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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声音地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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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
姜时欢是被窗外的鸽子吵醒的。
三只灰鸽子蹲在晾衣杆上，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翅膀扑棱棱拍打着晨光。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发现爷爷已经在院子里练太极，奶奶在厨房煮粥，米香混着中药柜里飘出的陈皮味，暖烘烘地裹住整个小院。
她踮着脚溜进书房，从抽屉最深处摸出那条染血的纱布——夏忱给她包扎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纱布上还留着淡淡的碘伏气味。她把它系在手腕上，像戴着一个秘密。
早餐姜时欢咬着豆沙包，蹲在昨天遇见夏忱的地方等。
阿福——那只橘猫——慢悠悠地从墙头踱过来，尾巴尖上沾着露水。她掰了块包子馅丢过去，阿福嗅了嗅，嫌弃地撇开头。
“挑食！”她戳了戳猫脑袋，“跟你主人一样难伺候。”
“它只吃鱼，而且是剥了刺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姜时欢猛地转身，差点撞上夏忱的鼻子。
今天的夏忱没穿校服，而是套了件深蓝色的卫衣，胸前印着“市人民医院”几个小字，明显是大人衣服改小的。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条小鲫鱼，鱼鳃还在微微张合。
“你……你怎么在这儿？”姜时欢结结巴巴地问。
夏忱没回答，蹲下来把鱼放在阿福面前。橘猫立刻凑过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我爸昨晚值班，早上才回来。”她突然说，“他带我去早市买的。”
姜时欢眨了眨眼：“你爸不是警察吗？还去菜市场？”
“警察也要吃饭。”夏忱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
那是个老式随身听，银灰色的外壳上贴着几张便签纸，写着“07:15 胡同叫卖声”“11:30 学校午休铃”“16:40 雨打梧桐”。姜时欢按下播放键，耳机里立刻传来熟悉的吆喝：
“磨——剪子嘞，戗——菜刀——”
拖长的尾音在电流里微微失真，却莫名让人心安。
“这是……”
“声音地图。”夏忱说，“我录的。”
姜时欢瞪大眼睛：“你录这个干嘛？”
夏忱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随身听侧面的划痕。
“我妈说，声音比画面记得更久。”
姜时欢突然想起，夏忱的妈妈是儿科医生——那些生病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在哭声里记住她的声音？
她猛地拽下耳机：“我有个主意！”
下午，姜家小院
夏忱坐在琴凳上，看着姜时欢把随身听接上爷爷的老式录音机。吱呀一声，磁带开始转动，胡同里的各种声响流淌而出：自行车铃铛、冰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傍晚的雷雨……
姜时欢的手指按上琴弦。
“你试试，”她眼睛亮晶晶的，“把听到的变成音符。”
夏忱犹豫了一下，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咚——
一个单音，干巴巴的，像没煮熟的米粒。
姜时欢大笑，抓起她的手按在琴面上：“不是这样！要像……”她歪着头想了想，“像你画画那样！”
夏忱的手指僵住了。画画？她从来只是观察，再精确地复制到纸上——可音乐怎么能复制？
姜时欢已经自顾自地弹起来。
她先是一板一眼地模仿磁带里的叫卖声，几个音之后突然开始变调，把磨刀匠的吆喝拉长成滑音，把雨滴声变成轮指的碎响。
古琴苍老的声音忽然年轻起来，像胡同里突然闯进一只撒欢的野猫。
夏忱怔怔地看着她。
姜时欢弹到兴头上，一脚踢开了录音机电源。琴声戛然而止，院子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响。
“怎么样？”她喘着气问。
夏忱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刷刷几笔画下刚才的场景：歪着脑袋的姜时欢，飞扬的发梢，琴弦上跳跃的阳光。画到古琴时，她突然用铅笔侧锋一抹——
本该是七根弦的地方，变成了声波的形状。
姜时欢凑过来看，突然笑了。
“这算什么？未来的音乐？”
夏忱合上本子，嘴角微微扬起。
“未来的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