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精神病院里的读者起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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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然后呢？那个杀手到底是不是主角的爸爸？”
楠烟c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笔尖几乎要在纸面上擦出火星。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对面病友喷出的唾沫星子。
为了不露馅，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在精神病患者标准表情区间——介于傻笑和茫然之间的黄金分割点。
“这个嘛……”楠烟c故意拖长音调，眼睛瞟向走廊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集体放风时间，她得在这之前套出更多劲爆素材。
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诸如“微波炉人”(坚信自己是家电的强迫症患者)、“击剑狂魔”(每天用拖把练习击剑的躁狂大叔)等精彩案例。而眼前这位，是她最新发现的宝藏病友——“星际法官”张大爷。
"根据星际法律第385条！”张大爷突然拍桌而起，头顶那顶沾着油渍的渔夫帽歪到一边，露出下面如同被雷劈过的灰白头发，"任何隐瞒剧情发展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读者联盟的背叛！可判处终身追更刑罚！"
楠烟c的笔尖“啪”地断了。这绝对是她听过最带感的反派台词，虽然出自一个坚信自己是外星法庭大法官的妄想症患者。
“张法官息怒！”楠烟c赶紧举手投降，同时用左手在桌下偷偷按下录音笔，“我这不是在构思更精彩的情节嘛！您看这样行不，下次会面我给您带完整的案件卷宗？”
“休庭！”张大爷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宽大的病号服袖子甩出一道弧线，"但你必须保证——”
“治疗时间到了。”护士小林推门而入，朝楠烟c使了个眼色。她如蒙大赦，赶紧合上笔记本，临走前不忘对“张法官”做了个星际礼节手势——这是她昨天刚偷学的，两根手指点在眉心然后向外甩开，活像在驱赶苍蝇。
“记住你的承诺！”张大爷在身后喊道，“否则本庭将签发跨星际逮捕令！”
楠烟c憋着笑溜出活动室，快步走向女病区。她的“病房”其实是间闲置的医务室，医院同意她以“轻度抑郁症伴创作妄想”患者身份入住两周。关上门，她立刻扑向藏在枕头下的笔记本电脑，黑色长发散成一团乱麻。
“微波炉人、击剑狂魔、星际法官……”她边打字边嘀咕，键盘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再加上那个总蹲在墙角充电的'扫地机器人'老太太，这本新书角色简直绝了……”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一道道条纹。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楼顶炸开。楠烟c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笔记本电脑差点飞出去。
“我去！”她捂住狂跳的心脏，“这雷公是看了我的烂尾小说来报仇的吗？”
暴雨倾盆而下，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一千个愤怒的读者在同时敲打键盘。医院的广播突然滋滋作响，传来断断续续的通知：
“所有医护人员请注意……暴雨导致电路故障……备用电源启动……暂时不要使用电子门禁系统……”
楠烟c皱起眉头，正想继续码字，突然整个医院的灯光像被掐住脖子般闪烁几下，然后“啪”地彻底熄灭。
“搞什么……”她摸黑找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欢呼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巨响。
楠烟c把门拉开一条缝，眼前的场景让她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走廊上，几个病友手舞足蹈地跑过，活像刚出笼的丧尸。后面追着气喘吁吁的护士小王，她的护士帽歪到一边，手里还举着一把——那是注射器还是武器？
"32床！回来！你的药还没——哎呀！”
护士被一个突然转身的病友撞倒在地。那人楠烟c认识，是总在活动室角落写写画画的眼镜男，平时安静得像堵墙，现在却亢奋得像打了鸡血。
“自由！创作自由！”眼镜男高举一叠稿纸，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我们要夺回被邪恶出版社压制的表达权！打倒商业文学的枷锁！”
