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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尸体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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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房间时，裴生正梦见那片火海。七年来，这个梦境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将乌鸦硬币塞进他的掌心，硬币上的编号在火光中模糊不清。
门铃声像刀锋划破梦境。
裴生瞬间清醒，右手摸向枕下的军刀，左手划开手机监控。屏幕上，两名便衣男人站在公寓门口不耐烦地敲打着门。
“裴先生，市政局刑侦支队。”
他眯起眼睛观察着屏幕内的俩人，高个子刑警虎口有枪茧，矮个子腰间的警械佩戴位置暴露了左撇子的习惯。而更值得警惕的是，楼道消防栓旁还藏着第三个人，米色风衣下摆被监控拍到一个锐角。
他站在门前，呼吸平稳，默数着秒针的跳动——三分十七秒，这时间足够他做完三件事且不留下任何能被追踪到的破绽。他将乌鸦硬币塞进电动剃须刀夹层，再用透明指甲油涂抹门把手内侧薄到肉眼难以察觉，但足以提取到指纹供他获取信息，然后把赵明德的资料塞进空调外机缝隙。
做完这些，他后退半步，确认一切如常——剃须刀放回原位，指甲油瓶子藏在消毒液后，空调外机上连一片落叶扰动。随后，他按下门把手，表情平静的像刚起床。
“打扰了裴先生。“高个刑警从公文包抽出折叠搜查令，“关于金雀花高级私人会所…”裴生注意到印章边缘有墨水晕染。
“搜查令编号X-4072。”裴生饶有兴致地念出证件背面的钢印数字，“签发于今晨 6:15分”他故意露出锁骨疤痕，“真有趣，李警官的腰伤好了？能这么早出外勤。”
矮个子刑警脸色骤变，手指无意识捏紧了平板边缘。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气管。
高个子刑警皱眉，抬手点亮了平板屏幕打开了监控录像，裴生立即注意到异常，画面右上角显示【四川市天网系统?7号权限】第二个是普通民警最高只能调用3号权限第三个是视频里自己似乎被刻意放大的面部特写。
裴生抓起矮个刑警的手腕，“采集证物时戴两层手套是基本操作吧？”他指向对方脱皮的指尖，“而且天网7号权限需要市局特批你们带着审批文件吗？”
两名警察交换了个眼神—裴生知道，鱼上钩了。
两名刑警显然没料到裴生会直接拆穿权限问题，矮个子下意识的瞥了眼楼道拐角，那里空无一人，但裴生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审批文件？”高个子刑警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律师？”
裴生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不，我只是一个良好市民。”他指尖点了点平板屏幕，“但这段监控……似乎少了一部分”
“什么？！”
“你们给我看的视频，是从00：30秒开始的。”裴生露出玩味的笑容“前三十秒呢？李处长怎么倒下的？谁先碰了他？”
矮个子刑警脸色微变，高个子则直接伸手去摸后腰的警械，裴生知道自己戳中了他们的问题要害。
“你们根本不知道前三十秒发生了什么”裴生轻声说，“但有人知道对吧？”
楼道突然传来一声轻快的脚步声，像是皮鞋踩在老旧地板发出细微吱呀声。裴生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那个穿米色风衣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楼梯间的阴影处。
最终裴生还是被“请去”了警察局。
审讯室里，白织灯刺得人眼睛发痛。单面玻璃映出裴生疲惫的倒影，陈队长将平板推到他面前，监控画面定格在他蹲在李处长尸体旁的瞬间。
“裴先生您别紧张。”审讯室铁门发出生涩的“吱呀”声，这次他戴上了乳胶手套右手下意识推门而入，“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张警官在“例行”二字微妙地停顿，裴生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对方的右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细绳绑过。
“2024年4月15日23：17分，监控显示您出现在金雀花会所后巷。”陈队长点开时间轴，“而根据当天消费记录您还在三公里外的biue NOte酒吧买了杯威士忌。”
裴生注意到他刻意忽略过了关键问题“你们有病吧调查这些消费干什么？你们不应该问的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是吗？！”
