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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缺席者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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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1日，下午3:17
姜时欢数到第七十三下的时候，粉笔断了。
石灰质的碎末溅在裙摆上，像一串没来得及演奏就消失的音符。她盯着水泥墙上未完成的"全家福"——爸爸的眼镜才画了一半，妈妈卷发的弧度还不够完美。防空洞顶部的裂缝漏下一缕阳光，正巧照在她昨天磕破的膝盖结痂处，那块深褐色的疤痕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谁在那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姜时欢猛地攥紧剩下的粉笔头。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某种金属器物碰撞的轻响。她下意识摸向书包里的裁纸刀，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了眼睛。
“你也是来躲家长会的？”
光束下移，照亮一双沾满泥渍的红色小皮鞋。姜时欢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举着手电筒的女孩：比她矮半个头，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露出浅灰色毛衣领子，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最奇怪的是，对方左臂别着鲜红的"值日生"袖章，右手却提着个印有红十字的白色箱子。
“我才没躲！”姜时欢用身体挡住墙上的涂鸦，“我奶奶......”
“姜时欢。”女孩突然念出她校牌上的名字，“二年级三班。”手电筒光扫过她渗血的膝盖，“伤口暴露在潮湿环境容易感染破伤风杆菌。”
金属箱咔哒一声打开，姜时欢闻到酒精棉刺鼻的味道。女孩动作娴熟地撕开包装袋，镊子夹着棉球轻轻按上她的伤口。
“你是校医室的？”姜时欢倒吸一口冷气。
“夏忱。”女孩低头拧开碘伏瓶，“转学生。“她的睫毛在光影交错中投下细密的阴影，“我爸说第一次值日就逃跑的人要写检查。”
姜时欢突然注意到她袖章背面用铅笔写着"夏"字，显然是后来缝上去的。防空洞深处传来水滴砸在金属管上的声响，像某种怪异的节拍器。她鬼使神差地哼起爷爷昨晚教的《广陵散》，看见夏忱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
“你也会弹这个？”夏忱突然问。
“我爷爷教古琴的。”姜时欢指向她箱子里露出半截的金属物件，“那是什么？”
夏忱抽出个银色的扁盒子：“音叉。”她轻轻敲击膝盖，震颤的嗡鸣立刻在隧道里荡开，“458赫兹，医院用来校准仪器。”
姜时欢突然抢过音叉，在水泥墙上划出一道白痕。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她即兴哼唱的旋律与金属余韵诡异地和谐。夏忱的眼睛亮了起来，姜时欢这才发现她的瞳孔不是纯黑，而是透着琥珀色的光，像奶奶收藏的松烟墨里掉进了蜜糖。
“你爸妈也没去家长会？”姜时欢踢着碎石块问道。
夏忱正在本子上记录什么，闻言笔尖一顿：“我爸在抓制造□□的犯人，我妈接了个误吞纽扣的小孩。”她撕下那页纸，“给。”
纸上画着夸张的卡通手术场景，主刀医生头顶"苏雯"的名牌，病床上躺着个咧嘴笑的电池小人。姜时欢突然笑出声，笑声在隧道里撞出回音。她摸出口袋里剩下的水果糖，彩色的玻璃纸在光束下折射出虹光。
“欢欢——”
遥远的呼唤声从洞口传来，姜时欢触电般跳起来。夏忱迅速合上医药箱，却有什么东西从侧面口袋滑落。姜时欢弯腰捡起，触手是某种纤维织物的奇特质感。
“纱布？”
“止血用的。”夏忱夺回绷带卷，突然扯下一截按在姜时欢渗血的膝盖上，“别告诉别人你来过这里。”她转身跑向隧道另一头，红色皮鞋踏过水洼的声音渐渐消失。
姜奶奶的手电筒光照进来时，姜时欢正把染血的纱布系在手腕上。她最后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用袖子擦掉了爸爸妈妈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