楠烟c赶紧缩回头，后背紧贴墙壁，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疯了，全都疯了！她摸到床头柜上的笔记本，职业本能战胜了恐惧——多好的素材啊！这可比普通的精神病患观察刺激多了！
就在她哆哆嗦嗦记录时，医院的广播再次响起，但这次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低沉而富有戏剧性，像是莎士比亚话剧里的反派独白：
“全体病员请注意，这里是读者联盟临时广播站。”
楠烟c的手停在半空。读者联盟？这家医院还有读书会？
“经过长期准备，”广播里的声音继续道，语气越来越激昂，“我们终于在这个天时地利的暴风雨之夜实现了起义。所有医护人员已被'礼貌请'到食堂休息，医院现在由读者联盟全面接管。”
“下面宣读一号通缉令。”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咬牙切齿，“通缉无耻的坑王作者楠烟c，又名楠烟不难言、糖果有毒、挖坑不填真人、断更小狗……共计十三个笔名。”
楠烟c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那些笔名……有些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比如“断更小狗”是她十六岁时的第一个笔名。
“此人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广播里每念一个书名，楠烟c就缩一下脖子，仿佛那些字眼是飞来的石子，"《霸道总裁爱上我，但我只想当条咸鱼》断更两年、《全宇宙最强，但怕老婆》写到接吻戏失踪、《重生后我成了自己的孙子》连大纲都懒得填……”
“《霸道总裁的量子力学》！”一个女声突然插进来，“说好上周更新的！”
“《星际宠妃》三年了！三年！”又一个声音加入。
广播里顿时吵成一团。楠烟c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感觉像是被公开处刑。这些确实都是她挖的坑，但谁能想到读者会——等等，这些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突然想起活动室里那几个总是窃窃私语的女患者，还有那个天天在花园里大声朗读小说片段的阿姨……天呐！他们全是自己的读者？！
“安静！”那个低沉男声重新掌控广播，“根据读者权益保护法第——”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打断宣言，接着是几个人争执的声音：
“盟主，你漏了她的新笔名'一只废喵'！上周刚开的新坑《精神病院逃生指南》又停了！”
"我知道！我正在读！别打断我！”
“监控！看监控！B区三号房刚才有人打翻了水杯！根据《精神病院逃生指南》第三章，主角总是——”
楠烟c低头看着自己脚边被打翻的水杯，水正顺着地板缝流向门口。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完犊子。”她喃喃自语，突然觉得“被读者生吞活剥”这个比喻可能要成真了。
走廊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口号："填坑不杀！填坑不杀！”
楠烟c以她写过五十部逃生小说的经验，迅速评估局势：前门被堵，窗户有防盗网，房间没有其他出口。她抓起笔记本和钢笔，目光落在墙上的消防疏散图上。
“通风管道……”她眯起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上床，开始拆通风口的盖子。金属螺丝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当病房门被“砰”地撞开时，楠烟c的腿刚好消失在通风口内。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个戴着用病历本折成“王冠”的高瘦男子，挥舞着一支注射器如同权杖，身后跟着一群眼冒绿光的病友。
“追！”那个被称为“盟主”的男子怒吼，“今天一定要让那个挖坑不填的女人把《星际宠妃》的结局写完！否则就让她体验体验什么叫'读者の愤怒'！”
楠烟c在黑暗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拼命爬行，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下面此起彼伏的“填坑不杀”口号声如同追命咒语。金属管道在她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在嘲笑她的处境。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我至少该把《重生后我成了自己的孙子》的大纲写完……”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她：楠烟c可能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读者逼着写结局而活活累死的网络作家了。
