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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快下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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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下课铃声刚响过,走廊便涌起此起彼伏的推搡声。教室里大家拿着书喧闹一片,结伴二三同行。
颜果和程歌还是历史所以还留在本班,周隐和祝瑜碰巧都选了物理所以准备去一班上课。
祝瑜揉了揉眼睛,带上了眼镜远眺窗外没有太阳的阴天很是压抑。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觉是在课上。可笑的是,他也从未想过在课上睡觉可以这么心安理得,毫无顾忌。
睡眼惺忪间,忽得对上那双看谁都不爽的眼睛,祝瑜二话不说从抽屉拿出书就要离开。
周隐貌似看见了…
这小子对自己的白眼?
这臭小子……
一条横亘的腿截住了祝瑜的去路。周隐原意是要绊倒他,但碰巧同学上前来找祝瑜搭话,祝瑜停在原地,就变成周隐用脚勾住了他的脚腕。
祝瑜余光向下偷瞥那只有幼稚的挑衅成分在里头的脚,但他面前几个同学十分热心,祝瑜按耐住想一脚踩下去的心:
“祝瑜,你也是物理吗?”
“嗯。”
“那一块去吧。”
“你们先。”祝瑜抱着书勉强扯了扯嘴角。
周隐慢悠悠收回腿,鞋尖与地面发出短促的刮擦声。
待人群散去后才冷冷睨向仍佯装整理书包的周隐,“幼稚。”
周隐口罩绳挂在耳后,将下半张脸笼进一片冷白的阴影。
走廊的瓷砖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光,祝瑜的身影在前方拉成一道清瘦的剪影。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走廊上。
但祝瑜太过瞩目,周隐选择停在原地,驻足望着他融入走廊尽头的人群,喉结动了动,看他走远了,目光消失了再走。
“哎哟~look at me not him~~~~”
少年故意将尾音扬成滑稽的升调,引得周围人窃笑。
程歌伏在窗前身体完全前倾,半个身子几乎横跨两张课桌,屁股撅得上天,探头在周隐左右试探。
损友之间就是这样,一个梗可以玩一个月。
他听见周隐指节捏响的咔嗒声,斜睨一眼后就让程歌闭了嘴,显眼包立刻缩回了脖子,闪躲回了自己座位上,用课本戳了戳颜果的手臂:“颜同学,look at me~”
但依旧没得到她任何反应。
祝瑜一回头,周隐还站在班级门口看风景。心想他真是介意极了这层关系。
但谁稀罕呢。
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一班前,一个水母发型的女孩正站在凳子上在走廊上彩绘过道墙壁。
乌发被海风掀起时当真如深海发光体般幻丽。踮脚往窗框上画海洋生物,凑近一看是一只像海绵宝宝里的水母,手腕抬高时贝壳串成的坠子撞出空灵的碎响。
"宋绮安!老头乐在楼下瞪你呢!"不知是谁喊了声,女生却笑得愈发张扬。她转身时手腕的坠子恰好扫过祝瑜肩头,贝壳折射的光斑在他锁骨处跳跃。
“嘿!”
忽然那女孩向祝瑜看来,从凳子上跳下来。
“哇哦,你就是周隐新同桌吧?”
祝瑜点了点头。
宋绮安往后看去。目光交错,祝瑜一转头就看见了周隐站在门前停了下来。
"周大学霸,要不要过来帮我涂色啊?"
周隐向旁走了一步:“不要。”
周隐走进教室,祝瑜也跟着进去。而女孩直接从窗外跳了进来。
他坐在了那女孩的后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祝瑜本想自己找个位置随便坐,没曾想那女孩格外开朗利落:
“坐这来!”
她和程歌一样自来熟,她已拽着他的袖口按在周隐邻座,“宋绮安——叫我绮安就行!早听说周隐换了同桌,果然比程歌养眼多了。”
她力道大得惊人,祝瑜踉跄跌坐在周隐右侧时,嗅到对方身上骤然紧绷的气息。
宋绮安转过身,笑得十分落落大方,她把眼镜架在头上,仔仔细细地欣赏开学以来被广为流传的美颜。
“我叫祝瑜。”
祝瑜保持着他那礼貌性的挂笑,有些疏离但梨花一样的浅笑最让人心动。周隐最是无语他这假笑,但偏偏人人都吃他这套。
“周隐,你真是好福气。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看的同桌呢。”
祝瑜垂下眼睑,唇角还是那一抹程式化的微笑——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霜。这神情让周隐莫名烦躁,他别过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折线。
周隐身体向左微倾,烦躁地脱口:
“要的拿走。”
忽然,四周的人纷纷举起了手。宋绮安高举的手臂几乎戳到周隐的额头。
有一丝好笑的尴尬,周隐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祝瑜,又看了一眼举手举得着十分真挚的宋绮安。
烦躁地拉上口罩,右手托腮看向窗外,不去理这些人。
上课铃声教室里安静得只剩老师的声音,窗边的海风摇晃光影。
祝瑜又睡了。一连四节课都在睡的人不多,程歌算一个,祝瑜也算一个,都被周隐遇上了。仔细看去,少年眼底的乌青就像礁石上的苔藓,白肤透青。
祝瑜仍伏在臂弯假寐,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翕,就像从泥土深处窥探太阳一丝光。从眼睫翕张外看去,少年的笔没有停下来过,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音挑动着耳膜。
偷瞥的视线从眼尾渗出:少年绷紧的下颌线没入口罩边缘,口罩边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握笔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白却有些褶皱边缘的后颈上淡青血管随书写微微起伏,仿佛皮下埋着一道潺潺溪流。
和他的混不吝阴沉沉的脸完全不符合的认真听课。
手也很好看。
鼻子也很高。
眉眼深邃,就像极地长年不透光的海下冰冷得要命。
看他时的眼睛……
呵,不说也罢。
欠他命一样。
下课铃响时,就听见少女清亮的声音穿透耳膜:"你和祝瑜要不要去看看我和生物社那帮人养的水母还有兰寿.."
