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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旧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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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小道两侧热闹依旧，未宁躲在晓身后数着手中的钱币。
“这五枚铜钱你要数到几时？”晓边指着卖饰品的摊位边叮嘱，“快去，按我说的做。”
未宁直愣愣站在原地，全身都在抗拒，让晓费了老大劲才拖到摊前，他往那摊主多瞥一眼，右腿已经自动向后挪去。
这饰品摊的老板是个胖男人，满脸横肉，大腹便便，远看跟座土丘似的，他是这边出了名的暴脾气，一发怒嗓门比雷声还响。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未宁被推向前，踉跄几步，再抬头，那摊主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未宁勉强地支起假笑，一想到接下来的要做的事，两眼发黑，随手指向其中一双手套，“这个多少。”
看到他指的那双手套，男人瞬间精神百倍，以为他是哪来的富家子弟，笑得更加明媚，脸上的赘肉被高高地提起来，迫不及待将那块布料递到他跟前，“您可真识货，这可是由火山狸毛制成，绝对抗寒而且能隔绝火焰，永不燃烧。现在买下只需五十铜钱。”
“五个行不行？”未宁话含糊在嘴里 ，生怕男人听见。
“什么？三十五铜钱……行吧行吧。”男人没听清，笑容变淡，纠结地摆弄其他饰品，想到一个月都没卖出这手套，只好挥手答应。
“是五……五个。”未宁憋红脸，到最后几乎没声了。
晓实在看不下去，叉着腰大声答道，“是五枚铜钱，你这手套，五枚铜钱我们要了。”
男人前一秒还是和蔼可亲，下一秒眼睛快突出来，脸上的肥肉变形，五官沟壑纵横，全身晃动，土丘坍塌。
他提起地上的铁耙，还没动作，一连串脏话接踵而至，“好你们这群臭狗屎，竟敢耍我！*#％#d#％*……”
凑热闹的人渐渐围过来，未宁尴尬地头也不敢抬，晓笑嘻嘻地拉住未宁的手腕往窄道跑，“还不跑，真想挨揍啊？”
两人越跑越快，直接把老板甩远，满脸通红地停下脚步。
只不过一个是因为兴奋红的脸，一个是被气红的。
“怎么样亲身经历，是不是比偷偷观察更有效！”晓眉飞色舞地描述起刚才那个老板的表情。
未宁板着脸，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不想见她，“这就是你说的学习方法？我看，就是为了坑我。”
“我是让你自己体验一下讲价过程，谁知道你会挑到里面最贵的东西，”晓摇摇头，自己这徒弟当真不大聪明，“你脸皮这么薄，以后还怎么觍着脸跟一点关系没有的异族拜师学艺？”
当初居然是她主动提出教这傻小子，自己三个月就可以学会的内容，未宁花费一年才勉强掌握。自己也真是心善，到现在没赶他走。
这一晃眼就是两年，未宁学得磕磕绊绊，总算是能演好话本里的人物。
“那神尊突然降临凡界，缓缓伸手，作乱的大妖竟直接变成一直肥硕的耗子。众人恨意难消，拿出武器要将它剁成肉泥。大妖吓破鼠胆往地缝里钻，从此人族太平二十年。”
说书摊的观众比先前多了一倍，台上与往日相比多了一位演员。
扮演神尊的男孩神情庄重，正襟危坐，抬手作法时端庄雅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黄金瞳，清澈敏锐但也慈悲，好似能洞察一切，宽恕众生。
此刻的未宁已能熟练掌握易容术，将犄角和尾巴彻底隐藏，在众人眼里是普通人类男孩，也是这场演出的神尊刘述。
“这孩子真是神了，有一刻我还以为神尊真的站着我眼前。”
“要不是他还是个孩子，我差点都要惊奇神尊降临！”
