然更新了最后一章：
【永恒变量：当双生载体完成使命后，将以纯能量形态存在于时空连续体中。当文明再次面临危机时，他们会在某个雪夜归来——就像冰玫瑰终将在春天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