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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晨光刺破河面薄雾的刹那,吴咎望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钥匙,掌心纪岑的血珠仍在微微发烫。对岸芦苇荡传来细碎声响,他猛然抬头,只见玄色衣角在风中一闪而逝——那抹熟悉的暗纹,分明是纪岑常穿的官服纹样。

      "大人!"衙役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崔府余党在城南出现!"

      吴咎握紧断匙,金属边缘深深嵌进掌心。钥匙内藏的纸条还带着体温,父亲苍劲的字迹仿佛仍在眼前跳动。他想起纪岑咳血时嘴角的笑意,想起他掷入河心的铜珠,还有最后那句消散在风中的邀约。

      "备马。"他将断匙收入怀中,转身时瞥见船头那杆复原的乌木秤。秤杆上浮现的密文仍在流转,记录着三年前那个雪夜,父亲与纪岑之父如何在漕船上发现装满少女骸骨的胭脂匣。而此刻,秤盘里纪岑的黑血已凝结成盐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光。

      城南崔记胭脂铺外,血腥味混着腐坏的茉莉香扑面而来。吴咎踩着满地碎裂的胭脂盒踏入内堂,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墙面上用朱砂绘制的漕运图正在渗血,那些蜿蜒的线条与账本上的假路线完全重合,却在某处突然转向——指向城郊的乱葬岗。

      "纪兄,你留了什么后手?"吴咎低声呢喃,指尖抚过墙面上新鲜的划痕。那是个未完成的秤钩图案,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

      就在这时,地下密室传来锁链响动。吴咎抽出腰间软剑,顺着血迹摸索而下。密室中央,二十三个青瓷坛整齐排列,坛口蒙着的黄符正在无风自动。他认出这些坛子与幽灵漕船上的一模一样,坛身暗刻的莲花纹,正是崔家胭脂的标志。

      "别动!"沙哑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崔家庶女举着青铜秤砣步步逼近,她脖颈处的秤钩疤痕泛着诡异的红光,"你以为销毁铜珠就能万事大吉?崔家的秘密,都在这些坛子......"

      话音未落,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吴咎怀中的断匙开始发烫,钥匙齿扣渗出的血珠与坛口黄符产生共鸣。二十三个青瓷坛同时炸裂,少女骸骨上的秤砣纷纷脱落,悬浮在空中拼成发光的漕运路线。而在真正的赈灾银路线终点,赫然标着"纪府祖宅"。

      "原来如此。"吴咎握紧剑柄,"你们将假账刻在活人身上,用胭脂毒控制他们,而纪岑......"他想起对方后颈逐渐褪色的疤痕,终于明白那些黑血的真正用途——那是破解秘术的关键。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一具骸骨破土而出。骸骨手中紧攥着半卷残缺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崔大人的亲笔批注与纪岑的验尸记录重叠在一起。吴咎颤抖着翻开账本,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欲破秤魂咒,需以秤心人血为引。"

      密室顶部轰然坍塌的瞬间,吴咎看见迷雾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玄衣猎猎,腰间暗红绳结随风舞动,手中乌木秤杆发出清亮鸣响。当秤钩精准勾住坠落的梁柱时,吴咎终于看清那人耳后与自己相同的朱砂痣——在晨光中,化作了闪烁的盐晶。

      "称心者见真相。"熟悉的声音混着风传入耳畔,"这次,换你执秤。"

      尘埃落定之时,吴咎站在废墟之上,手中握着重新拼合的乌木秤。秤盘里躺着枚带着齿痕的铜钱,正是三个月前在纪岑坟前捡到的那半枚。他抬头望向渐亮的天空,恍惚间看见无数光点从地底升起,那是二十三个少女的魂魄,她们手中捧着的,是真正的盐铁实录。

      城郊纪府祖宅,吴咎在暗格里发现了纪岑留下的手记。泛黄的纸页间,除了详细的罪证记录,还夹着张字条,字迹潇洒一如其人:"若你看到这些,说明我赌对了。记住,秤杆断了可以再接,人心若是歪了......"字条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当夜,吴咎将乌木秤供奉在书房。烛火摇曳间,秤杆上的密文再次浮现,这次却变成了新的线索——指向京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官员。窗外传来熟悉的沉水香,他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中,玄色衣角在屋檐上一闪而过,檐角铜铃轻响,恍若故人低语。

