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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乌鸦与白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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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在霓虹招牌上“金雀花高级私人会所”九个字在潮湿的空气中扭曲变形,仿佛五条发光的毒蛇纠缠在一起。裴生倚在后巷锈迹斑斑的消防梯上,黑色皮夹克的领口微微竖起,挡住不断试图钻进脖领的冷雨。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四十七分,比约定时间晚了整整十七分钟。
“你他妈的终于来了”裴生吐掉嘴里的薄荷糖,糖块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落进水洼时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惊散了倒映其中的霓虹光彩。
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臃肿的身影,市政府秘书赵明德,他量身定制的西装被雨水浸透,黏在凸起的啤酒肚上,整个人像剃了毛被清洗后的大肥猪,狼狈不堪。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颊上的三道新鲜抓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东西呢?”裴生挑起眉戏谑的看着他,右手插在口袋里,指腹不断的摩挲着那把瑞士军刀冰凉的金属表面。刀柄上刻着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给永不安分点的小乌鸦。
赵明德颤颤巍巍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雨水打湿在纸袋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都在这上面了…城建局的账本,还有…那个视频…”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的瞥向巷口,仿佛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恐惧什么。
裴生用两根手指夹过纸袋,没急着打开,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赵明德左耳朵那道新鲜的抓痕,突然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婆抓的?”不等对方回答,他又凑近了些,声音压的极低,“看来她不知道你包养的那个艺术学院的女生…今年刚满十九岁?我记得叫…林小雨?”
赵明德的脸在霓虹灯下瞬间变成难看的紫红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雨水混在一起:“钱呢?你答应过我的…”
裴生从内袋抽出一张支票,在对方伸手时又突然缩回来,动作快得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他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记住,如果这些资料有半点问题…”他再次凑近赵明德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对方湿冷的皮肤上,声音轻的像羽毛划过刀刃,“我会让你老婆看到你在四季酒店1808号房的所有表演…尤其是…你拍的那些视频……”
就在这时,赌场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踉跄着冲过来,昂贵的定制西装的前襟已经洇开一片暗红。他跌倒在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箱旁,右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指尖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裴生饶有兴味的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是赌场的常客,国土局的李处长,上周他们还在VIP包厢一起喝过酒,当时这位处长正炫耀着他最近刚得手的一块地皮。
赵明德的瞳孔紧缩,裴生的话还在耳边嗡翁作响,可眼前血淋淋的李处长却让他的理智瞬间崩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猛地后退两步,脚跟绊倒垃圾桶,“哐当”一声响吓得他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体面,他甩开两条短腿就往外冲,领带歪斜着勒着脖子,活像条上吊的绳套。
裴生没动。他冷静的看着李处长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静止。赌场里的音乐仍然在继续,欢快的爵士□□过厚重的防火门传来,后巷的谋杀仿佛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确认四周无人后,裴生才慢悠悠地走向尸体。雨水打在李处长圆睁的眼睛上,又顺着脸颊流下,像是死者在流泪。裴生的军用靴碾进血泊,鞋底与血浆拉扯出细丝般的黏连声。他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一项早已熟练的仪式,连衣料的褶皱都透着一股冰冷的秩序感,他冷静地掏出那把瑞士军刀,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抱歉了,李处长。”裴生轻声说着,用刀尖撬开李处长僵硬的手指——一枚青铜硬币滚落出来,在血水中打了个转,最终停在裴生脚边。他捡起硬币,借着远处霓虹的微光仔细端详,正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眼睛部分镶嵌着一颗微小的黑色晶体,背面是罗马数字“III”,下面还有一行看不清的小字——“Non Omnis morar”