“我们有自己的流程”女警递过来一份档案，里面是李处长手机的最后通话记录，“20：05分，他接到加密号码来电，通话时常47秒。”她指向频谱分析图“声纹对比显示，通话人与三年前城建局案中声音样本匹配90%。”
裴生瞳孔微缩——这正是他卖给赵明德的那段录音……
“有趣的是…”陈队长突然调出会所正门监控，“李处长23:10分从正门进入，但后巷尸体穿着相同的西装。”他放大袖口细节，“正门监控里的袖扣是圆形，而尸体上是方形——我们正在解剖的那位，可能从没进过会所。”
审讯室的灯光刻意调暗了30%，这是刑侦支队惯用的心理压迫手段。陈队长将平板推到裴生面前，监控画面定格在他站在后巷的瞬间。
“裴先生，解释一下这个。”女警调出频谱分析仪的数据，“李处长死前最后一通电话，声纹匹配你三年前经手的一段录音——巧合的是，这段录音上周刚出现在赵明德的加密邮箱里。”
裴生垂眸，指腹摩挲着一次性纸杯边缘——杯底有未溶解的粉末，警方在测他的唾液反应。
“声纹匹配？”他轻笑，“我卖的是剪辑过的商业谈判录音，买家怎么用与我无关。”拾眼的瞬间，他捕捉到陈队长左手小指的轻微抽动——这是警方测谎仪触发时的微表情。
女警突然切换屏幕，赌场正门监控显示“李处长”23：10分进入时，袖扣是圆形玛瑙，而后巷尸体佩戴的是方形铂金款。
“有趣…”裴生松了松领带，“你们应该查查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福尔马林夹带着雪松混为一体的气味。法医的白大褂下沾着褐色的污渍，他递出的尸检报告上，“毒箭木碱”几个字被加重标注了。
“死者的死因确定了。”法医的镜片泛着冷光“毒箭木碱，注射点在右肩胛骨，死者自己绝对够不到。”
裴生挑眉他并不惊讶因为这和他之前的推测一致。
法医放下报告，临走前，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三下，裴生低头，发现桌下粘着一枚微型存储器。
暮色像淤血般在天际晕开时，裴生踏出警局。霓虹灯在他睫毛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微型存储器——金属外壳上还沾着证物袋的编号残胶。
存储器在解码器里只吐出一行猩红文字：“21:00，圣心医院停尸房。带硬币来。”光标在句尾诡异地闪烁三下，如同倒计时的血滴。没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谁发的，他太熟悉这种排版方式了。
远处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黏腻声响。黑色奔驰S600以殡仪馆灵车的速度滑过街角，后车窗降下三指宽的缝隙。周郁的侧脸被金丝眼镜分割成光与暗的疆界，镜片上流动的街灯像某种液态监视器。
裴生将存储器碾碎把碎片落入垃圾桶的瞬间，他对着监控摄像头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你最好准备够停尸格，我亲爱的医生。夜风将呢喃卷向医院方向，毕竟今晚要冷的……可不止一具尸体。
圣心医院的地下二层弥漫着过量的甲醛味，像是有人把整瓶防腐剂打翻在通风系统里。裴生推开B2层停尸间的金属门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白炽灯管在天花板上苟延残喘地闪烁，将周郁修长的影子钉在贴满瓷砖的墙上，像一具被解剖的标本。
“你迟到了三分四十二秒。”周郁没抬头，橡胶手套沾着尸体的脂肪，正在分离李处长被剖开的胃袋。解剖台上方的手术灯将他睫毛的阴影拉长，在颧骨上投下蛛网状的裂纹。
裴生反手锁上门，三重锁舌咬合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路上有尾巴。”他踱到解剖台另一侧，军用靴底碾过地上一滩未干的血渍，“两辆伪装成出租车的监视车，车牌是套用的。”
手术刀突然停在半空。周郁终于抬眼，镜片后的虹膜在强光下呈现出非人的浅金色：“知道天网7号权限的漏洞在哪吗？”他刀尖轻挑，一块沾满消化液的芯片从胃袋里浮出，“它追踪不到死人。”
芯片落在不锈钢托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声。裴生眯起眼——那是三年前A市流通的"夜莺"系列入侵工具，背面蚀刻的防伪编码正是他亲手设计的火焰纹。
“2020年11月，你通过暗网拍卖了十二套同款程序。”周郁用镊子夹起芯片，举到灯光下，“买家代号'白鸽'付款账户是瑞士信贷的幽灵户头。”他突然松手芯片掉进裴生掌心，“有趣的是这个户头上周刚向李处长通过艺术品拍卖洗钱。”
裴生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过芯片边缘。那里有道肉眼难辨的刻痕——是他当年所有作品都会留下的乌鸦记号。但更让他血液结冰的是周郁接下来的话：“更巧的是...”周郁突然扯开尸体左胸的皮肤，露出森白的肋骨，“真正李处长的心脏...”手术刀尖敲了敲某个金属物体，“.…装着同款芯片的接收端。”
裴生猛地按住尸体右臂。防腐剂浸泡过的皮肤像潮湿的皮革，在他掌心留下滑腻的触感。"李处长是左撇子。“他掰开死者蜷曲的手指露出掌心的老茧这种握笔茧只会在虎口下方形成，除非...”
