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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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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即将走到楼梯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了上来，正是班主任冯老师。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看到他们三个，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
“周回？盛遂阳？诚迟？”冯老师停下脚步，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尤其是李诚迟那明显哭过的红肿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周回那异常平静背后隐藏的紧绷感，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你们这是？魏寻同学呢？他怎么样了？”
听到魏寻的名字，李诚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老师的目光。
盛遂阳连忙抢着回答，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松，试图掩盖：“哦，班主任，魏寻他没事，可能是胃病又犯了，现在在宿舍睡觉呢。周回让我们先出来，让他安静待会儿。”
“胃病又犯了？”班主任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盛遂阳说的含糊：“可能吧...”
班主任看他们三人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们仨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唉，我就知道这孩子心里肯定有事。”班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我总觉得他这不仅仅是胃病那么简单，看着倒像是抑郁症或者焦虑症的症状。情绪起伏太大，还特别敏感脆弱。”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周回，带着一种恍然和后怕的神情：“对了，周回，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上次你脚受伤送医院那天，这孩子也在医务室里休息。结果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你，没看到你人，直接就崩溃了，拉着医务室老师的手就问——”
班主任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复述了当时的情景：“他就问‘周回呢？周回是不是死了？’。当时那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把医务室的老师都吓坏了！后来我跟他说你只是去医院检查了，他还不信，非要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才稍微安静下来。你说说，这孩子这反应，正常吗？就好像，好像你出了什么事，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班主任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带着深深的忧虑。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魏寻这孩子的心理状态很让人担心，想要提醒周回多注意一下，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番无心的话语，对于此刻的周回来说，意味着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回的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猛地僵在了原地！
死了吗？
他问我死了吗？
因为在医务室醒来看不到我？
班主任的话，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了他心中那个被重重迷雾包裹的锁孔，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强行扭动，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撬开了一条缝隙！
“最爱的人因为给他买馄饨死了” 李诚迟绝望的话语。
“他爱那个人爱到了骨子里一蹶不振” 李诚迟痛苦的补充。
思辨课上魏寻那番关于失去挚爱、世界只剩黑白的质问。
操场上那声脱口而出的、带着哭腔的“老公”。
还有此刻，班主任复述的，魏寻在他受伤时那近乎崩溃的、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恐惧——“周回是不是死了？”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异常，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奔腾的河流汇入大海，瞬间连接、贯通，形成了一个完整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闭环！
那个荒谬的、被他强行压在理智之下的猜测，此刻再也无法否认！
前世。
重生。
他，周回，就是魏寻那个“因为给他买馄饨而死”的，“最爱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海啸般瞬间吞噬了周回。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撕扯、揉捏，剧烈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荒谬、悲恸和心疼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画面——自己躺在冰冷的血泊中，而另一个时空的魏寻，在经历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后，选择了追随他而去，却又意外地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
所以，他看自己的眼神才会那么复杂，充满了爱恋、愧疚、悲伤和恐惧。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那么好，好到近乎卑微，好到失去自我，仿佛想要弥补什么。
所以，他才会对“馄饨”这个词产生如此剧烈的应激反应，因为那是触发悲剧的源头。
所以，他才会害怕自己受伤，害怕自己流血，害怕自己再次从他眼前消失，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一个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答案。
周回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魏寻晕倒时还要惨白，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旁边冰冷的楼梯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心脏的情绪，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旁边的盛遂阳被周回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未见过周回如此失态！阿回他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比刚才听到李诚迟说的话时反应还要大！老师刚才说了什么？不就是说魏寻之前担心他吗？这有什么好刺激的？
“阿回？！阿回你怎么了？！”
盛遂阳焦急地伸手去扶周回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和剧烈的颤抖，“你别吓我啊！”
李诚迟也被周回的反应吓到了，他看着周回那惨白如纸的脸和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心里那份恐惧达到了顶点！
周回他知道了！他肯定全知道了！老师刚才的话，一定是让他联想到了什么！完了！全完了！
班主任也被周回这异常的反应弄懵了，她看着周回煞白的脸和急促的呼吸，担忧地问道：“周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脚又疼了？”
周回没有回答任何人。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试图将脑海里那些纷乱的画面和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一片猩红，但眼神却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直起身，松开了紧握着扶杆的手。
他没有看班主任，也没有看盛遂阳和李诚迟，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宿舍紧闭的房门方向。
那目光深邃得如同黑洞，里面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让人根本无法看透。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异常沙哑、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声音，对班主任说道：
“老师，我想请几天假。”
班主任看着眼前三个状态迥异却都透着不对劲的男生，尤其是周回那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剧烈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我想请几天假”，心头狠狠一颤。这都叫什么事啊！
先是魏寻因为听到馄饨就情绪崩溃到吐血晕倒，现在连一向最稳重自律、成绩稳居年级第一的周回也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高三的压力真的已经大到这种程度，连最优秀的学生都撑不住了吗？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担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请假？周回，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因为担心魏寻同学？”
周回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307宿舍的方向，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老师。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理由，但那副样子，显然不是“没事”的状态。
班主任看着他紧握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的手，再看看旁边脸色同样难看的盛遂阳和几乎要哭出来的李诚迟，心里那根弦彻底绷紧了。
她知道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周回这孩子性子倔，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学校里强撑着。
“好，”班主任艰难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我准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调整调整状态。”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跟老师联系。”
班主任叮嘱道，又看向旁边的盛遂阳和李诚迟，“你们两个，先把周回送回宿舍，好好照顾他。”
她顿了顿，补充道，“今天晚自习，你们三个都别上了，都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谢谢老师。”
周回低声道，然后转过身离开。
班主任看着他们三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不放心魏寻，决定在去找年级主任之前，先去宿舍看一眼。
她快步走到宿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拧开了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宿舍里光线昏暗，窗帘拉着，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芒。
魏寻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脸上那种痛苦挣扎的神色已经褪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浓重的疲惫。
他的眼角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纸巾。
看到魏寻似乎暂时平静下来了，班主任心里稍安。
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状况后，才轻轻地将门重新关好。
然而，这短暂的观察并没有让她真正放心。
魏寻的问题显然不是简单的胃病，而周回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让她心惊。
两个学生，一个情绪崩溃到吐血，一个稳重学霸突然请假状态异常，这绝不是偶然！
强烈的责任感和担忧驱使着她，班主任不再犹豫，转身快步朝着年级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她必须把这个情况尽快汇报上去，必须为这些被巨大压力笼罩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年级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班主任敲门进去，年级主任正皱着眉头看着一份文件。
“主任，”班主任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凝重，“我刚才去看过了，魏寻同学还在睡着，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是...”
