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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餐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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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学这个专业我当时有多崩溃。”尚柏点着一支烟，又递给宋彦一支，“我研一第一节课，我导就跟我说这个专业得读博士，我寻思着特么的老子大学考了两年，研究生考了三年，感情刚进学校还没来得及舒舒服服的混几天日子又要开始念书了，没办法啊，接着念呗，要不然真要混日子了，”尚柏吸了口烟，好像在回忆一样，“那会儿真是没日没夜的读啊。”
宋彦也笑了笑没讲话，实在是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他都能想象的出尚柏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又要赚钱又要读书，一直坚持考，一直没放弃，整个人肯定就是连轴转吧，那他父母在干嘛呢？
想一想，尚柏这种人，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有非常明确的人生目标的人，而且读书这么多年，一般情况家里是不会放着不管的，早期的话多少都会资助，他反倒从高中毕业就自己赚钱读书，那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家里非常非常困难，第二就是家长开明而且支持他独自历练，尚柏虽然看着不富裕，但就他的那种气质和与生俱来的‘我说了算’的笃定感，就绝对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
“这草莓真甜。”尚柏嘴里塞着一颗草莓，把盘子往宋彦那边推了推。
宋彦也拿了一颗，又想起两个口袋里还有几条巧克力，他掏了掏，都没碎，于是放桌上，看着尚柏又说：“家里肯定很支持吧？”
“没问过，我自己给自己决定的，”尚柏笑了笑，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的说：“……我很久没联系他们了。”
尚柏的语气很轻，听着像是他自己也在思考到底是多久没联系了，宋彦觉得纳闷儿，五六七八天？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五个月？他们家支持的角度是不是有点跑偏了，怎么都不联系了，他叼着烟，透过烟雾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从玻璃投下来的金色夕阳照尚柏的左半边，因为是在家里，尚柏头发没梳得那么整齐，借着光还能看得清几缕卷曲的发丝翘着，睫毛上也被染了金色，再加上烟光，照得宋彦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尚柏只比他小两岁，可他越发觉得这人每天都在经历些什么啊，不过他还是羡慕，相比之下，他的日子过得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吞噬着他的意志，要不怎么时常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空壳呢。
“不管怎么说，你还挺厉害的。”宋彦不知自己是脑抽还是怎么的突然来了一句。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尚柏笑着说。
两人笑了一会儿，宋彦再次笃定了家里很支持尚柏的想法，“尚柏，你，你们家还挺好的。”
尚柏看看宋彦，觉得宋彦没明白他说的‘很久’，读硕士以后有很多人说他一看就是那种家庭好自己又上进的那种人，这跟本科的时候大家的评价很不同，本科期间，他是家里很穷不打工就活不下去的人设，但没人知道的是因为本科期间他学的是父母期待他学的专业，结果跟家里的关系也没什么缓和，所以硕士的时候干脆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气儿顺了点，可能整个人看上去也好了点吧。
这些人设他从来都懒得解释，也不愿意跟人走的太近，要被人知道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一个系的总共有几个不知道，知道的就五六个，还是因为表白墙上出现过，可即使知道这几个，也没想过怎么样，首先这几位的风格就跟他不是同一类，其次一开始就不想跟学校的人有同学以外的关系，但是宋彦……好像说一点也无妨，尚柏吐了口烟：“宋彦，我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一直在什么有爱家庭氛围里成长起来的目标明确的小孩儿。”
“啊？”宋彦反应了一下，刚以为自己想的很对，下一秒就被否认了，“那是什么。”
尚柏想了想，轻笑了一声：“……准确的来说，是他们眼里的邪门歪道，是无药可救，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太多情绪，也没有目光躲闪的意思，反而用一种有些叛逆的眼神看着宋彦，一副好像听太多次了无所谓了的样子。