未宁见痴狂的观众争着赏钱，一边收着钱一边问晓，“神尊真有这么伟大吗？居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听他的故事。”
“那是当然，奶奶说他救了各族，他是凡界的恩人。关于他的话本数不胜数，这几天奶奶讲的都是比较热门的故事，自然有很多听众。”晓接过堆成山的打赏，笑容灿烂到脸上能开出花来。
三人表演完总会回到晓家，与晓的妹妹“夏”一起吃饭，夏只有五岁，却能烧一桌子好菜。
平日饭桌上，未宁总要跟晓争着向夏分享一天的趣事，而今天他不但不怎么说话还走神。
三人以为他心情不好便没打扰他。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几个人困惑地将视线转向未宁。
“谁那样？”
“神尊刘述，我要学会世间所有魔法，跟刘述一样守护凡界。”
晓张大嘴，眼睛扭成椭圆，尖锐的笑声将树上的鸟全部吓飞，“就你，哈哈哈哈哈！你都跟我学两年了，连戏本上的字都识不全，就你这傻蛋还想比肩神尊？”
“那是，那是你教的不好。”这些年他虽是学会一些表演把戏，却始终记不住过于复杂的文字。未宁表面嘴硬，实际不敢与发怒的晓对视。
“你说什么？一个古代文字就要花费你两天时间才能领悟，就你这呆傻的，再厉害的人教你都费劲！
世界上那么多天才，没一人能掌握九个种族的语言，而你这个悟性极差的家伙居然还要学会九族魔法？”晓瞪圆双眼，她撸起袖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像是要将他剁成菜。
晓是表演方面的天才，可他又不是，他倒觉得自己学得挺快的。至于人族文字，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一个字学两天其实是自己偷懒的借口。
未宁后缩脖子，委屈巴巴地垂着脑袋，但这只是为了掩盖他那点狡猾心思：反正只要自己表面顺从，就不会有人阻碍自己了，对付族人可以如此，那对付她们也是......
“想学就让他去学吧。”老者突然插话，从口袋拿出钱塞在未宁手中。
什么？未宁瞳孔收缩成细针，将手悬在半空。
“西街城中有座规模巨大的藏书阁叫‘万鸣阁’。阁中存放的十万本魔法书，据说记录着人族和精灵族所有魔法，这些钱就当是路费和住宿费，奶奶支持你。”
“奶奶，这月我给过他薪水了，你这钱给他浪费，还不如给我拿去买鸡蛋。”
“晓，奶奶小时候一直想去西街城看看，可家里穷，就是把家里的钱都凑起来都不够路费。”奶奶放下筷子，慈祥地看着三人，“为了到城里，我步行三天三夜的山路，途中被石头绊倒，被草划伤，还差点被劫匪发现。
但我没有因此返回，那个是我魂牵梦绕的城市一直在呼唤我。那天，我终于看到夜晚绮丽的灯光，看到穿入云霄的高楼，原来世界不是被群山包围。晓，弱小、贫困都不应该是阻碍我们寻梦的理由，奶奶希望你们都能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
晓停下吃饭的动作，环顾四周，曾经破烂的茅草屋已经盖上红瓦，家中设备早被翻新，妹妹上学的钱也早就凑齐，现在，她也有资格谈论自己的梦想吗？
“……好吧，”她从口袋掏出自己的一点零钱，别扭地塞给未宁，“城里开销大，要是没钱了，赶紧回来，就算啥也没学会，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夏拉着未宁的衣角，眼里亮晶晶的，“哥哥，要回来，大家会想你的。”
怎么回事，未宁迷茫地瞪大眼，她们不应该骂自己自命清高、不自量力吗？被寄予期望的他，竟生出退缩的念头，可仅是一瞬。
这些钱币所带的温度顺着他的掌心流经全身，连身上那股属于极地的寒意都驱散几分。抬起头，脸上叛逆不再，无意间他露出微笑，腼腆中带有朝气。
老妇人叮嘱他必须先告知父母，虽然她猜测未宁跟他父母有些隔阂，因为他总是刻意避开关于他们的话题，可西街城离这里很远，这种事还是得让他们知道的。
“我会的。”未宁口头答应，在她还没深入详谈前，夸赞起夏炒的干锅花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