“除非有人刻意伪造。”周郁接话，刀尖突然刺入尸体下颌，“看这个”他撬开牙关，露出后槽牙上的金色填充物，“纯金牙冠，李处长的标志性特征，但...”金属镊子探入咽喉，“...声带肌肉没有手术痕迹，真正的李处长五年前做过声带息肉切除。”
解剖刀划开胸腔时发出撕裂帆布般的声响。裴生看着周郁像拆解精密仪器般分离器官，突然注意到某个异常：“肝脏颜色不对。”他指向那团发黑的脏器，“酗酒者的肝脏应该...”
“呈黄褐色结节状。”周郁直接扯出肝脏扔进托盘，“这具尸体至少戒酒三年。而我们的李处长...”他拉开冷藏柜，扔出一瓶轩尼诗XO，“...上周还在拍卖会上喝光两瓶这个”
酒精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像钻石般迸溅。裴生突然抓住周郁手腕，将他拖到尸体前："你早就知道？！"他强迫对方的手按在尸体左胸，那里有个被刻意忽略的针孔，“箭毒木碱注射点？不...”他的指甲陷入周郁腕间皮肤，“这是心包穿刺的痕迹，至少是专业外科医生...”
周郁的膝盖猛地顶向他胯部！裴生侧身闪避，却被他趁机反拧手臂压到解剖台上。死者的脸近在咫尺，防腐剂的味道混着周郁身上的雪松香涌入鼻腔。
“尸体被调换了内脏。”周郁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心脏和肝脏来自真正的李处长，其他部分...”他的手套划过尸体腹部缝合线，“...是三个月前火葬场失踪的流浪汉。”
冷藏柜突然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像是某种密码。周郁的身体瞬间绷紧，但裴生比他更快——藏在袖口的刀片已经抵住他颈动脉。
“那个流浪汉……”裴生声音很轻，"是不是锁骨下有乌鸦形状的疤？"
敲击声停止了，周郁慢慢松开钳制，从风衣内袋掏出那枚III号乌鸦硬币。裴生感到自己口袋里的IV号硬币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当两枚硬币在尸检灯下相触时，磁吸效应让它们发出子弹上膛般的脆响。嵌合的瞬间，背面的罗马数字重组为"VII"，而边缘浮现出激光蚀刻的经纬度：31.2304° N, 121.4737° E
“外滩源33号”裴生的声音有些哑“七年前是...”
“白鸽项目的孵化基地”周郁的镜片反射着硬币的冷光，“那场大火烧死了十二个'样本'，但...”他的手指突然抚上裴生锁骨下的疤痕，“...跑掉了四个。”
冷藏柜的敲击声变得急促。周郁迅速拆解硬币，从III号内部取出一粒微型储存器“李处长偷了这个。”他将储存器按进裴生掌心，“现在他们以为在你这。”
走廊传来战术靴的脚步声，至少有六个人。裴生踹开备用通道时，听见周郁给手枪上膛的金属摩擦声。
“保持通讯。”周郁将某个冰凉的物体塞进他耳蜗，那是颗米粒大小的骨传导耳机。电流杂音中，传来机械化的女声：【VII号样本回收程序启动，倒计时300秒】
裴生最后回头时，看见周郁举枪瞄准走廊的身影被手术灯拉长，投在墙上的影子张开双翼，像只择人而噬的夜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