宋彦眉心微蹙，觉得这种评价对尚柏这么好的人简直恶毒啊，忙说：“丫的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浑身上下被太阳照着，我都觉得我看见基督了，然后你跟我说你邪门儿？你丫逗我呢。”他指着资料上那张祭坛画的基督图片吐槽，然后他又低头看了看那张图片，摇摇头说：“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别瞎说！”尚柏皱了皱眉头，严肃的说：“以后别拿宗教的东西开玩笑。”
宋彦眨眨眼，拿起那张图对着磕了一头：“对不起。”
“噗！”尚柏笑了。
怪不得过年不回家呢，原来年前就有矛盾了啊，啧，大过年的这矛盾算是白热化阶段了吧……但是他觉得尚柏跟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他自己的话跟父母也算是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宋存义应该也会经常觉得他是个没良心不孝顺不上进的玩意儿，视频的时候经常一开口就想挂电话，可即便是这样，跟父母的矛盾能大到哪儿去？真的有什么矛盾要到大过年不想回家的地步？要到被认为歪门邪道的程度吗？尚柏这人好的就跟个天使一样，肯定是家里人因为什么事误会他了。
还有就是，现在的尚柏跟他刚见着的时候那个表情稳定，情绪稳定，总之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天塌了了他都能处之泰然的样子完全不同，这人怎么半个月没见就蔫儿了吧唧的？
“哎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在我的宏图大业面前这些都是浮云。”尚柏打起精神，在烟灰缸里拧灭烟蒂，搓搓手撕开面前的巧克力包装纸。
“啧你恢复的还挺快，我都没来得及安慰一句呢。”宋彦见尚柏打起精神了，心里放心了些。
“有人云，不要把自己沉溺在任何一种悲剧的想象中。”尚柏像背课文一样说着，并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巧克力。
“谁云？”
“尚竹。”
“谁？”
“……我姐。”
“哦，那我……”
“比你大点儿，叫姐。”
“不是，我是想问……”
“学心理学的，御姐，偶尔逗比。”
“啧没问这个，我是说……”
“结婚了，没戏。”
“靠！你特么好好听我说话啊。”宋彦踢了一脚尚柏的椅子腿说：“我是想问，你那个，你……跟你姐呢？你们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会通电话。” 尚柏看着宋彦。
“那就行，多少有个人联系着……好一点儿……”宋彦的声音透出一丝安心，不管尚柏跟家里有什么合不来吧，以他的经验，至少家里还有个人关心，那还是能缓解一些痛苦的，就像他跟露露，看着尚柏又吃掉一大块巧克力，宋彦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没有买错。
尚柏瞄了一眼宋彦，完全没有了痞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至少比之前朋友圈照片那张笑得明显点儿，善意，不单单是这样，应该说是温暖，这种笑在宋彦脸上也是好看的，尚柏没见过。
宋彦突然想他俩过年不是还聊呢嘛，“哎对呀！你也可以随时跟我联系啊，我这工作吧，一阵忙一阵闲的，但肯定每天都有有空的时候，你无聊了就给我发消息，我看见了就给你回复，或者你给我打电话，我好友名字后面不是写着电话呢嘛，除了有领导来检查或者别的要紧的事儿，我都会接的。”
“啊？不合适吧。”尚柏笑着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我天天接推销钢筋水泥的电话都能接二十来个。”
尚柏笑了笑。
“最离谱的是最近接过好几个推销猪饲料的，靠，我都怀疑我们公司发展副业了。”宋彦笑着说。
尚柏笑的更厉害了，见宋彦看着他也在笑，眼神温暖，没由来的心跳加速，他怪怨是巧克力吃太多了的缘故，于是放慢吃巧克力的速度，任凭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开。
看着宋彦那双浓丽的眉眼和饱满的下唇，尚柏嘴里的巧克力融化速度也并不慢，他又拆了一块塞嘴里。
“想吃巧克力我一会儿再买，便利店应该就有。”宋彦看尚柏吃了好多，觉得他是没吃够。
“不用了，我吃够多了，谢谢。”
“害，这有什么好谢的，早知道我就该多买点。我去个厕所，咱们该走了，请你吃饭呢。”宋彦说着站起身。
“吃什么？”
“不知道啊，大初三的能挑选的应该不多，边走边看吧。”
他俩在附近绕了一圈都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开门，后来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处亮着灯的小饭店，门口有两三个台阶，右面放着几块青石板，门前的树上还挂着彩灯，树下靠着一辆老式自行车，车篮子里睡着一只胖橘，宋彦从玻璃窗往里瞧见俩人，貌似是夫妇两经营的小餐馆。
“两位小伙子要吃点什么？”老板娘笑着问道，老板则坐在一个凳子上刷视频。
“阿姨来几个您拿手的菜，两碗米，您这边有汤吗？”
“白菜虾仁豆腐汤，西红柿黄瓜鸡蛋汤，平菇滑肉汤，这三道阿姨最拿手了。”
“你想喝哪个？”宋彦问尚柏。
“肉的？”尚柏不太确定宋彦想不想喝这个，见宋彦点点头，就跟老板娘说：“阿姨那就平菇滑肉的吧”。
