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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临终嘱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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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乱流的咆哮声仍在天界回荡,凌霄殿的梁柱因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随这破碎的天地一同崩塌。玄真端坐于空置的天君宝座上,玄甲上未散的金芒与周身凛冽的神力交织,竟在一片狼藉中撑起几分肃穆。
殿门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推开,临渊踉跄而入。他肩头的伤口已用仙法暂止血,但苍白的脸色与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伤势的沉重。"殿下,"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各重天关防御阵已启动,战神们正率军封堵空间裂口,只是..."
"只是乱流太强,堵不住?"玄真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落在临渊染血的衣袍上——那血迹并非临渊自身所有,而是带着空间乱流特有的腐蚀性气息。
临渊叩首:"是。界石核心崩碎后,乱流中夹杂着'界外之力',寻常仙法触之即溃。方才西方天关已失守三成,镇守天将...陨落了十七位。"
最后几个字如重锤砸在众仙官心上,殿内响起压抑的抽气声。玄真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均匀,像是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天平。"传我令,调北海玄冰阵支援西方天关,以冰锁乱流,延缓其扩散速度。"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东方战神亲自坐镇,告诉他,守不住,提头来见。"
"是!"临渊领命欲退,却被玄真叫住。
"天君崩裂前,除了那句'守好天界',还有别的遗言吗?"玄真的目光落在宝座正上方悬挂的"无情即道"匾额上,金眸微眯。那匾额是初代天君所立,历经万载,此刻竟在乱流冲击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临渊神色一凛,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半碎的玉珏。玉珏通体莹白,断裂处仍残留着天君的神力波动,显然是在崩裂瞬间被强行护住的信物。"天君最后时刻将此玉珏掷向我,属下拼死护住了残片。玉珏中封存着一缕神念,只是..."
"只是神念已乱,无法直接读取?"玄真接过玉珏残片,指尖触及冰凉的玉石时,一股微弱的刺痛从指尖窜向心口。他闭上眼,神力缓缓探入玉珏——果然,里面的神念如被狂风撕碎的蛛网,零碎、混乱,还夹杂着某种尖锐的嘶吼声,与方才界石裂痕中那诡异的呼唤如出一辙。
"守护苍生...必以抹杀'自我'与'私情'为代价..."
断断续续的字句从神念碎片中飘出,像是天君临终前的呓语。玄真猛地睁眼,金眸剧烈震荡——这话不仅是嘱托,更像是一道诅咒,一道横跨万载的宿命预言。
他想起陶嬷嬷提及的童年往事:那只被天帝亲手赐死的兔子,那双在他哭闹时被强行按住的手,那句"储君动情,三界不宁"的训诫。原来从那时起,"抹杀自我"便是刻在他骨血里的使命。
可天君最后那句被乱流吞噬的话,分明带着"情非原罪"的意味。两种截然相反的讯息在他脑海中冲撞,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有别的吗?"玄真攥紧玉珏,指节泛白。残片边缘的棱角刺入掌心,渗出血珠,与玉珏上残留的天君金血相融,竟泛起一阵奇异的红光。
红光闪过的刹那,玄真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模糊的景象:无尽黑暗中,一道身披帝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与某个被阴影笼罩的轮廓对峙。那身影的侧影与天君极其相似,而阴影中传来的声音...正是界石裂痕里的呼唤!
"你终究还是护不住她..."阴影中的声音带着嘲弄,"就像你护不住这界石,护不住你那可笑的'有情天规'..."
"闭嘴!"天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我以身为棺,镇压万载,绝不会让你重见天日!"
画面戛然而止,玄真猛地回神,冷汗已浸透内衫。他盯着掌心的玉珏残片,红光已褪,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方才那景象是天君的记忆?还是某种预言?"有情天规"又是什么?难道如今这"禁情"铁律,并非天规的原貌?
无数疑问如乱流般在他心头翻涌,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阴影中的声音,竟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听过这声音,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在某次命运的交错点。
"殿下?"临渊担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玄真收敛心神,将玉珏残片收入袖中。"没什么。"他站起身,玄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天君的遗言,除了守护苍生,还提及...轮回。"
临渊一愣:"轮回?殿下是说,天君要您入轮回历劫?可如今天界危在旦夕,您怎能..."
"不是现在。"玄真望向殿外,那里的空间乱流似乎又狂暴了几分,连天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但这是必须走的路。天君的神念碎片里藏着界石崩裂的真相,而这真相,或许只有在轮回中才能拼凑完整。"
他想起那枚被自己藏在清灵池底的狼毛护身符,想起少年昊晨临行前那句"我会变强回来帮你",心脏某处突然传来细微的抽痛。若"抹杀私情"是守护苍生的代价,那他对昊晨的牵挂,岂不成了危及三界的原罪?
"还有,"玄真的声音冷了几分,"天君遗言中提到了'预留龙珠'与'安置天后'。龙珠是天君本命元珠所化,想必藏在某处,你即刻带人去搜,务必在乱流扩大前找到。至于天后..."
他顿了顿,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天后自界石崩裂起便闭门不出,既未现身,也未传讯,这异常的平静本身就透着诡异。"派人守住凤仪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包括天后本人。"
临渊心中一震,却不敢多问,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待临渊退下,殿内重归寂静。玄真走到殿外,望着那道横贯天穹的巨大裂痕。乱流中偶尔闪过破碎的星屑,像无数双死去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他。
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曾为救昊晨而剥离过一截龙骨,此刻竟传来与界石崩裂频率一致的悸动。指尖触及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是被神性压制的人性?还是被天规禁锢的"自我"?
"守护苍生...必以抹杀自我为代价..."
天君的遗言在耳边回响,而界石裂痕中的呼唤声也如影随形。玄真握紧拳头,指缝间渗出金色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狂暴的风卷走。
他看向昆仑方向,那里有他送去过的少年,有他未曾言说的牵挂。若轮回是必经之路,那他只愿这一路,能找到既护得住苍生,又不必失去"他"的答案。
风突然转向,带来清灵池的水汽。玄真望着那片水雾弥漫的方向,金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动摇。或许,天君未说完的那句话,并非"情是原罪",而是"情能救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他转身走向清灵池,背影在暗紫色的天光下拉得愈发孤寂——在找到答案之前,他必须先做那个"无情"的储君。
而清灵池底,那枚狼毛护身符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在一片漆黑中,泛着微弱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