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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分岔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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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办公室,带着初夏的温度,但屋内却沉静得让人感到压抑。戴诺娜坐在桌前,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那一张张纸面,看似普通的请假条,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黄小虎、丘比特、蒙德……”她轻声念着,视线落在最上方三张已经盖过章的假条上。
“扎克……”又一张请假条被她摊平,端端正正地放在桌案最前方。
她眉头微蹙,最后的视线落在点名簿上——夏洛特,无故旷课,音讯全无。
五人。一个班级中,占据六分之一的比例。而这五人,全都是她最关注、最优秀的学生。
她深知这些孩子并不平凡,他们身上注定承载着比同龄人更沉重的命运。作为特等班的指导教师,她的责任不仅是教导知识,更是引导他们在风暴中前行。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担心。
这些孩子,在她眼中并不是某个组织精心挑选的“未来之星”,而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成长与迷茫的学生。是她日日面对、亲自教导,看着他们从稚嫩走向坚定的少年们。
她一一快速批下请假条,手势干净利落,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沉重。
“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回来。”她低声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有空气能听见。
——
与此同时,特等班寝室楼的某个房间内,空气中弥漫着沉沉的药味。斯诺正守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恩凯拉擦着额头的冷汗。床上的少年依旧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扎克站在一旁,神情难得地沉静。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空无一物的手心——那是一把宿舍钥匙,刚刚交给了丘比特他们。
“我刚才已经把钥匙送过去了,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些线索。”他低声说。
斯诺抿着唇,语气却透出不安:“那班长怎么办?她还没醒……你要去哪里?”
扎克望着恩凯拉,沉默了片刻,才转头看向斯诺,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不能等了,斯诺。夏洛特还没回来,而且班长的事,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可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斯诺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他向来是乐观的,但这时候却显得格外焦躁,“你不是战斗型的……万一你……”
“班长一定是在等着我们去救,我必须去!”扎克突然大喊。
“我不会鲁莽的。”扎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轻浅却真挚的笑容,“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不会成为你和班长的负担。”
斯诺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扎克轻轻按住了肩膀。
“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吗?”扎克认真地看着他,“恩凯拉学长需要你。我知道你会照顾她的。”
斯诺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泛红,却最终低下了头,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句:“……你要小心。”
“我会的。”扎克点头,然后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两人之间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语言,却充满了深深的信任与友谊。他们的肩膀轻轻碰撞,却像是在无声地交换誓言——
你守护这头,我奔赴前线。
门被轻轻合上,扎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斯诺站在窗前,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心里却清楚,他们都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路。
而这一条路,注定不再平静。
——
黄小虎赶到家门口时,鞋底还带着训练场的泥,根本顾不上。那扇熟悉的木门歪歪斜斜、门框上还贴着去年新年的“福”字,但风吹日晒早就掉了一角,斜得像是被人笑过的命运。
他站在门外,心跳乱得像是打雷,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妈——!!老子回来啦!!”
话音还没落,屋里立刻传来熟悉又炸毛的嗓门,像是锅碗瓢盆直接砸进耳朵里:“嚷个屁啊嚷!小崽子,赶紧滚进来!”
黄小虎心头一松,几乎没忍住笑,推门而入。屋里还是那副陈设:旧木桌、裂了口的竹椅、墙角晒干的辣椒和风干的香肠,还有炊烟味和油烟味混着酱料香,一下就把他从紧张拽回了家。
黄梅莉站在屋中央,手上还拿着炒菜的铲子,一只手叉腰,精神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个臭小子,信上老娘话都看不懂是不是?让你快滚回来,你慢吞吞磨蹭个屁啊!”
“妈……”黄小虎松了口气,一脸破涕为笑的模样,“我看你这么精神,差点以为你是写信整老子的。”
“整你个头!”黄梅莉一巴掌就呼过来了,“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娘要是整你,还用写信?早就飞刀寄你脑门上去了!”
“哎哟哎哟哟!轻点轻点!”黄小虎抱着头蹦到屋角,“老子好歹也是学院特等班的战斗担当,回家还要被你揍,丢不丢人啊!”
“你有个屁担当!”黄梅莉手一甩,把铲子“砰”地一声拍桌上,“老娘辛辛苦苦养你十八年,养出来个能打架的不良少年,打个屁用?能当饭吃啊?”
“……可不是你自己说过,咱家的男人,就得打得过一条街,骂得赢一个镇的吗?”
“放你娘的屁!老娘那是骂街用的,不是让你当饭碗的!你个死小崽子还顶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拧你耳朵!”
