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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毒蛇的月光(齐洛晟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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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马尔代夫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齐洛晟站在总统套房的落地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将室内的水晶吊灯光芒折射成支离破碎的星子,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祁寒时,也是这样的暴雨天。
十九岁的他刚和父亲因为继承权问题吵得天翻地覆,砸碎了书房里那套价值连城的青花瓷茶具。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他闯进那间地下练习室时,整个世界都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在镜前练舞的身影——头发被汗水浸得发亮,黑色背心紧贴在绷直的腰线上,转身时裤脚带起的风里混着廉价沐浴露和铁锈的味道。
"看什么看?"那人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要签名等老子跳完。"
齐洛晟至今记得当时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那双瞪过来的眼睛里没有他熟悉的谄媚或畏惧,只有野猫般的警觉和不耐烦。镜面反射的光斑在那人锁骨上跳动,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白色地胶上砸出深色的痕迹。
"你鞋带散了。"他听见自己说。
黑发少年——后来他知道叫祁寒——低头看了眼完好无损的鞋带,骂了句"神经病",转身继续对着镜子练习后空翻。齐洛晟就坐在角落的体操垫上,看着那人一次次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膝盖很快淤青一片,却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雨停了又下,直到祁寒瘫成大字型躺在地上喘气。齐洛晟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张糊满汗水的脸:右眉骨有道浅浅的疤,鼻梁上缀着几粒雀斑,下唇因为被牙齿反复蹂躏而红肿着。
"喂,"他蹲下来,用西装口袋里的真丝手帕去擦对方额头的汗,"你跳舞的时候..."手指突然停在锁骨凹陷处,"这里会发光。"
祁寒的拳头来得又快又狠,擦着他耳际砸在地板上:"你他妈——"
齐洛晟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荡。那天之后,他成了地下练习室的常客,带着满身名牌香水味坐在角落里,看祁寒把廉价护膝磨出破洞,看那人把蛋白粉喝出壮士断腕的气势,看黑发在顶灯下甩出细碎的光弧。
三个月后的雨夜,私生饭的美工刀划破空气时,齐洛晟其实完全能躲开。但当他看见祁寒从巷子口冲过来的身影,突然就放弃了所有防御姿势。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时,他尝到了铁锈味和雨水都冲不散的柑橘洗发水香气。
"愣着干嘛!跑啊!"祁寒捂着脖子吼他,血从指缝间渗出来,在白色T恤上晕开刺目的红。齐洛晟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因疼痛而泛红的眼角,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被攥紧的滋味——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某种更为尖锐的、近乎愉悦的刺痛。
后来那道疤成了祁寒身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却成了齐洛晟梦里最滚烫的烙印。每次巡演后台,他都会故意用沾着卸妆油的棉片去蹭那道伤痕,直到祁寒骂骂咧咧地把他按在化妆台上。黑暗中交缠的呼吸里,他总爱用牙齿反复研磨那块皮肤,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刻进对方的血肉。
"为什么是祁寒?"
父亲把股权转让书砸在他脸上时这样问过,心理医生翻着病历本时这样问过,连祁寒自己都在分手那晚红着眼睛问过。齐洛晟从来只是冷笑,仿佛承认这份执着就会输掉什么重要的对决。
齐洛晟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突然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那是STARFIVE出道半年后,他们在练习室庆祝首次拿下音乐节目一位。香槟泡沫溅得到处都是,祁寒醉醺醺地靠在他肩上,头发蹭得他下巴发痒。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把祁寒按在储物柜上接吻的,记得那人嘴唇上残留的草莓味唇膏,记得祁寒先是瞪大眼睛,然后慢慢闭上眼的睫毛颤动。但最清晰的记忆,是门缝外那双骤然缩小的瞳孔——十四岁的范泽明抱着编舞本站在那里,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别看。"齐洛晟当时下意识把祁寒护在身后,却看见少年弯腰捡起水瓶,面无表情地拧紧瓶盖,然后转身离开。那天的监控录像里,范泽明在消防通道坐了整整三小时,直到把编舞本每一页都写满笔记。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齐洛晟划开屏幕,是父亲的主治医师发来的最新检查报告。他盯着CT影像上扩散的阴影,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雪夜——父亲用刀抵着祁寒脖子时,刀尖在皮肤上压出的凹陷。
"离开我儿子。"父亲的声音像淬了冰,"否则明天热搜就是你吸毒过量猝死的新闻。"
祁寒当时笑了,笑得齐洛晟心脏抽痛:"董事长,您儿子可比毒品难戒多了。"刀尖在喉结上划出血线,他却仰起头,"要不您再扎深点?我看他会不会哭。"
齐洛晟冲上去时,父亲的手下把他按在地上。他看见祁寒被拖出办公室时,还在对他做口型:"别怂。"
后来他在医院走廊里找到祁寒,那人正用纸巾捂着脖子等缝合。见他来了,祁寒第一句话是:"你爸刀法不行啊,连大动脉都找不着。"
齐洛晟把脸埋在那人肩窝,闻到了血和消毒水掩盖下的柑橘洗发水味。祁寒的指尖插进他发间,声音轻得像叹息:"傻子,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三个月后,祁寒还是收到了解约书。齐洛晟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父亲把一沓照片甩在桌上——全是祁寒母亲住院的偷拍照。
"选吧。"父亲转动着翡翠扳指,"是让他全家不得安宁,还是你乖乖去美国?"
齐洛晟拿起钢笔时,笔尖在合同上洇出黑色的血。他以为自己够狠,却没想到父亲更胜一筹。
直到苏黎世的病床上,他盯着照片里黑发青年眼角的亮片,听见心跳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主治医师对护士说:"病毒性心肌炎诱发逆行性遗忘,但情绪记忆还在。"
原来最深的记忆不在大脑,而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
此刻,马尔代夫的暴雨渐歇。齐洛晟解开衬衫纽扣,镜中映出覆盖在手术疤痕上的德文纹身【Ewig】——永恒。这个单词是他在全麻手术前最后一刻,要求纹身师刻上去的。当时麻醉剂已经开始生效,视野模糊成一片,但他还是看清了纹身师震惊的表情。
"您确定要在...这个位置?"
他想起祁寒曾经在庆功宴醉酒后,趴在他耳边说:"你这人就像毒蛇,咬住就不松口。"温热的鼻息带着香槟的甜腻,让他差点当场撕碎那件借来的高定西装。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哦,是了。
记忆清晰得可怕。他掐着那人的腰按在酒店落地窗上,牙齿磨过微微凸起的喉结:"那你最好记住——"喘息混着疼痛没入颈窝,"被毒蛇盯上的猎物,至死都逃不掉。"
窗外,潮水吞没了最后一粒沙。
齐洛晟拿起床头柜上的怀表——和祁寒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表盖内侧的【QLS】三个字母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他轻轻按下弹簧扣,表盘上的秒针正好走过十二点。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猎物正在别人的怀里安睡。
这个认知让齐洛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密室大逃脱》的最终版台本,在【真爱之吻能破除诅咒】的环节后面,加了一行批注:
"获胜者有权选择下期搭档——但魔鬼从不通融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