她顿了顿，将刚才周回的异常反应和请假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忧虑：“周回那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脸色白得吓人，浑身都在抖！我怀疑他也是压力太大，加上担心同学，情绪受到了影响。主任，我觉得情况很严重，现在不光是魏寻同学，连周回这样的尖子生都出现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我们是不是应该重视起来？”
年级主任听完班主任的汇报，脸色也变得极其严肃。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个学生出问题可以说是个例，但年级第一也跟着出现异常状况，这就不是小事了，很可能反映了整个年级普遍存在的压力问题。
“班主任，你的担心很有道理。”年级主任沉声说道，“高三这根弦绷得太紧了，是容易出问题。魏寻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他个人原因，但周回同学的反应，确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踱步，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看向班主任，语气果断：“这样，班主任，你辛苦一下，整理一份关于近期学生心理状态的简要报告，特别是魏寻和周回的情况。然后，我立刻向校长申请，看看能不能尽快安排一次面向全年级的心理健康讲座，或者邀请心理咨询师来学校，给有需要的学生做一些辅导。特殊时期，学生的心理健康必须放在首位！”
班主任听到主任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用力点了点头：“好的主任！我马上去准备！”
她转身离开了年级主任办公室，脚步匆匆，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李诚迟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后，就去教学楼了。
盛遂阳问周回：“阿回，你怎么了？”
周回像是没有听到。
盛遂阳又加大了点音量，伸手轻轻碰了碰周回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阿回！你没事吧？你刚才吓死我了！你到底怎么了？还有，你刚才跟班主任说要请假？你想干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困惑。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周回到底怎么了，也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周回刚才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回的身体因为盛遂阳的碰触而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缓缓转过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盛遂阳。
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眼底的血丝也未曾褪去，但那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似乎已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
他看着盛遂阳焦急的脸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
“还没事？！你看看你现在这脸色！”
盛遂阳急了，“你刚才抖得跟什么似的！还有，你请假干嘛？你从来不请假的！是不是跟魏寻的事有关？李诚迟那小子说的肯定不是全部，对不对？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周回看着盛遂阳急切的样子，知道瞒不过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而且，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分担，或者说，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心：“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落在盛遂阳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盛遂阳心头一跳：“这几天，我不去学校了。宿舍这边，”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帮我多照看一下魏寻。”
“照看魏寻？”盛遂阳愣住了，“阿回，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魏寻他到底怎么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周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字一句地说道：“盛遂阳，算我拜托你。这几天，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再出什么事。尤其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盛遂阳能听懂的凝重，“别让他再接触到任何和‘馄饨’有关的东西。”
盛遂阳被周回这郑重其事的嘱托和最后那句特别的叮嘱彻底搞懵了。
阿回居然用“拜托”这个词？还特意强调了馄饨？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他看着周回眼中那份沉重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又想起刚才魏寻和李诚迟那崩溃的样子，心里虽然充满了无数疑问，但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行！”
盛遂阳深吸一口气，脸上也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换上了一种少有的严肃，“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阿回！魏寻这边有我看着，绝对不会让他再出事！也不会让他碰到那什么鬼馄饨！”
他拍了拍胸脯，语气坚定，“不过，阿回，你得告诉我，你请假到底要去干嘛？你别一个人乱来啊！” 他还是不放心周回。
周回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那是对朋友信任的温度。他摇了摇头：“我不会乱来。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理清一些思路。”他没有具体说要去确认什么，但盛遂阳能感觉到，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确认事情？什么事情？”盛遂阳还想追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周回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等我回来，或许会告诉你。” 他顿了顿，抬手拍了拍盛遂阳的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嘱托，“宿舍这边，就拜托你了。”
盛遂阳看着周回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疲惫，最终还是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周回的性格，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并且帮他做好他交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