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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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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檐下长灯
十年后的芒种,麦浪翻滚着涌向天际,把整个村庄染成金涛。林瑜站在老宅的檐下,看着不远处田埂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暮椿正指挥着雇工们收割新麦,脊背比当年宽厚了许多,鬓角却悄悄添了些白霜。
“娘,爹又在跟王爷爷抢镰刀了!”十岁的儿子举着风筝跑过来,羊角辫上还沾着麦芒。
林瑜笑着擦掉儿子鼻尖的灰:“让你爹抢,他呀,这辈子就好胜。”
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她抬头望向门楣上那块新换的匾额——“耕读传家”,是暮椿亲手写的,笔力沉稳,带着岁月磨出的温润。这宅子早已不是当年那副局促模样,西厢房扩建成了书房,院里种着她当年念叨过的石榴树,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像一团团燃烧的火。
暮椿扛着镰刀回来时,裤脚沾着泥土,脸上却带着笑意。“今年收成比去年还好,”他把镰刀靠在墙角,顺手接过林瑜递来的毛巾,“晚上让厨房杀只鸡,给你补补。”
“又补?”林瑜嗔怪道,“我身子好着呢。”
“那也得补。”暮椿固执得像当年,却在她转身时,悄悄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儿子吵着要放风筝,暮椿便陪他去了晒谷场。林瑜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父子俩奔跑的身影,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张大爷和王婶,正笑眯眯地看着。
“瑜丫头,你这日子,真是蜜里调油啊。”王婶走过来,手里挎着个篮子,“刚蒸的槐花糕,给孩子尝尝。”
林瑜接过篮子,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甜香,忽然想起刚嫁过来那年,王婶也是这样挎着篮子来送吃的,说“暮椿这小子看着粗,心细着呢”。
“他呀,就那样。”林瑜笑着,目光追着晒谷场上的暮椿——他正笨拙地帮儿子把风筝线缠好,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张大爷拄着拐杖,看着远处的麦田,忽然叹了口气:“还记得不?当年你俩刚成亲,暮椿为了给你扯块花布,在县城药铺打了半个月的杂。”
怎么会忘。那时候日子清苦,暮椿却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那匹带着细碎蓝花的棉布,她做了件新褂子,穿了整整三年,直到洗得发白还舍不得扔。
“后来啊,”张大爷继续说,“他去山里采黄精,摔了腿,躺了半个月,还惦记着让我给你送药。”
林瑜的眼眶微微发热。那些日子像散落的珠子,被岁月的线串起来,竟成了这么长一串。从最初的窘迫,到后来的安稳,从两人挤在漏风的小屋,到如今儿女绕膝,暮椿始终没变——他或许不懂什么甜言蜜语,却把所有的好都藏在柴米油盐里,藏在每一次笨拙的关心、每一次默默的付出里。
晒谷场上,风筝终于飞起来了,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湛蓝的天空下划出漂亮的弧线。儿子欢呼着,暮椿也仰着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林瑜站起身,往厨房走去。今晚要做暮椿爱吃的红烧肉,要蒸儿子喜欢的糯米藕,还要留几块槐花糕,给晚些过来串门的王婶他们。
炊烟袅袅升起,混着麦香飘向远方。老宅的檐下,那盏长明灯不知换过多少回灯芯,却始终亮着,像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人来人往,看着岁月在青砖黛瓦上刻下痕迹,也看着爱与牵挂,在柴米油盐里,长成了最坚韧的模样。
风吹过石榴树梢,落下几朵火红的花,正好落在林瑜的发间。她抬手拂去,指尖触到温暖的阳光,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有人陪你把日子过成诗;是漫长岁月里,那盏为你亮着的灯,从未熄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