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陌上人如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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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
凌烨将晋国公府门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宗政启。
“这晋国公夫妇两的态度实在奇怪。”
说话的人叫曹让，是睿王府中的幕僚。
宗政启正要落棋的手顿了顿。
“也不算奇怪，李玉这人两面三刀，明面上和琅琊王氏交好，背地里，靠着的应该是宫里那位。”
手中棋子顺势落下，笑道：“曹先生，承让。”
曹让垂首看向棋盘，不知不觉间，白子早已落入黑子设下的重重圈套，悄无声息的便输了这一局。
“王爷棋艺精湛，在下甘拜下风。”曹让抚着胡须，仰头大笑道。
宗政启沉吟片刻，“若有人不肯入局，我们当如何？”
曹让给宗政启做了十五年的幕僚，十五年来，睿王府进进出出的幕僚之众，唯独他十几年如一日与宗政启最为亲厚。
他的野心，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十年前为救先帝伤了筋骨，那一腔壮志未畴，只得困守在小小的轮椅中。
他记得他写过的治世策论，也是因这本策论，他才费尽心思走到他的面前，自荐做他的幕僚，那时他笑容和煦的看着面前如乞丐的他，笑着说：“朝中臣属皆为可用之材，吾不收幕僚。”
尽管如此，他还是将他收留在了府中，择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供他读书，举荐他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但就在他考试的前夕，他重伤被送回府里。
曹让看着侍从，一盆一盆的水端进屋里，再端出一盆一盆被血染红的水，御医的呼吓，侍从们横冲直撞的忙碌，他不住的闪躲给众人让出一条路来，脚步踉跄，眼前人影变得模糊，说话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最后耳中只剩下尖锐的鸣叫，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在了院中。
他再醒来时，睿王已脱离了危险，只是因伤势过重人还未清醒，他趴在廊下的石桌上昏睡了一夜。
管家说，是一个侍从被他绊倒后，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躺在了院中的角落里，只因众人都担忧王爷的伤势，一时顾及不上他，见他无大碍，但只让他趴在桌边休息，那时已近晌午，国子监的入学考试早已过去。
“曹先生？”
宗政启见他呆愣着，便轻唤了声。
“......在。”
曹让回过神，“琅琊王氏狼子野心，一心想让王皇后诞下太子，日后行摄政之权，如今陛下身边唯一一个实打实手握兵权的就只有官司缠身的段其峰，却自身难保。”
“所以，那位开始铤而走险，打起了北境的主意。”宗政启接过话头道。
曹让点点头，“不过萧远谟二十年不曾回京，他是何心思无人知晓，只是如今萧二姑娘回来了，有人便如同苍蝇见了蛆一般扑上去，岂不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曹让很会读书，但小时候家里穷，供不起他，他只有一边做苦力，一边读书，十三岁那年父母相继病逝，便再无人管他，他便学着夫子游学，见别人如何说话，他便如何同人说话，长年累月，虽腹有诗书，却还是习惯说些白话。
宗政启早已习惯，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回棋局，既然走上了棋盘，是不是入局有什么重要的，棋盘之上，只有棋子。”
曹让啪得一声将一颗白子拍在了棋盘上，棋子应声碎裂。
宗政岳看着棋盘上碎成两瓣的白子，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曹先生，吾之知己也。”
曹让淡笑不语。
“不过，经凤宸宫一事，萧汝嫣绝不是个软柿子，且她记仇，还是小心为上，在大局未定之前莫要与她起正面冲突。”
人总是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又总想用不断的试探，来证明自己的直觉准得可怕。
宗政启写治世策论时，他是站在群山之巅的王者，众生皆匍匐在他的脚下，他意气风发，誓要教这天下盛世绵长。
那时的他，应该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萧汝嫣合上这本快被翻烂了的治世策论，心中不免惋惜。
马车缓慢平稳的驶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街道两边商贩的叫卖吆喝声传来，市井喧嚣，好不热闹。
但她此刻没有逛街的心情。
那篇策论，证明了宗政启对皇位势在必得的野心，写完治世策论后不久便因伤离开了权利中心，如果是她，她心中必是不甘，况且，那时不少文人墨客皆以此策论展开了治世论的讨论热潮，众多学者大家皆因此策论来了郢都，只为见一见这位年轻的皇长子。
皇室在文人中的地位，在他这里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比之顾太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方书馆的话本是不好看了吗？怎么都开始看策论了。”齐嬷嬷打趣道。