“别别别,妈,您最温柔了……再骂,老子耳朵真要掉了。”黄小虎一边躲一边笑,眼里却忍不住泛酸。
这一刻,看到她真的站在那、还这么能骂他——他就知道,妈还好着。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心里那点疑惑就钻了出来:“妈,你写信不是说……你生病了吗?”
黄梅莉闻言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巴掌,猛地静了几秒。过了会儿,她才把眼神从窗外收回来,慢慢开口,语气却不像刚才那样炸:“……你回来得好。”她语气缓了一点,却不看他,“最近镇上出事了,邻里街坊的……一个个突然变得奇奇怪怪。”
黄小虎眉头一紧:“怎么奇怪?”
黄梅莉抬头看着他,眼里第一次没有了骂人的狠劲,而是一种老母亲特有的、藏不住的怕。
“先是忘事。”她声音压得低,“问他是谁,他摇头;问他住哪儿,他说不记得;连自己娘是谁都不知道。然后眼神空了,像是……魂被抽走了一样,几天后就躺下了,昏着没再醒过。”
黄小虎脸色骤变,拳头下意识攥紧,喉咙一哽:“多久了?多少人了?”
“前前后后,小镇上已经十几个人了。”黄梅莉叹了口气,又冷哼一声,“老娘一开始不当回事,以为是哪个流行病……但现在越来越多,邻居阿婆今早也晕了,送去医院还没醒。”
“你是怕……”黄小虎喉头发紧,没把话说完。
黄梅莉没有点头,但也没否认。她叹了一口气,看着黄小虎,语气一时间软了下来:“老娘怕哪天也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到时候要是连你都认不得了,那不如先让你回来看看,也好……也好当是最后一面。”
黄小虎鼻尖一酸,猛地跪下:“你别他妈胡说!你命硬得很,活一百岁都嫌短!”
“……死小子,你又爆粗!”黄梅莉嘴上骂,眼眶却红了。
黄小虎吸了口气,站起来,语气忽然冷静坚决起来:“带我去医院,我要看看那些人,看看这是什么鬼病。”
“你个屁崽子!你想送死是不是?!”黄梅莉拉住他,“老娘让你回来,是想让你见我,不是让你去趟混水!你还想不想活啊?!”
“妈。”黄小虎看着她,眼神不再是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而是无比清晰坚定。
“我早就不是那个小时候被你背着去镇口看医生的崽子了。现在老子能打、能扛、能保护人。你把我养这么大,不就是为了……让我能护着你的吗?”
黄梅莉眼眶里的泪光一闪,猛地别开头,骂了一句:“……屁话说得倒是挺好听。”
黄小虎笑了笑,却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走吧,妈,带我去看看那邻居。就算真有鬼病,老子也要先揍他娘的。”
黄梅莉鼻子一酸,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却还是转身去拿了围巾,粗暴地往黄小虎脖子上一套。
“冷死你个小崽子,活该。走吧,别吓着别人了,你长那么大一坨,脸上那疤都还没长完。”
黄小虎嘿嘿笑着,“老子帅得跟你年轻时候一毛一样,不怕吓人。”
黄梅莉忍不住又回头拍了他一巴掌:“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门,朝着亚拉纳镇医院走去。天色昏沉,风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寒意,但那少年宽厚坚定的背影,却像一团火。
在这片即将陷入沉眠的小镇里,亮起了一点光。
病房门才一推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黄小虎的脚步顿时顿住了。
整个病房,不——几乎整整一层楼的病房,都已经快要放满了病患。他们一个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男女老少皆有,从青涩少年到白发老者,脸上皆是一种出奇的平静,宛如沉睡的湖面,波澜不惊。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黄小虎几乎以为这些人……已经走了。
他的喉咙一阵发紧,心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住了。黄妈妈在前方轻轻拉了他一把,“走,去看看隔壁阿婆。”
隔壁阿婆是他从小认识的老人,邻居里最爱给他塞糖果和饺子的慈祥老奶奶。如今她也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容安详,双眼紧闭,却怎么都叫不醒。
黄小虎站在床边,紧紧握着拳头。他不敢多看,怕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落下。黄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才几天啊,病房已经这样了……”一旁的护士推着新来的病人经过,脸上的疲惫毫不掩饰,“再送来几个就真塞不下了。”
医生低声应了一句:“根本找不到原因,醒不过来也查不出毛病……就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
他们的声音虽低,但黄小虎听得真切。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妈,我们回家吧。”黄小虎低声说。
黄妈妈点点头,带着他沉默地走出医院。
夜色渐浓,亚拉纳小镇的风吹过屋檐,卷起街道上几片落叶。黄妈妈点了一盏灯,灯火暖黄,照亮了不大的厨房和客厅。黄小虎坐在厨房的小圆桌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黄妈妈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吓到了吧?”