祝瑜忽然想起在二楼那个废弃的小屋子里瞥见过一本老旧的海洋生物图鉴,它和废弃的渔网交织在一块遗弃在了角落里。
"没空。"
"那你喊喊祝瑜呢?他眼睛这么好看,水箱的光映上去肯定..."
"他也没空。"
周隐的声音比往常更冷硬。
“那我们去吃海鲜面。”
“我们不吃。”
“哈?你倒是问问祝瑜啊!你怎么知道他吃不吃。”
宋绮安嫌弃的话用眼神表示了出来。
“要问你自己问。”
“切,祝瑜祝瑜,起床了!下课了!!”
宋绮安还在叫醒祝瑜时,周隐从后桌上翻走了。
宋绮安又叫了几次,看祝瑜睡得深,嗯唧了几声又继续睡了,宋绮安只好作罢,和别的同学去吃饭了。等她走后,教室里空空荡荡,海风呼啸劫掠一空。大家下课的热闹顷刻间变得静寂,祝瑜始终没有抬起头,佯装深睡,比起热闹,独处的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热情这种东西就像海浪,风平浪静下暗藏汹涌。
颓丧地坐起,坐在座位上,曾经自己座位旁也是一样的簇拥环绕,每天欢声笑语,后来位置旁依旧欢声笑语,只是都变成对自己的无声讥笑。
现在,只剩自己了。
镜片清亮,倒映着窗外的天,祝瑜趴回桌上透过镜片去看天,原来天这么狭隘。
怪天气,让人这么丧。
祝瑜戴回了眼镜回到了原班级,教室也只剩颜果一人,趴在桌上就像一个隆起的山包用校服把自己和世界隔绝。
满是书堆的课桌,被海风一吹书页窸窸窣窣地掀开像珊瑚流动,翻来覆去随海浪波动。
祝瑜倚在教室后排摘下了眼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镜框。长时间的失眠让他的视野蒙着一层灰雾,连窗外铅灰色的云团都仿佛压在瞳孔上。
窗外的海,他能看上一整天,海浪在自己眼皮底下袭来,圆弧的海平面下会升起太阳,月亮会落下,潮汐会按约定回来。
祝瑜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恍惚觉得那片海正将他的倒影一寸寸吞没——连同那些淤青般盘踞在心底的、无法言说的秘密。
心事会随着潮汐而被淹没,又在潮间带裸露自己的不堪。
但……
这片海才看了几天,就觉得海那边的世界与自己再无瓜葛,海风吹拂仿佛那头才是与世隔绝的岛屿。
少年惬意地倚靠在窗边,嘴角发自内心地上扬被另一个少年在眼中勾勒。
祝瑜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忽然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周隐正斜倚在门边,头抵着门框校服松垮但拉到最高,只露出半张脸的目光却像生了倒刺,扎得自己脊背发紧。
祝瑜猛地站直,慌乱的样子让周隐口罩下发笑,不被人察觉。
放学时,周隐看着祝瑜恹恹趴在桌上,烦闷的他突然起身,身体撞在祝瑜桌沿。祝瑜条件反射般抓住即将倾倒的水杯,指尖与对方垂落的校服衣摆堪堪擦过。
他睡得脸颊微红,眼角还有校服的褶皱印迹。祝瑜戴上眼镜,才知道放学了。而此刻,他也只抓住了周隐离去的背影。
外面的天黑得吓人,浓厚的积雨云随时都有可能忽然倾泻一场犹如海啸般的暴雨,席卷海岛。
教室下是车棚,祝瑜侧头瞥见了周隐骑车离开的样子,他又不遮雨…
到时候病了……
祝瑜蹙眉,连他都嫌弃自己的心软,病了伤了,关他什么事?
教室昏暗,同学们都走了,只剩沉闷的海风穿堂,掀开某些人的青春。
“啊!”
看着车棚里周隐急匆匆的背影,祝瑜恍然一下立马站起。
巷堂里流离失所的野猫…周隐应该是去喂猫了。
绵密的雨不间断地打在脸上让人透不过气,撑伞也无济于事的雨险些朦胧了视线。
出了校门,祝瑜一怔停在原地——周隐的车倒了拐角处,犹如一躯被人遗弃废铜烂铁。祝瑜跑下坡四处张望,但街道上哪还有人?
他扶起自行车…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