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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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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 盛遂阳再次用力点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他故意用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试图缓解一点沉重的气氛。
周回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盛遂阳站在原地，看着周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快要不够用了。
但不管怎么样，阿回交代的事情，他必须办好！他走到宿舍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打扰，而是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急性胃炎大出血”的相关信息，试图找到一点合理的解释，或者说，自我安慰。
清晨七点。
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沉闷的铅灰色，如同压在心头的巨石，透不进半点阳光。
宿舍里光线昏暗，只有靠近门口的书桌上，盛遂阳昨晚忘记关掉的小台灯还亮着，散发出微弱而孤独的光芒。
魏寻眼皮沉重地掀开，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慢回笼。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个关节都泛着酸软的疲惫感，胃里也空荡荡的，带着隐隐的不适。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意识地朝着对面那张熟悉的床铺看去。
——床铺是空的。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带着周回惯有的棱角分明，床单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主人从未回来过，或者只是短暂地停留后便悄然离去。
旁边的书桌上，书本也摆放得有条不紊，但周回常用的那个深蓝色保温杯却不见了踪影。
周回不在？
魏寻的心脏猛地一缩，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让他忍不住低低地吸了口气。他环顾四周，上铺的盛遂阳也不在，只有他凌乱的被褥还昭示着主人不久前才离开。
“哗啦啦——”
宿舍门外不远处的水房里传来了清晰的水流声，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哼歌声，是盛遂阳特有的调调。
周回是去厕所了吗？
这个念头让魏寻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也是，周回那么爱干净，大概是一大早就去洗漱了。
他掀开被子，动作有些迟缓地穿上拖鞋，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眼睛，朝着门口走去。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哗——呸！”
水房里传来盛遂阳漱口吐水的声音。
魏寻走到宿舍门口，正好看到盛遂阳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站在镜子前，正对着镜子做鬼脸，头发乱翘着，睡衣领口也歪到了一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魏寻靠在门框上，看着盛遂阳，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声音因为刚睡醒而带着沙哑：“周回呢？”
盛遂阳刷牙的动作猛地顿住，嘴里的泡沫差点掉下来。他叼着牙刷，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向门口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明显青黑的魏寻。
盛遂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迅速地漱了漱口，将满嘴的泡沫吐掉，又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他抬起头时，脸上那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担忧、同情和某种刻意掩饰的复杂表情。
“呃，”盛遂阳的声音有些干涩，他避开了魏寻探寻的目光，一边拧着水龙头，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阿回他有点事先回家了。”
“回家了？”魏寻愣住了，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回家？为什么？什么时候走的？” 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冒出来，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些许。
盛遂阳被他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靠在冰凉的洗手池边沿，双手抱臂，看着魏寻，脸上露出了无奈和欲言又止的神色：“是啊，回家了。昨天晚上走的。”
“昨天晚上？！”魏寻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昨天”
他想起了昨天自己情绪崩溃、失态痛哭的样子，想起了自己扑进周回怀里的情景，难道是周回被他吓到了？厌恶他了？所以才连夜离开？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冰冷，几乎站立不稳。
“不是不是！”
盛遂阳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副随时可能再晕过去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否认，语气也急切起来，“不关你的事！真的！阿回他就是说他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顺便也请了几天假，在家好好养养脚，医生不是也说让他多休息嘛！”
他努力把话说得圆满，试图安抚魏寻。
但魏寻怎么可能相信？周回的性格他太了解了，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否则以他那自律到近乎刻板的性子，绝不可能在临近期末的时候突然请假回家，更何况他的脚伤还没完全好利索！这一定是个借口！一定是因为他！
“你骗我！”
魏寻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睛死死地盯着盛遂阳，里面充满了痛苦和不信，“他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太失态了，觉得我恶心？觉得我”
“哎呀！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盛遂阳看他越说越离谱，急得直跺脚，他上前一步，按住魏寻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严肃起来，“魏寻！你听我说！真的跟你没关系！阿回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身体虚，让我监督你按时吃饭，还让我别让你再接触那什么馄饨！”
提到“馄饨”，盛遂阳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带着探究和不解：“说真的，魏寻，你跟馄饨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昨天阿回也特意强调了这个，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说，千万别让你再看到或者闻到那玩意儿。”
魏寻被盛遂阳按着肩膀，听到周回临走前还交代了这些，心里那份被抛弃的恐慌稍微减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不安。
周回交代盛遂阳照顾他？还特意提了馄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出于同情和责任感？
“他他还说什么了？”
魏寻抓住盛遂阳的胳膊，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盛遂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阿回啊阿回，你到底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他想了想周回昨晚离开前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以及那句“等我回来，或许会告诉你”，最终还是决定透露一点点，希望能让魏寻安心一些。
“他没说什么特别的，”
盛遂阳斟酌着用词，“就是说他需要一点时间，去确认一些事情，理清一些思路。让我们都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
他省略了周回当时那糟糕的状态和请假的真实原因，只挑了些听起来比较正常的部分。
“确认事情？理清思路？”
魏寻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里更加没底了。
周回要去确认什么事？和他有关吗？是关于前世的？还是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无数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盛遂阳看着他依旧恍惚不安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瞎猜了。阿回他心里有数，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听见没？赶紧去洗漱，然后跟我去食堂吃早饭！不准不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魏寻推进了水房，然后自己转身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魏寻站在冰冷的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庞，眼神空洞。