阿舍坐在靠近马车门口的位置，只默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自打齐嬷嬷来了，她们说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打的哑谜，她一句也听不懂。
第一次有种觉得自己笨的感受。
萧汝嫣看向阿舍，把治世策论递给她，“看看吧，这本书里有真正的宗政启。”
阿舍抬眸看向萧汝嫣，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书，有些木讷的摇了摇头。
萧汝嫣见她不接，便打开车窗作势要扔，阿舍见状忙不迭的抢过来，抱在怀里，“这书好好的，干嘛要扔呢。”
萧汝嫣只淡笑的看着她，“要想了解一个人呢，可以多看看他写的文章，或者是书信，看得多了，慢慢的也就了解他了。”
阿舍木然的看着萧汝嫣，她觉得二姑娘自来了郢都后，整个人都变了，说的话她也一句都听不懂了，有时候她的行事方式和在北境别无二致，可有时候又总在绕弯子，她越来越不懂她了。
“这书你自己留着，我买来的时候，上面还有睿王的私印，可是很难买到的。”萧汝嫣提醒道，“对了，前两日四方书馆应该新出了几本话本，你去帮我买回来吧。”
“......好。”阿舍想再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马车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又重新朝着将军府驶去。
阿舍有些茫然的走在路边，一时不察一脚踢在了与她迎面而来的轮椅上，幸得宗政启眼疾手快扶了她的腰身一把。
“阿舍姑娘。”
宗政启扬起他明媚的笑容，脸上的梨涡浅浅。
阿舍一时看得呆住了，直到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才猛然惊醒。
“阿舍姑娘，你怎么了？”宗政启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
阿啥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藏着他写的治世策论，人有秘密的时候一点小事都会觉得心虚，方才一心在想萧汝嫣把书给她有何用意，正理不清思绪的时候，宗政启便出现在她面前，她现在只觉耳根发烫。
“姑娘没事就好，我还以为这轮椅坚硬，怕撞到姑娘。”宗政启似才放下心来。
“见过睿王爷。”阿舍这才想起还未见礼。
宗政启笑着抬手虚扶了她一把，“阿舍姑娘不必多礼，睿王府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
“对了，我看你走的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宗政启问道。
“我们姑娘的话本看完了，听说四方书馆前两日又出了新书，叫我买回去。”阿舍顿了顿，“也不是很急。”
宗政岳点了点头，“书馆就在前面，我们正好路过，不如同行一路。”
“啊！”阿舍呆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阿舍不愿与我同行？”
“不......不是的。”阿舍忙解释。
“走吧。”
“......哦。”
凌烨推着宗政岳，阿舍则走在他的右侧略靠后半步的位置。
阿舍不时用眼角余光头瞄宗政启的侧脸，白皙俊朗的面容，保养得宜，三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若不是他脚不能行，倒真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十五年前，宗政启也确实是惊艳过时光的风云人物，世间对他一切的赞美，他都值得。
宗政显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郢都的每个角落都布下了无数个眼线，发生在郢都的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就比如，今日午时晋国公府门口的那场闹剧，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成了他桌案上的一张情报信笺。
支首坐与案前，两指揉着眉心，此时正无比烦躁。
“李玉这个蠢货。”
景监听他语气簿怒，又无处可发泄怒火，立时跪伏在地，大呼：“陛下息怒。”
宗政显撇过头看向身侧跪着的景监，更觉气血上头，抬脚便朝着景监踹去，“你除了会说息怒，还会什么？”
景监不敢躲，更生生用额头接下宗政显的一脚，顿时便浸出了一片血痕，他只把头垂得更低，“奴婢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宗政显踹了景监一脚，心下怒火泄了不少，现下冷静下来，便也不再为难旁人。
“起来吧！”
“谢陛下。”
景监起身，退至宗政显的身后。
宗政显看向殿中跪着的影卫，“祁王到了何处？”
只见那影卫低垂着头，“祁王行踪隐秘，属下派人寻了一路都未见到祁王的车马行路。”
影卫回完话，大殿中静谧无声，只余宗政显手指敲打桌案的嗒嗒声，像是敲打在心脏的重锤一般，听着难受，又害怕他突然停下。
“如今岭南事急，他未必会乘马车南下。”
“属下也想到了，已通知沿途朱衣卫留意祁王行踪，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
“嗯。”宗政显点了点头，“最好......把他留在岭南。”
他的身后已经有蜀王军了，不能再让他和北境军联系在一起，绝对不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