黄小虎猛地抬头,却露出一个傻笑:“还行吧,我可是练拳套的汉子,不容易被吓倒。”
“呸,你还汉子?”黄妈妈把围裙往腰间一系,“你小时候看到蜘蛛吓得爬我头上来,现在长大了,倒还敢说嘴了。”
“那是……那是战术性转移目标!”黄小虎立刻嘴硬。
黄妈妈翻了个白眼,嘴上数落着,眼里却隐隐有点湿润。这个儿子,从前总是大咧咧不服管教,如今却开始会故作坚强了。
她做着饭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也柔了几分:“这病……太邪门了。你还年轻,还有前程,妈不该让你回来掺这浑水的。”
黄小虎一把站起来,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妈,我回来不是为了看热闹,我是你儿子。你在这儿,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一步步走到黄妈妈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一个人把我养这么大,我连爸是谁都没见过,可你一个人就把两个角色都扛了下来。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黄妈妈怔怔地望着他,唇角颤了一下,眼泪却终究没落下来。她别开脸,骂了一句:“臭小子,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那是。”黄小虎笑嘻嘻,“不然怎么哄得动你这老虎妈?”
“滚!”黄妈妈扬起锅铲就要打,黄小虎哈哈笑着往后退去,像小时候一样在厨房里东躲西藏。
可这一夜,他没再睡下。坐在房顶上看着远处灯火一点点熄灭,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低声道:“我一定会查出这个病的根源。绝不让你睡着不醒。”
在他背后,窗子半掩着。黄妈妈披着一件外套,倚在窗边,悄悄望着那道熟悉却已经长大的背影,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
夏洛特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动弹。黑衣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此起彼伏,像是无数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脆弱的希望。他贴着冰冷的石墙,藏在阴影最浓重的角落里,浑身汗湿。他的手指紧紧握住袖口,指节泛白,整个人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
耳边是那两名黑衣人的低语,他们的语气并不急促,反倒像在讨论一场普通的交易。
“实验体还是不够。”
“哪那么容易找到,记忆特殊又带魔力的人,本来就稀有。”
“亚拉纳那么多人,抢啊,总能抢到的。”
“别傻了,这是查乌里的地盘,我们露头就是死。撑过三天就行了。”
夏洛特听得一阵阵心惊肉跳,什么实验体?为什么是“记忆特殊”的人?他们又为什么害怕查乌里?“三天后”又意味着什么?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却找不到任何线索能拼接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但他知道,这些信息绝不能忽略。他必须离开,必须把这些告诉外面的人。亚拉纳……或许真的正陷入某种他看不见的危机。
脚步声突然变得嘈杂。
“有人逃了!快查所有通道!”
那一瞬间,夏洛特的背脊一凉,冰冷的汗水顺着颈后流下。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
他不敢再犹豫,咬牙迅速朝一条偏僻的走道窜去,黑暗之中,他的身影像幽灵般一闪而过。
跑不远,他就看见一扇门微微开着。夏洛特立刻钻了进去,反锁门扉,压低呼吸。这是一间狭小而杂乱的实验室,墙上贴满了手写图表与魔法符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剂味。
桌子上摆着数本实验记录本,有的已经泛黄,有的仍新。夏洛特根本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与符号,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翻开记忆关键内容——几个被标注为“失败”的编号,“记忆融合率不足”的注解,某些名字上被用红笔画了“×”,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学生照片。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眼前的字仿佛开始浮动。他不明白这些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是某个恐怖阴谋的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夏洛特终于放松了些,屏住呼吸贴在门边,等待确定一切安静。然后,他悄悄拉开门,朝走廊探出半个身子。
可还未等他迈出脚步,一只粗壮有力的手猛地从侧面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
夏洛特瞳孔剧烈收缩,喉咙被钳得紧紧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双手本能地去抓对方的手腕,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他看到那张熟悉却诡异的面孔缓缓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是那个人——地下竞技场的老板。
班诺人露出一个弯曲扭曲的笑容,像是一条闻到血腥味的蛇。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边跑……不乖的小老鼠,总会被抓回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阴冷,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一样钉入夏洛特的心底。
夏洛特拼命挣扎,双腿踢蹬,手指在空气中乱抓,可是对方的手掌就像铁箍一样,毫不动摇。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越来越浅,大脑中一片空白。
逃走的希望……
他本可以跑出去的。
他已经知道了方向,掌握了一些信息……
他真的有机会逃出去的……
可现在……一切都坍塌了。
绝望如同海浪扑面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班诺人冷冷道。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