通风管道里的灰尘呛得楠烟c直想打喷嚏。她死死捂住鼻子，像只受惊的仓鼠在金属管道里爬行。每移动一寸，管道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
“填坑不杀！填坑不杀！”
下面的口号声越来越近。楠烟c透过通风口的缝隙偷看，只见一群病友手持各种“武器”——拖把、输液架、甚至还有一把餐叉——正在走廊上展开地毯式搜索。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病历本王冠的“盟主”，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亮得吓人。
“她肯定跑不远！”盟主挥舞着注射器，“王铁柱，你去监控室！其他人分头搜索！记住，要活捉！死人可写不出结局！”
楠烟c的胃部一阵抽搐。她小心翼翼地继续爬行，直到管道转弯处才敢喘口气。手机！她摸出手机，指纹解锁时手指抖得像筛糠。
“报警……对，报警……”她喃喃自语，却发现信号栏空空如也。
“该死！”她差点把手机摔出去。这家私立医院的信号屏蔽做得也太到位了吧！
管道在前方分叉，左边标着”洗衣房”，右边标着“食堂”。楠烟c犹豫了半秒就选择了左边——直觉告诉她，现在食堂绝对不是个好去处。
洗衣房的通风口盖板比医务室的松动许多。楠烟c用钢笔撬了几下，盖板就“咣当”一声掉了下去，在空旷的洗衣房里激起一阵回音。
“完蛋！”她僵在原地，等待警报响起。但除了洗衣机运转的嗡嗡声，什么也没发生。
楠烟c像条泥鳅一样从通风口滑出，落地时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个足有两百平米的大洗衣房，几十台洗衣机排成四排，像一支沉默的白色军队。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待洗床单形成了一座座小山。
“完美藏身处……”她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有人在这里！
楠烟c瞬间寒毛直竖。她抄起旁边的不锈钢洗衣篮当盾牌，慢慢向声源处移动。绕过第三排洗衣机，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顶多十八九岁，苍白的瓜子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叠纸，看到楠烟c时，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是……”女孩的声音细如蚊蚋。
楠烟c举起洗衣篮：“别出声！我不是什么楠烟c！你认错人了！”
女孩的嘴巴张成了O型：“真的是你！”
她突然跳起来，动作快得惊人，“我是苏打！你的头号粉丝！我在《星际宠妃》评论区叫'等更等到星际旅行'！”
楠烟c差点咬到舌头。这也太巧了吧？随便躲个洗衣房都能撞上粉丝？
“嘘！小声点！”她紧张地看向门口，“外面那群疯子正在抓我！”
苏打突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别怕！我会保护你！”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诡异的光，“我早就发现楚门不对劲了。他根本不是普通的读者，他是个……是个……”
“变态跟踪狂？”楠烟c试着接话。
“超级变态跟踪狂！”苏打严肃地点头，"他连你每天上几次厕所都知道！”
楠烟c胃里一阵翻腾。她突然想起上本书评论区那个ID叫“楚门的世界”的用户，总是能精准预测她的更新时间和剧情走向。当时她还觉得这人挺有见地，现在想来简直毛骨悚然。
“他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楠烟c咽了口唾沫，“该不会要严刑逼供吧？”
苏打神秘兮兮地凑近：“比那更可怕。”她压低声音，“楚门计划在医院礼堂举办'审判大会'，要你当场完成所有弃坑作品，否则……”
“否则？”
“否则就把你关进地下室，每天只给水和键盘，直到写完为止。”
楠烟c眼前一黑。这比断更被骂“咕咕精”可怕一万倍！她写过那么多囚禁剧情，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成为主角！
“听着，苏打。”她抓住女孩的肩膀，“你得帮我逃出去。我知道医院有个员工通道——”
“不行！”苏打突然激动起来，“所有出口都有人把守！楚门早就计划好了！”她咬着嘴唇，“而且……而且我确实很想看《星际宠妃》的结局……”
楠烟c的心沉到谷底。完了，连这个看似友善的粉丝也是敌方阵营的！
就在这时，洗衣房的门把手“咔嗒”响了一声。
苏打反应极快，一把将楠烟c推进旁边的大型滚筒洗衣机，“砰”地关上舱门。楠烟c瞬间陷入黑暗，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苏打？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王……王大哥！”苏打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腻的，“我在找我的特别护理床单，你知道的，我对普通床单过敏……”