“好嘞，菜呢？你们要什么菜？”老板娘把菜单递给他们。
宋彦跟尚柏又点了几个菜。
“你们稍等一会儿啊，阿姨马上去做，这儿有茶水，你们自己来，阿姨就不招呼啦。”老板娘说着系好围裙进了厨房。
“你们是刚加班回来吗？”老板拿着保温杯吨吨灌了几口笑眯眯的问道。
“不是，他说要请我吃饭。”尚柏笑着回答。
“哦，你赶着年关欠他钱啦？”老板又打量着宋彦问道，问得尚柏直想笑。
“不是，我没……”宋彦无奈的笑笑：“只是普通聚餐。”
“哦，年轻人真是不容易，大初三的都不能在家待着，我儿子也是，刚过了年就跑业务去了，现在估计还没吃着饭呢。”老板说着摇了摇头。
“老头子别唠啦，快帮我干活儿啊，俩大小伙子饿着呢！”
“哎来嘞！”老板说完忙小跑着进了厨房。
“我这张脸长的不像好人么？”宋彦摸着自己的脸打趣的问尚柏。
尚柏端详了一下，长睫毛下的眼睛里露出像恳求一个否定答案一样的眼神，嘴角也微微向下，看来打趣是装的，实则是很在意这个答案了，于是笑着说：“主要是你穿着有单位logo的西装，太正式了，看上去就像咱俩必须得在今天晚上因为什么事儿谈出点什么结果似的。”
“哎，就说这牛马装在什么场合穿都像牛马。”宋彦笑着脱了外套，奈何他里面穿着单位发的衬衫，得，还特么是牛马……
“小子们给你们尝尝老婆子的凉拌菜，还剩这一小盘，送你们了。”老板说着端上一盘凉拌腐竹木耳海带洋葱粉丝胡萝卜鱼皮花生米，丫的真奢华。
“谢了老板。”宋彦和尚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麻辣口，还有香油跟芝麻，真他娘好吃。
“菜来喽！肉末茄子，麻辣香干！”老板快速走过来。
“我拍个照。”尚柏说。
“还有两个，等一会儿一起拍，马上就来啊。”老板说。
“好。”
“这凉拌菜怎么样啊？”老板笑着问。
“香迷糊了。”宋彦说。
“哈哈哈那可不，这是老婆子从她的奶奶那儿继承过来的！陶安这么大一片地方也吃不到这味儿！”
“来了，麻婆豆腐，还有两碗鸡蛋羹和两碗米。”老板娘从厨房里出来。
“光闻着味儿就饿的不行。”尚柏说。
“你们要不把这个盘子放下去吧，桌子小，有点挤。”老板娘指着放水壶和水杯的铁盘说。
“我来。”宋彦把铁盘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他俩谢过老板夫妇，尚柏拍了张照片就埋头往嘴里炫，老板笑眯眯的说：“今天是太晚了没时间搞点大肉给你们吃，我老婆做排骨也香得很，下次你们有时间要再来尝尝你阿姨的手艺。”
“是啊，你们吃的好的话下次再来。”老板娘笑着说。
“一定来。”俩人不约而同的回答。
“那你们先吃着，一会儿给你们端汤来。”
“好，谢谢。”宋彦说。
“哎呦别客气！”老板娘说着跟老板离开了。
“宋彦，蒸蛋放米饭里也好吃。”尚柏有些惊讶的说。
“我试试。”宋彦说着要往饭里放一勺鸡蛋羹。
“你尝我的，我这米里都浸了菜汤了，这么吃着才香！”尚柏说着把碗递过去。
宋彦也不客气的舀了一勺，妈的什么人间美味！老板娘做的鸡蛋羹是那种没有气泡的嫩鸡蛋羹，配着点味极鲜就着浸满菜汤的米和一大口菜，干湿混合啊，宋彦第一次感觉这才是人三顿应该吃的东西，比起这个，公司的饭简直没法比，只能算是填饱肚子。
“汤好啦！”老板把汤端了出来。
“谢谢。”宋彦说。
“你俩吃着，我去帮老婆子收拾厨房，一会儿直接扫柜台上的二维码就行。”
“好。”
他笑着看了看尚柏，发现尚柏吃东西的样子，让人看了会忍不住想尝尝他吃的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宋彦不禁在想他就算吃个馒头是不是也这样，吃饭不要狼吞虎咽，但也不要像喂鸟一样，他以他在工作中惯用的察言观色的那一套观察着尚柏，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吃辣的东西，喜欢把饭混在一起，吃饭是左撇子，不算细嚼慢咽但看他吃饭很愉快，还有，客观的说，作为一个男人，宋彦也依然觉得对面吞咽时喉结在冷白色的皮肤下的滑动很漂亮。
“宋彦给我点水，吃噎着了。”尚柏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嗯。”宋彦点点头，别过身子倒了一杯递给他，不料转回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杯底还有些残留的水洒在了衬衫上，水顺着衬衫的纹路浸湿了一片。
尚柏给他递去纸巾，瞥见宋彦胸脯前若隐若现的皮肤，又因为脑子里出现的某个想法险些把水喷出来，他忙闭着眼喝完一杯，又舀了一碗汤闷头喝，可脑子里面却开始刮台风，“妈的我有病吧？！不对，我刚才是在看他的手，肯定是在看他的手啊，那么长的手指还没有大关节的问题，好像还有一颗痣，嗯？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看他的手，我应该关心的是他有没有被烫到才对吧……等等，我是不是吃太饱了，确实是，挺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饱暖思□□，不行不行不能再吃了……”尚柏想到这把碗推到一边。
“吃饱了？”宋彦笑着问。
“嗯，吃撑了。”尚柏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往衣服那里瞟。
“那你等会儿，我喝口汤。”宋彦盛了一碗。
“你吃吧不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