周回走了。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在他刚刚鼓起勇气回到学校的时候，他走了。
虽然盛遂阳说他会回来，但魏寻的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感。那个关于馄饨的嘱咐，更是像一根针，反复刺着他敏感的神经。
周回，到底知道了多少？离开真的是因为家事，还是在逃避我？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流出。他低下头，用冷水用力地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也试图冲刷掉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失落。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白色的陶瓷水池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回独自一人坐在返回市区的长途巴士靠窗的位置上。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高楼、店铺、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切都笼罩在冬季清晨特有的、灰蒙蒙的光线里。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和偶尔响起的报站声。
周回靠着椅背，目光望着窗外，眼神却并没有焦距。
他一夜未眠。
昨天晚上，从宿舍楼里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学校附近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里坐了整整一夜。咖啡的苦涩味道和邻桌客人低低的交谈声都没能让他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魏寻听到“馄饨”时的崩溃，李诚迟那番关于“死去爱人”的沉痛叙述，班主任无意中透露的魏寻在他受伤时的骇人反应，还有他自己那个石破天惊的、关于“重生”的猜测。
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十八年来建立的认知体系。但他又无法否认，只有这个猜测，才能完美地解释魏寻身上所有的异常和矛盾。
那种超越了时间和生死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爱意和痛苦，那种对他近乎偏执的关心和恐惧失去的眼神，还有那些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沧桑甚至老道。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魏寻这两天所承受的痛苦，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他背负着怎样的记忆和绝望，才能在看到自己，那个“死去又复活”的爱人时，还能强撑着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每一次靠近自己，每一次对自己好，心里又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周回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着，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心疼”这个词的含义。
他心疼那个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魏寻，也心疼那个在前世因为意外而仓促离世、让魏寻痛苦至此的自己。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能再让魏寻一个人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
巴士缓缓驶入市区的客运站。周回拿起放在脚边的背包，随着人流走下车。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气息。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却也闪烁着一种异常坚定的光芒。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是我。我今天回家一趟。”
食堂里充斥着各种早餐的混合香气——包子的面粉香、油条的油炸味、豆浆的醇厚感，还有稀饭的清淡米气。
学生们端着餐盘来来往往，寻找着空位，或者和相熟的同学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昨天的八卦或是今天的学习计划。
喧嚣的人声和餐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清晨校园特有的、充满活力的背景音。
魏寻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面前摆着一碗白粥，两个小巧的豆沙包，还有一碟看起来没什么油水的清炒小菜。
这是盛遂阳一大早硬拉着他来食堂，并且“勒令”他必须吃下去的早餐。
他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碗里黏稠的白粥，却没什么胃口。眉心微蹙，眼神也有些飘忽，显然是心不在焉。
盛遂阳就坐在他对面，正呼噜呼噜地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旁边还放着两个刚出锅的、冒着油光的馅饼。
他吃得津津有味，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对面那个明显魂不守舍的人。
唉，这小子，魂儿都快丢了。
不就是阿回回家了两天吗？至于跟丢了魂似的？
盛遂阳心里嘀咕着，把最后一口豆腐脑喝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他看着魏寻那慢吞吞搅粥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点调侃，也带着试探：“我说，寻儿，你这碗粥都快被你搅成糊糊了，再搅下去可以直接拿去糊墙了。怎么？食堂的白粥不合你胃口？要不要尝尝我的馅饼？猪肉大葱的，香着呢！”
他把馅饼往魏寻面前推了推。
魏寻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点神思，抬起头，看到盛遂阳那张带着促狭笑容的脸，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用了，谢谢。我没什么胃口。”
“又没胃口？”盛遂阳挑了挑眉，语气夸张起来，“我说你这胃是纸糊的吗？前几天刚闹完‘胃出血’，这两天刚好点，又没胃口了？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是不是还在想阿回的事？”
他把话题直接挑明了。
魏寻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茫然。
周回怎么就突然回家了呢？前世这个时候，他们根本还不认识，他完全不知道周回家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周回会有什么需要“确认”的事情。
这种脱离掌控的未知感，让他感到无比恐慌。他害怕历史的轨迹会因为他的重生而发生偏离，害怕周回会遇到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更害怕周回这次离开，是不是也预示着某种他不愿面对的结局。
盛遂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调侃的心思也淡了下去，换上了一丝担忧。
他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看得出魏寻对周回的在意程度非同一般，简直是到了魔怔的地步。阿回这次突然请假回家，确实有点反常，连他这个发小都觉得奇怪。
“哎，”盛遂阳也叹了口气，身体往前倾了倾，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担心阿回。说实话，我也觉得他这次走得挺突然的。不过，你别瞎想，阿回他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有数得很，肯定不会有事的。他说家里有急事，那就是真的有急事。等他处理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试图用自己对周回的了解来安慰魏寻。
魏寻抬起眼，看着盛遂阳，眼神里带着疑问：“真的吗？他以前也经常这样突然回家吗？”
“那倒没有。”
盛遂阳老实回答，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谁家还没点突发状况啊？可能就是他爸妈那边有什么事需要他回去一趟吧。你想啊，他脚刚好利索，要不是真有重要的事，他能在快期末的时候请假吗？肯定不能啊！”
是这样吗？真的是家里有事？魏寻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但那份不安感并没有完全消除。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周回离开前那复杂的眼神，还有李诚迟那惊恐的反应，都像是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再说了，”盛遂阳看他还是眉头紧锁的样子，继续开导，“阿回走之前不是还特意嘱咐我照顾你吗？还让你别碰馄饨？这说明他心里记挂着你呢！要是真因为你生气或者烦你了，他干嘛还费这个心？”
这句话倒是真的点醒了魏寻。是啊，周回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盛遂阳。虽然那个关于馄饨的嘱咐让他心惊胆战，但也确实证明了周回并没有完全排斥他，甚至还在关心他。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