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01 要债 ...
-
潮湿闷热的台球厅，吊扇搅动着廉价烟草味，邵弋叼着半支烟，俯身压杆，缠着绷带的左手在台球灯下格外醒目，却丝毫不影响他送杆的力度，黑八精准落袋，一杆清台。
“好！”黄毛的喝彩声刚起，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逆光里，青年胸口剧烈起伏，他闯进来的力道太猛，门后堆叠的啤酒箱晃了两下，轰然倒塌。玻璃瓶在水泥地上炸开，惊飞门外电线上的麻雀。
邵弋眯起眼睛，直起身，扫过满地狼藉。啤酒泡沫在地上蔓延，像一条条蛰伏的蛇。
“哥！”台球桌旁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喊叫。
邵弋扭头，被阿泰死死按着肩膀跪在地上的迟舟正挣扎着站起来，男孩白皙的脸上带着淤青，校服领口被扯的扭曲变形。
“闭嘴，让你叫了吗！”阿泰一巴掌拍在迟舟的后脑勺上，抽得他一个踉跄。
迟夏瞳孔骤缩，猛地冲向前，却在几步之后，被一柄球杆横在胸前拦住。
“哟，来了个更漂亮的。你就是迟广发他大儿子？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邵弋咬着烟尾轻笑，烟灰簌簌抖落在球杆上，锋利的眼神从青年被汗水浸透的白衬衫领口开始刮削——走线曲折的面料薄薄的贴在锁骨上，乌黑的碎发黏在后颈，冷白皮肤在钨丝灯泡下泛着釉质的光，眼尾泛着薄红。
“别碰我弟！”迟夏的指节在身侧发白，喉结滚动时牵扯出颈侧青筋。这个常年与代码为伴的计算机系高材生，就像只误入斗兽场的白鹤，连愤怒都带着不合时宜的干净，“你们要多少钱？”
编程课上收到的求救消息还在他手机里发烫：【哥！爸跑了，他们要我抵债。】。
三年不见，弟弟脸上的伤，比母亲带自己离开时有增无减，眉骨下那道截断的白色疤痕，像那张离婚判决书上的折痕。
“你还得起吗？”邵弋闻言不禁嗤笑出声，一撑桌利落地沿翻身坐上球桌，长腿随意地支着，“你那个烂爹，可是连房本都押上了。”
台球厅顿时响起一阵哄笑，邵弋身后的几个花臂跟班笑得东倒西歪，“喂！大学生，就凭你家那台破电器吗？收废品的见了都得倒贴钱！”
迟夏抿紧唇，修长而单薄的身影绷成一张弓，漂亮的眉眼里烧起怒火，“多少。”
“十八万六。”邵弋把烟头碾进铁罐中，欣赏着迟夏骤然停顿的呼吸，“哦，对了。还有那两箱啤酒钱，总共十八万六千零九十。拿来吧。”
迟夏睫毛微颤，他口袋里只有一张助学金的卡，就算加上母亲离世时留下的积蓄，也凑不齐这个数。
“怎么？想赖账啊？大学生。”邵弋讨债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几乎在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过这种窘迫无助的神情，不过配上这张清冷倔强的脸就显得格外赏心悦目了。
迟夏手指颤抖着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卡，“里面有一万五。”
“多少？”邵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万五？你逗我呢？”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还你的。”银行卡在指尖发抖，迟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邵弋听闻，差点被气笑了，身后的跟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迟夏，“你当我们是做慈善的？要不要再给你办个分期？”
他身后的黄毛立刻接茬：”十年够不够啊？每个月一千五！"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扫码还是转账？"
后面的其他跟班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拿不出来，你弟就抵这儿了。这张脸长得不错，肯定有很多人喜欢。”邵弋用马丁靴挑起桌边迟舟的下巴，脚尖点了点他脸上的淤青，轻佻地开口，“小鬼，点烟。”
迟舟哆哆嗦嗦地起身，颤抖地从台球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小心翼翼地把烟送到邵弋嘴边，烟嘴早已沾满了冷汗，苍白的指尖拨动着滚轮。
“别碰他！”火星刚一闪，迟舟手里的打火机就被迟夏打飞出去，砸在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迟夏被重重按倒台球桌上。邵弋缠着绷带的虎口卡着他后颈，膝盖抵住他绷紧的腰线，衬衫下，雪白的腰际被压出一片红痕，球杆冰冷的金属头顺着他的脊柱缓缓下滑。
“小鬼，脾气还挺大。”
迟夏的脸被压在绿色绒布上动弹不得。
“‘皇庭’最近就缺你弟这种学生仔，你说送他陪人喝喝酒，唱唱歌，这钱是不是两三个月就能还清啊？”邵弋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
迟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忽然撑起身体，一把挣脱，抓起台球杆猛地抵住邵弋喉咙：“你敢碰迟舟，我烧了这里。”
邵弋喉结滚动，粗粝的球杆磨得他皮肤生疼。他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学生，还有这样的爆发力，不禁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目光他发抖的手上。
“三个月，就三个月。我还！”迟夏将球杆捏地死紧。
邵弋伸手握住台球杆前金属头，缓缓下压，“三个月？行啊，每个月还一笔。另外，你弟得押在这里。”
“不行！迟舟不能留在这里。”迟夏咬紧牙关对抗力道，手臂上青筋暴起。
“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带着你弟跑了呢？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还清那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邵弋捏住球杆用力一拧，迟夏闷哼一声，球杆从手上脱落。
邵弋重新点了一只烟，吸了一口，白雾喷在迟夏脸上。指尖弹了下烟灰，火星溅在他的学生证上，烧穿“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几个字：“还不上，你和他一起抵债。”