楠烟c透过洗衣机玻璃窗看到一个大块头男子走进来。他穿着保安制服，但脖子上挂着十几台微型监控显示器，活像某种未来科技的项圈。这就是王铁柱？那个监控狂？
“少废话，”王铁柱不耐烦地说，“盟主让我检查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洗衣机，“你看到可疑人员了吗？”
"没……没有啊！”苏打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王铁柱突然凑近苏打：“你脸色不对。”他眯起眼睛，“该不会是在包庇那个无良作者吧？”
“怎么可能！”苏打尖声叫道，“我比谁都恨她断更！《星际宠妃》停在主角接吻前那章，我失眠了整整一个月！”
喂！楠烟c在洗衣机里无声抗议。那章明明写得很好好吗！留白是艺术！
王铁柱似乎被说服了，转身准备离开。楠烟c刚松口气，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洗衣机启动了！
“什么情况？！”她差点尖叫出声。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苏打惊慌的脸和王铁柱阴险的笑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王铁柱按着洗衣机控制面板，“盟主说过，对待这种作者，要先给她点'洗涤心灵'的教训！”
楠烟c感到洗衣机开始注水。冰冷的水迅速漫过她的脚踝、膝盖、腰部……她疯狂拍打玻璃窗，但外面两人似乎听不见。
“住手！”苏打扑向控制面板，“你这样会淹死她的！”
“放心，”王铁柱狞笑，“我设定了最高水位线，死不了。不过喝几口洗衣液是免不了的……”
水已经漫到楠烟c胸口。绝望中，她突然想起口袋里那支钢笔！她哆哆嗦嗦掏出钢笔，用尽全身力气戳向洗衣机门锁的缝隙。
一下、两下...门外苏打和王铁柱的争执声越来越远，水已经没到她的下巴...
“咔嗒”一声，门锁松动了！楠烟c用肩膀猛撞舱门，在最后一刻冲了出来，像条落水狗一样摔在瓷砖地上，咳出一大口泡泡水。
“她逃出来了！”苏打尖叫。
王铁柱怒吼一声扑过来。楠烟c本能地抓起地上的洗衣液瓶子，对着他眼睛就是一顿狂喷。
“啊！我的眼睛！”王铁柱捂着脸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整排洗衣篮。
“快跑！”苏打拽起楠烟c就往反方向冲。
但王铁柱很快恢复过来，像头发狂的公牛般追来。楠烟c看到前方操作台上摆着一排洗衣粉盒子，突然灵光一闪。
“苏打！把所有洗衣粉倒进那台工业洗衣机！”
苏打瞬间会意，两人配合默契地拆开十几袋洗衣粉，全部倒入一台足以装下三个成年人的大型洗衣机。楠烟c按下“强力洗涤”按钮，然后拉着苏打躲到安全距离。
“站住！”王铁柱冲到洗衣机前，正要伸手抓她们——
BOOM！
洗衣机像火山一样喷发了。雪白的泡沫如海啸般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王铁柱的腰部、胸口、最后是整个头部。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活像被雪崩埋住的登山者。
“走！”楠烟c拉着目瞪口呆的苏打冲向侧门。
身后传来王铁柱含糊不清的咒骂声和泡沫继续喷发的“咕噜”声。楠烟c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整个洗衣房已经变成了泡泡乐园，王铁柱只剩下一个头顶还在泡沫海洋上挣扎。
“太……太厉害了！”苏打边跑边喘，“就像你《末日咖啡馆》里用咖啡机制造烟雾弹那段！”
楠烟c没空回应。她推开侧门，外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援兵来了。
“这边！”苏打突然转向，“我知道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两人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间废弃的理疗室。苏打熟练地挪开一个柜子，露出墙上的通风管道入口。
“你先上！”她推着楠烟c。
楠烟c犹豫了：“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也想看结局吗？”
苏打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因为……因为真正的粉丝不会强迫作者做不喜欢的事。”她低下头，“我妈就是觉得我追更追到走火入魔才把我送来这里的……”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楠烟c一咬牙，爬进通风管道前最后看了眼这个奇怪的女孩：“一起走！”
苏打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她敏捷地跟上楠烟c，两人消失在通风管道的黑暗中，只留下柜子后墙上用口红画着的一颗小小爱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精神病院里的读者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