“我不会完全死去…”裴生轻声念出这句拉丁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硬币边缘沾着血,在他掌心留下暗红的痕迹,正当他想进一步检查时,突然察觉自己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血迹。“该死!一定是刚才李处长倒下时蹭到的…”
“别动。”
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手术台划过皮肤。裴生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消防梯下。那人穿着剪裁考究的米色风衣,领口露出一截雪白得刺眼的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无机质般的冷光。
“周郁”那人自我介绍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市政局犯罪心理顾问。”他的视线落在裴生手中的硬币上,又缓缓移向地上的尸体,最后定格在裴生沾血的袖口,整个过程如同X光扫描般精确而冷酷。
裴生缓缓起身,硬币悄然无声地滑入内袋。他露出招牌式玩世不恭的笑容,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迷人“真巧,我也是顾问~”他故意伪音拖长音调,“床上运动顾问~需要咨询吗?第一次免费。”
周郁没笑。他向前一步,街灯终于终于照亮他的整张脸——苍白的皮肤像是常年不见阳光,锐利的下颚线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冷峻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浅褐色的虹膜在昏暗的灯光线下近乎透明,让人联想到冷血动物锁定猎物时的竖瞳,透明到几乎无机质。
“你袖口的血渍——”他忽然开口,声音轻的像手术刀划开纱布,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精准刺来,“和死者指甲盖里的棉麻纤维一致。”目光从裴生的浸血的袖口一寸寸爬上来,最后钉在他的右手食指那处新鲜的擦伤上,“这是撬压伤,是强行撬开死者手指造成的。”
裴生顿时感觉心脏跳漏了半拍,但笑容纹丝不动。他故意转了转手腕,让沾血的袖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哇哦!医生你这搭讪方式实在特别。”忽然他向前倾身,近到能闻到周郁身上的消毒水味,“要不要闻闻看?我刚割破的手指…”
周郁猛地伸手,动作快的惊人。等裴生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退到安全距离,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根不可见的细线。
“意大利Zegna定制西装”周郁把细线举到眼前,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和李处长领带内存的材质完全一致。”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刚才和他有过肢体接触在死亡后。”
赌场后门突然涌出几个保安,手电光乱晃“怎么回事?!”“操,是血!”嘈杂的人声打破了巷子里的诡异气氛。
裴生趁机后退半步,阴影重新笼罩他的脸:“医生,你戴眼镜…”话音未落,他猝然出手,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在周郁来不及的反应时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是为了挡住想杀人的眼神吗?!”
“还给我。”周郁伸手,声音比方才低了八度,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裴生把眼镜举高,借着微光去检查镜框,突然愣住——镜框内刻着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白鸽项目-07。这是什么?某种实验编号吗?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响起,整条巷子的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裴生感到有人擦过自己身侧,带着一阵微弱的檀香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流。等他摸出zippo打火机点亮,周郁已经退出三米开外,眼镜不知何时回到了他脸上,镜片反射着跳脱的火光,遮住了那双不安的眼睛。
更诡异的是——地上只剩一滩被雨水冲散的血水,像被什么舔舐过般边缘模糊。李处长的尸体不翼而飞!连拖拽的痕迹都没有,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操...”裴生低头,确认那枚乌鸦腾图硬币还在自己口袋。他抬头时,周郁已经转身走向巷口,风衣下摆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弧度。
“等等!”裴生猛地追上去,军靴踩进血洼,暗红的水花溅上裤脚。瞳孔在昏暗中紧缩“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刮过铁锈,“那具尸体呢?”
周郁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天气预报:“明天上午十点,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他在巷口停下脚步,侧脸在远处车灯中忽明忽暗,“如果你不想被列入头号嫌疑人的话。”
裴生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摸着那枚硬币,在火光下仔细观察——乌鸦的眼睛部分,镶嵌着一颗微型摄像头。
赌场二楼窗口,一个黑影放下望远镜,按下耳麦:“渡鸦接触了“白鸽”需要清除吗?”
耳麦里传来沙哑的男声:“继续观察,记住,尸体必须往回收。”
黑影又看了眼巷子里独自站立的裴生,补充道:“他…他拿了硬币。”
沉默几秒后,耳麦里的声音变得阴冷:“那就启动b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