      他猛地掀开窗,檐下只垂着半片 torn 的玄色衣角。墙根处,半枚带齿痕的铜钱嵌在青苔里,边缘"永"字的刻痕还沾着新鲜泥渍。

      "大人,京中邸报。"师爷推门时撞落了案上的铜镇纸,露出底下压着的密信。吴咎展开信笺,纪岑特有的狂草刺破宣纸:"崔家胭脂匣底藏着活人账本,查永寿坊李记绸缎庄。"落款处没署名,只画了个缺角的秤钩。

      三日后,吴咎以采买官绸为由踏入京城。李记绸缎庄后堂,掌柜掀开暗格的瞬间,二十三个檀香木匣整齐排列,每个匣底都铺着少女的指甲——崔家秘术里,这是锁住生魂的引子。当他抽出标着"辰"字的木匣,底板突然翻转,露出夹层中用血绘制的漕运图,终点直指皇宫西角楼。

      更深夜半,吴咎翻墙潜入西角楼。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满地碎裂的胭脂盒,盒底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李承恩——当今太子的伴读,也是永寿坊绸缎庄的幕后东家。墙角蛛网下,半卷烧焦的账本正冒着青烟,残页上"三千两"的朱砂字迹,与崔大人皮肤剥落时露出的纹路如出一辙。

      "找到了。"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吴咎转身时,纪岑正蹲在梁柱阴影里,指尖捻着半片烧焦的绸布,布角绣着太子府的麒麟纹。他瘦了许多,官服袖口磨出毛边,后颈的疤痕淡得像道浅粉色的线。

      "你没死?"吴咎的声音发颤。纪岑扯了扯嘴角,露出当年在莲花坞时的痞笑:"崔家的毒要秤心人血才能解,你以为我咳的黑血是白吐的?"他摊开掌心,那里有个愈合不久的刀疤,正是码头对峙时划伤吴咎的位置——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地板突然传来震动。数十名禁军持械涌入,为首的李承恩抚着腰间的鎏金秤形玉佩,笑得意味深长:"吴大人私闯禁地,纪巡检假死欺君,人赃并获啊。"他弹指示意,禁军抬出的木箱里,二十三个青瓷坛赫然在列,坛口黄符上的秤钩纹正在发烫。

      纪岑突然将乌木秤掷向吴咎:"接着!"秤杆在空中划出银弧,吴咎接住的刹那,掌心的血痕与秤星产生共鸣。二十三个青瓷坛同时炸裂,坛中少女骸骨上的秤砣脱落,在空中拼成完整的"盐铁实录"字样。而李承恩腰间的玉佩突然迸裂,露出里面蠕动的朱砂——那是用活人魂魄喂养的记账虫。

      "原来你们把真账本养在虫身上。"纪岑咳出一口血,却笑得畅快,"崔家胭脂毒能让虫认主,而我的血......"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指尖触到的黄符瞬间燃成飞灰,"刚好是驱虫药。"

      禁军突然发出惨叫。他们铠甲下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胭脂膏——崔家秘术的反噬开始了。李承恩疯狂撕扯着自己的皮肉,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朱砂字,每一笔都在蠕动变形。吴咎趁机展开盐铁实录,纸页上突然渗出纪岑的血,自动补全了被虫蛀的部分:最后一页赫然是太子的朱批,同意将赈灾银掺入朱砂,伪造漕运损耗。

      晨光从窗缝渗入时,西角楼已化作一片废墟。吴咎踩着满地盐晶,看见纪岑靠在断柱上,手里捏着半枚铜钱。"这玩意儿该物归原主了。"他将铜钱塞进吴咎掌心,指腹的茧子蹭过对方手背,还是当年在莲花坞练剑时的触感。

      "接下来呢?"吴咎握紧铜钱,金属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纪岑抬头望向皇宫方向,那里传来急促的钟鸣。他站起身,官袍破洞处露出内里的玄色劲装,腰间系着的暗红绳结,正是用吴咎当年送他的剑穗改的。

      "当然是把账本送到该去的地方。"他晃了晃手中的乌木秤,秤盘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晶莹的盐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纹,"毕竟......"他回头时,晨光正落在他后颈淡去的疤痕上,像道新生的月牙,"有人还等着教我认字迹真假呢。"

      巷口传来马车疾驰的声响。纪岑抛来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胡麻饼——吴咎最爱吃的那家。当他抬头时,只看见玄色衣角消失在宫墙拐角,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朵新鲜的莲花,花瓣上还沾着云梦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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